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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若有灵 第27章 崇文郡2

    [赵子悠你记着,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崇文郡的今夜注定是无眠,戴着斗篷的白衣女子,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寻找着,终于在欢喜楼附近的小巷口找到了已经吐的一塌糊涂的赵子悠。

    赵子悠慢慢地扶着墙壁行走,边走边想着:回去要先向言纶告辞,回营休息,不能再陪着他们二人喝了。

    子悠正想着看到迎面走来一位身戴斗篷一身白衣的女子,子悠虽然醉着,但是深入骨髓的优雅,让子悠朝着女子拱手行礼,让这名女子先过去。可是等了好久,女子像定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的。

    子悠揺了揺昏昏欲睡的头,心想着一定是自己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他好笑的摇了摇头,扶着墙壁继续向前走着,不再避让。可是走到女子身边时,子悠吃痛的向后退了半步。

    子悠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自己真的撞到人了,酒也醒了大半。忙行礼道:“子悠,不知姑娘在此,冲撞了姑娘,在此赔罪了。”

    可是行着礼的子悠,并没有听到姑娘的反应,随即抬起头看向了一直站立在那的神秘女子。

    斗篷下的女子早已泪流满面,她控制好情绪后,才缓缓的抬手,拿下了斗笠,身子颤抖着说道:“小殿下,一切可安好?”

    “窦姑姑,是你!”子悠看到面前女子摘下斗篷那一刻,身上的醉意已经消散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眼睛顿时明亮起来,惊喜的问道,“你怎么在此处,母妃呢?母妃也来了吗?”

    这名神秘女子便是子悠年少记忆里,一直陪伴在母妃身边的贴身侍女窦芳。

    窦芳跪下来行拜礼呜咽着说:“侍女窦芳,拜见小殿下。”

    “窦姑姑不必多礼,快起来,”子悠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窦芳扶起来,声音沙哑的说着。

    小殿下这一声呼喊,就像是刀尖扎在子悠的泪腺上,让子悠的泪像断了线地风筝,不断的涌出来,连带着这么多年的思念一同奔涌而来。

    子悠止了止眼泪继续问道:“窦姑姑,母妃呢?母妃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母妃的身体怎么样?”

    窦芳用手帕将眼泪擦了又擦,无助的摇了摇头回道:“自从小殿下去了芝国,娘娘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整日以泪洗面,连王上来了,都闭门不见。王上前几次来,娘娘不见,王上不说什么。可是次数多了,王上难免不悦,就在此时,宫里的谣言四起说娘娘是因为小殿下去芝国为质,对王上心生怨恨,才对王上避而不见的。”

    “这些话传到了王上的耳朵里,王上听信了谣言,一气之下,将娘娘软禁起来,春华宫就变成了冷宫。”

    窦芳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只有奴婢知道,兰妃娘娘只是太思念殿下了,才无心去做别的事情。就连被别人污蔑也没有站出来辩解,只是朝着圣旨行了拜礼,便将春华宫的宫门关上了。”

    “这道圣旨也把娘娘的心门也关上了。日子长了,娘娘又失了宠,那些侍从们一个个也都是见风使舵的主,我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宫里面最差的,待遇还不如一个得宠妃嫔身边的贴身侍女。我们在宫里就这样紧紧巴巴的过着,心里都默默祈祷,希望小殿下能过平安健康,早日回来。”

    “可是娘娘的身子本来就弱,又遭受了思子不归、谣言失宠的双重打击,身子一天一天的就垮了下来。如今就连床榻都下不来了。娘娘每天都要将殿下原来用过的小物件,拿出来,便看便念叨着,殿下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受人欺负?”

    “娘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只能喝点水,饭食什么的都咽不下,恐怕也没几日了。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记挂什么,就开始四处打听小殿下的下落。”

    “天可怜见的,奴婢打听到齐王寿宴,小殿下也会跟着来,就冒着风险,拿着娘娘不再佩戴的首饰卖通了给我们送饭的侍从。侍从让我换上他的宫服,混进采买的队伍里,老奴这才从宫里走出来。天随人愿,如今找到了小殿下,奴婢斗胆希望小殿下能随奴婢一同回去,看一看兰妃娘娘,好让兰妃娘娘走的心安,不留遗憾。”

    说到这里,窦芳早已泣不成声。子悠的身子像被雷劈似的站在那里,他听着窦芳断断续续的讲述。心里的疼慢慢地浸到骨子里,又从骨子里朝着四面八方传送开来,又重重的锥到心口上。

    子悠一时难受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缓了又缓,缓了又缓,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吐出几句:“我和你回去,不过我得去见一个人。窦姑姑明日辰时在城门外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窦芳点了点头,擦拭掉眼上的泪水,朝着子悠行礼道:“殿下,莫要难过,事已如此,殿下还需向前看。兰妃娘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殿下可以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如今殿下可以和奴婢回去见娘娘最后一面,相信娘娘也会很高兴的。奴婢希望殿下不要自责,这一切不是您的错,也不是娘娘的错,这是劫,是命。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明日老奴再与小殿下回合,奴婢告退。”

    看着窦芳远去的身影,子悠才瘫软的歪倒在墙边,没想到自己的离开,竟让母妃相思成疾,记忆里面温婉贤良的母妃。如今正孤单单的躺在床榻上,不断的呼唤着,不断的思念着,不断的牵挂着。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尽孝,不能陪伴,不能保护。

    现在看来自己才是最没用的那个,子悠痛彻良久反问道:“这是命吗?这是劫吗?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母妃做错了什么?这不是命!这是我的无能,对不起母妃。对不起,我还没有能力去保护你,对不起,对不起……”子悠终于哭了出来,声音回荡在这窄窄的巷子里,传播到街道上,都被街道上的嘈杂淹没在人海里。

    另一边言纶走进了房间里,崇高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他朝着房间里背过身去的崇高拱手说道:“徒儿,见过师父。”

    “殿下,不必多礼。舟车劳累,殿下可曾习惯?”崇高一边双手将言纶扶起,一边关心的说道。

    “本王无碍,比起行军打仗,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师父此去数天,一路是否顺利?可有收获?”言纶一边踱步到桌边,一边将桌子上的茶壶拿起来,倒了一杯放到了崇高的面前,崇高就势坐到桌前回道:“有点收获,可是对你一来说,没么什么可以利用的。”

    “这个怎么说?”言纶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这几日,老夫拜见了早已避世的深山好友。从他那里了解到,当日为何是言真与灵石结了契约。此块灵石,是上古许愿石。在化人之前,需先修灵魄,再结灵器,再化五感,最后化人。灵魄、灵器、五感,缺一不可。”

    “灵石化人时是最虚弱的,任何外力发生的事,都可以让它的修为,功亏一篑。所以当灵石感到危机时,便会生成梅花锁印封锁它九成的灵力在灵器里。梅花锁落成,与灵器结约便是与灵石结约。当日言真误打误撞用心头血与灵器结了约,才有了后来我们知道的一切。”

    “这个梅花锁印可有解?”言纶听完崇高的一番言论后忙问道。

    崇高摇了摇头,接着说道:“献祭已成,灵器已结。无解。都怪老夫才疏学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误了殿下的大事,老夫请殿下责罚。”

    “师父,无需自责,与灵石结约本就是如虎添翼之事。既然无缘,我们也不必强求。此灵石与言真结约,未必是坏事,言真的性格我最了解,对王权一事,从不贪念,我很放心。总比被用心人拿去结了约要好一些。只是这灵石,我感觉总有点似曾相识,不知是何故?”言纶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这几日对这块灵石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这么多年来,也是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不由得奇怪起来。

    崇高看着眼前的言纶,欲言又止,不知自己是不是从深山好友口中得到的另一种方法告诉他时,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敲门声,崇高问道:“何事?”

    “子悠公子,马上就要进来了。”店小二急切的回报。

    “知道了,”崇高一边回道,一边站起身来朝着言纶行拜礼,“殿下,老夫先行告退。”

    言纶点头示意着崇高离开,自己也走出房间走下楼去,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用手支着脸颊合上了眼睛。

    此时的子悠犹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子悠看着打盹的二皇子走到前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言纶听到响动,睁开眼睛,只见子悠正一脸忧伤的跪在自己的面前,他忙站起身来,想要将子悠扶起来。子悠用力抓着言纶的臂膀抵制着。

    言纶见子悠没有起来的意思,环顾四周用餐的人们都好奇的扭着头看向这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纶只好俯下身子轻声道:“赵子悠,你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成什么样子,你想让人非议吗?”

    半晌无语,言纶只好说道:“如果你有事情求本王,就随本王来。”

    说完言纶挣脱了子悠的双手,整了整衣袖,大步地走了出去,子悠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言纶直到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将手背了过去,打量着一路跟来的子悠。

    子悠也停了下来,“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言纶没有去搀扶他,而是饶有兴趣的围着他转了几圈,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问道:“燕国皇子,今夜这般行此大礼,你是喝醉了吗?”

    子悠犹豫了一下,面容坚定的作揖道:“燕国子悠,有一事要求二殿下,可能会让殿下为难。”

    “偶,这天底下还有让本王为难的事?说来听听。”言纶停在他的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

    “燕国子悠,请求殿下放子悠回燕国!”子悠没有犹豫,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说什么?放你回去,这确实是让本王为难,”言纶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缝,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呵斥道,“赵子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质子,没有皇喻,你想都别想。就算你逃回去,你的父王、文武百官、你的子民会为你打开城门吗?就算他们开了城门,放你进去。你就不怕我父王,以你为借口踏平你们燕国,而你就是灭国的千古罪人!赵子悠,看在你是言真好友的份上,收回你刚才的话,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要好好考虑清楚,来日方长,不能急于这一时。起来吧,燕国皇子。”

    子悠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言纶无奈的揺了揺头,他绕过子悠向回走去。

    “殿下,”子悠调转身子,朝着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跪着说道:“殿下,子悠知道此事为难,可是子悠不得不回去,子悠必须回去!其中缘由恕子悠有难言之隐,不能奉告。只需十日,十日之后子悠便会回来,求殿下成全,来日殿下有用的到子悠的地方,子悠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听着子悠在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磕头声,言纶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子悠良久,才俯身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悠神情紧张的着看着言纶,他的眼睛里尽是深邃,只听他淡然的说道:“燕国皇子,没想到你这么固执,好,本王很钦佩你的坚持。既然你必须要回去,那本王就允你回去。赵子悠,你给本王听好了,此次回去,不管为何事,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踪迹。否则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此事一旦败露,谁也救不了你,你明白吗?”

    “子悠明白,谢殿下成全。”子悠松了一口气,朝着言纶行着拜礼,感激地说道。

    “今夜你不必回去了,不要告诉言真,更不要和他见面。十日之后,我们齐国再见,希望你不要食言。”言纶说完转过身去,树荫遮住了他的影子,他立足于黑暗处悠悠的说道:“赵子悠你记着,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子悠看着言纶的背影最后化成了一个黑点,紧绷的身体才敢松软下来,他愣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被地上的小石子划破了,流出了血。血像蚯蚓一样扭动着向下滑去落在了地面上,把地上的小石子染成了红色。

    子悠用手捂着脑袋,麻木的站起身,颤颤巍巍的离开了这里,石头上的血迹沾染到脚印上,鲜红色的血液沾染了土色,变成了黑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