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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此春风暄 番外 许都知【下】

    我与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本没什么交集才对。

    那日去香膏店,我想着看看时下有些什么香膏卖得好,好能做些送给楼里姐妹们。

    我遇见了那名公主殿下,或者说是遇见了陆松的心上人。

    她戴着帷帽,安静的看着香膏,像是在挑选合适的。

    那道身影站在人群之中,即便身形娇小却也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得到。

    我也看见了,陆松站在门口,唇边噙着笑,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那个身形上。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女子,那含羞的目光和扭捏的动作,一眼望下去便能很明白的看出来,这女子对陆松也是芳心暗许了。

    我凑近了些,本想与陆松打声招呼,却不想听见了他满是嘲讽意味的话语。

    有多难得听到陆松这般说话呢?

    反正在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是圆滑的与人交往,从不交恶,话语也时常斟酌几分。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会让他说出这般的话语。

    而那名女子我是认得的,柳子奕的妹妹。

    心好似被巨石捶打着,我该怎么去想呢。

    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薄情郎在动了情后,会为了心上人,抛弃了以往的圆滑,与好友的妹妹恶语相向。

    我看着那带着帷帽的小公主走了过来,步伐轻盈,莫名能让人想到步步生莲。

    她与花楼里的女子们不同,或者说与我看到过得任何女子都不同。

    明明轻描淡写的神色,却让人挪不开眼。

    在她略带笑意说出那句“一掷千金”时,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陆松为何会对这个女子动心。

    她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靠着身子做着下九流的事儿,但她无论是目光还是肢体动作,从未有过丝毫的排斥。

    微微欠身的行礼,她向我道谢,说着初见时在鸿兴楼发生的事。

    而我也看见了,陆松急切的解释着,弯着腰柔声唤着“卿卿。”

    他在害怕,害怕这位殿下误会了我与他的关系,也害怕这位殿下会计较初遇时那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所以,无论是何人,在爱意面前都是胆怯的啊。

    后来,陆松求到了我面前,求我帮忙寻那被掠走的殿下。

    我其实,纠结了很久。

    我不忍陆郎失去心上人难过,可又对于他在乎那心上人而妒忌。

    是啊,我怎么会不妒忌。

    我曾以为我是最靠近他的那个存在,可到头来,我也不过是他口中的“许都知”。

    我妒忌的都快发疯,还产生了恶毒的心理,想着若那位殿下不在了,陆松会不会属于我。

    可理智终究是战胜了心魔,我知道的,即使没有那位殿下,他也不会属于我。

    我这样的人,连同他诉说爱意的权利都不曾有过。

    我到底还是尽心替他去寻了心上人。

    因为我不忍看到他难过,不忍那双闪着光的眸子里尽是担忧。

    但我没有想到,那位殿下,会同陆松一起,来这藏花楼寻我。

    她说,都依我。

    是愿意继续在这楼里当那都知,或是去往没人的地方活的干净,都依我。

    在手触摸到姑苏的地契时,我其实鼻尖有些发酸。

    我很庆幸,我当时尽心去寻了这位殿下。

    也很庆幸,我从未有过不自量力的想法去与她争夺陆松。

    这样的女子,是我所比不过的。她能得到陆松的爱,不是因为身份,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她值得。

    在我离开藏花楼后,许都知这个名字好像就已经远去了。

    她总是很自然的唤我“许姐姐”,又轻又柔的声音唤得理所应当。

    她让我留下参加她与陆松的大婚,可我拒绝了。

    我的身份不光彩,我也并不干净。

    我已经得到了她许多照顾,不能因为我的出现,让她的大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殿下的大婚竟然请了个花楼女子。”

    你看,这样的话,多难听啊。

    所以我先行离开了,找的理由是我想早日将那香膏铺子开起来,我说的格外自然,自然到我觉得我能骗过她。

    但我没有。

    她只是看着我,微微偏着头,如往常那般唤我许姐姐。

    她说,许姐姐,你知道的,我不介意。

    是,我知道。

    这位殿下看上去柔柔弱弱,可实际上骨子里很是坚韧。她根本就不会在乎别人说了什么,所以她不在乎有人说她与花楼女子有所瓜葛。

    但我介意。

    我不能让我,成为她的污点。

    在姑苏的日子,很平淡,也很充实。

    陆陆续续的,香膏铺子的生意好了起来。周围人也都很友好,时常唤着我许姑娘。

    我几乎每年都会见到殿下和陆松,在桂花盛开的时候。

    陆松带着桂花,给殿下做桂花香膏。

    用她母妃的方法。

    其实最初的几年,都是我在做。

    但忽然有一年,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陆松接过了我手中的物件,动作熟练的制作着香膏。

    从那之后,每一年,陆松都是亲手为他的夫人制作香膏。

    我也问过,既然陆松都会做了,干嘛还年年跑来我这儿。

    陆松挑着眉说姑苏风水养人,自家夫人喜欢这儿,来住上几日也就顺便借用我这香膏铺子了。

    但其实我知道,是那位殿下不放心我。

    所以在他们明明连皇城都不回的日子里,还会抽出时间来看我过得好不好。

    日子就在这一天天的过去了。

    周围邻居中也总有人想着替我说媒,说我一弱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找个如意郎君也是极好的。

    我也总是笑而不语。

    我这样的人,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不敢再奢望更多了。

    直到有一日,我像往常那般打开铺子的门时,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风尘仆仆,又显得有几分紧张。

    门打开的突然,他张着嘴像哑巴了一样与我对视。

    直到好一阵后,他才收拾好了情绪,嘿嘿笑着说道:“我被家里赶出来了,不知道这位小姐能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收留我。”

    哟,这可真有意思了。

    从皇城被赶到了姑苏,那这柳家人,也是够心狠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