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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喻而欢 第86章 托付

    既然被说中了,她也懒得否,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薛慕童随意看了眼郁拾华的脸色,漫不经心的淡漠偏多,几乎瞧不见厌恶的情绪,她便也趁势邀请:“一块呗,旁边是打高尔夫的。”

    她社交属性驳杂,基本能从玉皇大帝侃到升斗平民,兴致上来了,猫猫狗狗都能对话个一上午。

    人多热闹,她一个女孩子太单薄了。

    温禾不一定和他们一道呢。

    郁诗诗眼里并没什么向往,反而瞟了血缘上的亲哥一眼,岿然不动,疏离又矜贵。

    她午后是有正经安排的,且是姑姑介绍的相亲。

    “下回喽,和姑姑有约了。”郁诗诗的笑不达眼底,语调却轻扬活泼,依稀可见其年轻。

    薛慕童挑了挑眉,嘿嘿一笑。

    这一插曲很快被抛到脑后,所幸温禾没轻易‘抛弃’她,胡乱下场挥了两杆,还是在边上发着呆,时不时接几个电话。

    “不容易啊——还害你被老程笑话了。”薛慕童在这些事情上的天赋远比读书上班强,加上天性如此活络爱玩,是个典型E人。

    温禾整个人懒在长椅上,连腿都盘了上来,搁冬天盖个绒毯,和只猫也没啥区别了。

    她哪里会介意这种玩笑:“他们几岁就陪着那些老头应酬,何止挥杆的水平高,钓鱼也不在话下。不能指望上了年纪的人去打网球玩速度吧。”

    薛慕童观她眉目舒朗,似乎不见这些年的郁郁之气,心下松了口气。她和温禾虽不是自小玩到大,但彼此性情在此,少年时候她俩还是挺说得上话的,尤其温禾在燕京练花滑那些年,各种聚会也没断过。

    渐行渐远,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温禾奋发图强,转变人生方向的那天起。

    之所以说温禾考公令人大跌眼镜,是因为人从小到大的爱好都是艺术类相关,四岁开始的芭蕾,五岁获奖的花滑,七岁钢琴大赛的金奖,顺便着也就定好了从业方向。

    明星。

    或是老一辈眼里的戏子。

    说好听点,是逐梦演艺圈。

    可事实上,在温禾父母所在的圈层,艺术,向来是废二代的遮羞布。

    所谓自暴自弃的无能体现,一事无成的最佳归宿。

    温禾生长在爱与富贵里,是真心实意地不在乎这些声音,她有全力支持她的父母,还有……足以顶天立地的哥哥。

    薛慕童时至今日都记着她拿到金牌后的发言,有记者问她退役后的打算,她难掩激动,不假思索地吐露对演艺圈的向往。

    以及聚会时时不时的玩笑打趣。

    让各家盯好自己的演艺相关产业公司,别给她使绊子找不痛快,有好资源帮着介绍啥的云云。

    一圈都是二代,谁还会不给她面子,那一回薛慕童难得见识了温禾的酒量,快一瓶白的,真豁得出去。

    而她第一次令人大惊失色的,并不是什么申论第一。

    她参军了。

    这一消息,可谓全网哗然,甚嚣尘上。

    花滑冠军,世家千金。

    走仕途的不是没有,像她这样动真格拿命搏的,不多见。况且她自小受的宠爱,有目共睹,如今温氏尚在,父母恩爱而有权有势,没人想得通。

    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入了伍。

    不是什么文艺兵或是文职,是正儿八经的义务兵。

    需要新兵训练风吹日晒天天跑步出操的那种。

    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理解。

    迎刃而解的还有壹锦温氏的归属,要知道温家两个孩子,温乔为长子又是兄长,按理说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不过温禾作为温家老二,极得老佛爷宠爱,加之考虑到性别,不少人猜测会是长子从政,长女从商,铺就一条相辅相成的赛道,两兄妹形成掎角之势,方立于不败之地。

    偏偏……

    唉。

    真是造化弄人。

    这几年甭管谁提起温禾,话里话外那份感慨,听得年龄相仿的薛慕童一阵惭愧。

    或者说,华国的土地上,就没有能与之一战的千金。

    “你这样盯着我,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转了性向?”温禾凉凉提醒了句,顺便道,“有话快问。”

    薛慕童是典型的对世界充满探索欲和好奇心的宝宝,自问又是关系不差的发小,对她那件美国往事多少有点稀罕。

    妥妥小说女主角啊——

    可比她以前想拍的电影要精彩。

    “欸,要不要帮你把?拔了那人的氧气管咋的?”薛慕童挤眉弄眼,活络着她俩身边的气氛。

    温禾一愣,意外之余并不介意,摆摆手:“真有那一天,也轮不到你。”她哥早恨不得炸了那所医院。

    “老程在美国留过学,你出事的是落杉矶吧?”

    “很近,在新金山。”温禾的口吻云淡风轻,似乎这一场噩梦随着时间彻底粉碎消弭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那边草坪上几个男人也收了较劲的心思,各自把球杆扔给球童,往这边来解渴。

    “那姑娘生得挺有味儿的,一直朝你送秋波呢。”这话一听就出自程善北的嘴儿,叫人想象不出他办正事的正儿八经。

    宁挚元和服务生确认着他们的忌口,只听郁拾华淡淡插了句:“不用加糖了。”

    他四平八稳地坐下,摸出手机开始看邮箱。

    “嘿,这么冷淡啊——”程善北一心调侃某人,又看最佳切入点的那谁不在,便也给打了他三通电话的秘书回了电。

    虽说是休息天,但他们几人的身份职务在此,全然的清闲是不会存在的。

    “这是您的咖啡。”

    郁拾华尝了口,不自觉拧起眉头。

    “可比不上秘书给你冲的爱心咖啡呢。”程善北嘴贱完,也端着自己插了块柠檬片的鸡尾酒,深感不如蓝度的好喝。

    对面某人盯着他,竟也嗤道:“你平日没喝惯的爱心鸡尾酒,喝不完可就离谱了。”

    程善北啧啧看了眼这调得和狗尿差不多的玩意儿,胡扯着:“我家孙绾的手艺……”

    而周到人宁挚元春风化雨地关心起在场的两位女孩子来,还问温禾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下来走走。

    “她没事,就是懒骨头。挚元哥,那边有卖的,禾宝爱吃,咱们去瞧瞧吧,好给禾宝带一个。”薛慕童倒追宁挚元许久,终究摸索出了些许规律,只消她能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么出于礼数教养,宁挚元往往无法拒绝。

    比如温禾‘爱吃’。

    可怜已是副司的温禾,走上仕途来自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是被发小平白坏了名声。

    “我记得你小时候,确实爱吃,还有糖葫芦。”程善北眼看两人一拖一拉地去买温禾的,嘿嘿笑了声。

    温禾翻着白眼,没点好气:“我记性可不差,你是预备和我掰扯小时候的糗事?”

    程善北一连哟了两声,一副害怕的瑟缩样儿:“吃炸药了?怎么凶巴巴的。”

    温禾拍了拍肚子,不太避讳两人:“和更年期并称的特殊情况,程少可多包涵。”

    要不是薛慕童死拽着她,她又和这几人关系‘匪浅’,说什么她也要回酒店躺好。

    程善北是个会找话题的,不免说起新加坡一家银行的破产重组。

    “我那庙小,接不起大佛。”温禾说完又抱拳示意,“心领了。”

    “她俩呢?”程善北扬眉问。

    说起奚燕喻姝,温禾自然有些踌躇,倒不是纠结其他事儿,而是壹锦内部有变,她妈漏了点口风,叫她有个思想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这点微表情落在旁人眼里,难免觉得情况有变。

    “郁总还喜欢阿姝的吧?”她忽的来了这样一句。

    新加坡是多少金融投资企业的避税天堂,不是说没了她的挂名,公司会混不下去,而是得找个大树乘凉。

    她放眼望去,还有比郁拾华更靠谱的?

    就算两人日后‘分手’,凭着多年情谊,总不会见死不救。

    郁拾华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不悲不喜的眼注视着温禾。

    “没否认就是喜欢了。那公司我就定她做法人了。”温禾端过边上的高脚杯,虚空敬了下,“凡请多照顾。”旋即尽数喝下。

    有喻姝和她的脸,郁拾华自然妥当,何来不应允的道理,一饮而尽的同时想着是另一个问题。

    按理说,不是他该替喻姝谢温禾吗?

    “喜欢得紧呢,人巴不得当她监护人,时时刻刻盯着看着呢。”程善北是个非常合格的僚机,全心全意为着某人的终身幸福考虑。

    温禾轻笑了声,瞄着酒杯的流光:“还请郁总务必盯紧点。”

    程善北继续作夸张样:“禾宝你不晓得?再紧怕是要有窒息风险了,凡事讲究个张弛有度。”

    “她不一样的。”温禾自知不能时时陪在好友身边,郁拾华真的是最合适的‘监护人’了。

    活着的每一天,大约对喻姝来说,都是煎熬吧。

    她也不比自己的好运,有和美珍重的家庭,有爱女儿如性命的父母。阿姝与这个世界的牵连太……容易断了。

    郁拾华没有应声,但冥冥中他有理会温禾的话意。

    不远处,宁挚元举着两大坨颜色不一样的,带着永远热烈活泼的薛慕童走过来了。

    之后又是每天的常规节目,去哪儿吃。

    温禾有意帮好友多‘联结’下关系,在问清了太后的茶会七点半开始后,便只拿着张俏脸跟在几位后面蹭吃蹭喝了。

    “这么晚?老太太精神都怪好的嘞?”薛慕童显然不信,拿眼看这白吃白喝的人民公仆。

    “哪能呢,是我死皮赖脸地混口饭吃,好姐姐,收留收留小禾,小禾超乖的。”温禾有心陪她玩,还双手托脸,作了个向日葵。

    薛慕童一脸怕怕:“别别,真论辈分,你还是我姨呢。”

    温禾满脸黑线。

    人小辈分大,说的就是她,或者是……她爸。

    她出生的那年,她亲伯伯的外孙女也出生了,之后一年接着一年,喊她姨的小萝卜头越来越多。

    本来也没什么,可一想到每年过年撒出去的红包。

    温禾竟莫名心梗。

    而薛慕童和她爸那边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却有姻亲相连,年节时常走动,温禾是出过一次血的,记忆深刻。

    “欸,我打听打听,你那和你同年出生的外甥女听说好事将近啊?”薛慕童八卦之魂燃烧。

    “媛子啊。”温禾砸了砸嘴,又有点小不开心,“别提了,人多实在,简直不像我爸那边的种。她循规蹈矩地不行,男友也是方方正正的人,两家门当户对,几年前就议过亲了。”

    “这种程度的大事儿,阎家会来人吧?”薛慕童是真的糟心,她家和何家是有转弯亲,何家长女嫁了阎二爷,偏生婚后几年成了怨偶,一场闹出人命的惨剧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孩子姓何,吃喝教养皆是何家出品。

    可……阎二爷不是和尚。

    他又再娶了。

    娶的是薛慕童外公弟弟的老婆的外甥的女儿。

    以至于每每碰到阎何两家的事,人情往来也好,业务利益也好,为免触霉头,她家都是先打听好情况,然后两边都不得罪地完美处理。

    温禾扫了她一眼:“近些年,阎家有缓和的心思,但我大伯没给缝儿。”

    她父亲何焰是幼子,生出来没几年就有了侄女,可以说几乎是一道大的,比后来的一对龙凤侄子侄女感情更深厚。

    结果呢?

    阎二爷仅管不是造成她大姐姐去世的罪魁祸首,甚至出事后第一个赶到了医院。

    偏偏中途有一大堆他们小辈不懂的恩怨屁事。

    以至于她父亲对这侄女婿的厌恶比他亲哥还深。

    “阎家和阎二爷不是一回事吧。”薛慕童这点敏感度不缺,当即指出了要点。

    “反正都是他们的破烂事儿,用我爸的话说,不用影响下一辈的交情,该咋样咋样。”

    薛慕童翻看着菜单,还想拿给温禾参谋:“可你好像也不太和阎家的人玩儿?”

    温禾摸着自己微凸的小腹,婉拒了。

    “说得好像你常玩似的。”她瞄了眼在看手机的郁拾华,又找补似的添了几句,“要玩也是男孩子们玩,阎家那第三代,妥妥贿赂过送子观音。”

    私生子都是男孩,除了个养在何家的女孩,竟是干干净净的和尚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