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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书,可渡天下人 第1176章 家书一叠。

    晚风向南,明月西垂,一艘云帆,孤独向北。

    界书横空时,许轻舟瞻仰了一眼,这种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的事情,于他漫长的四千年生平中,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多感无趣。

    少有烦闷。

    他知道,这一灿烂,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永恒殿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恨,对于这座生来就不得不站在自己对立面的神殿,许轻舟一直都是心存敬畏。

    星盏落也好,岁时盈也罢,乃至那些素未谋面的神,许轻舟始终正视。

    他们是神。

    兴许会和星盏落一样,有一点傻呼呼的。

    可是。

    傻不等于蠢。

    傻是一个生灵的外在表现,可以是豁达而不在意细节,也可以是天真只向往美好...

    而蠢是连演都演不出来的。

    他的敌人是神,神怎么会蠢呢?只要他们不蠢,当自己名字挂在那天上时,或者在之前雷池降临时,他们一定就注意到自己了。

    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当初。

    那位将自己推下混沌海的家伙,不管是谁,它也一定会在。

    所以。

    此去前路,那片极北之地的浩然天门,于许轻舟而言,本就是九死一生。

    一如当年西海一般。

    只是昔日。

    敌人不知自己,自己可以占尽先机,而现在,自己在明,敌人也在明。

    两边都明牌了。

    如果许轻舟是他们,一定会在那极北之地摆下一场鸿门宴,或者是布下一个口袋,以逸待劳,等着自己钻进去。

    以杀劫镇压自己。

    因为。

    哪怕许轻舟知道那是险地,也不得不去,哪怕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踏进去。

    昔年入局。

    百年布局。

    今时对弈。

    是破局,还是身死。

    结果如何?

    许轻舟心中也没底,可能会输,当然也可能会赢。

    总归。

    自己已经把该占的便宜都占了,把自己所能得到的资源也都拿了,剩下的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若是侥幸胜了。

    至此浩然安澜,自己就回去,还解忧行善,陪着他们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偶尔仰头,看一眼天,也说上一句。

    敢问天上仙人,我在人间,谁人敢来?

    若是不幸真的败了....

    败了就是败了。

    哪有那么多想法呢?

    许轻舟有一万种失败的可能,却有一个不得不赢的理由,只有自己赢,浩然才有可能生。

    此一去。

    至少自己要震慑住七神,哪怕打不赢,也要拖住他们,让他们腾不出手来,对付浩然人间。

    计划早已在脑海中推演了几千,几万遍。

    现在多想,已是毫无意义。

    鱼死网破的挣扎也好,破釜沉舟的勇气也罢。

    准备就绪,只待一战。

    但是还是有些事,要做一下,交代一下的。

    他回到了船舱中,将木门虚掩,又坐到桌案前,花筏铺案,研墨执笔,喝一口烈酒,落笔而书。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问诸君,安否!]

    [昔日一别,已是千年之前.....]

    豪笔染墨,字挂纸间,一行行,一句句,写尽流年深远,红尘漫漫,提及趣事,浅谈现状,遥问君安,今夕何年。

    悄然间。

    宣纸又翻页,笔沾沉墨,再续新篇。

    满了云筏一叠,仍书不尽千年来的那份孤寂。

    若思念可见。

    皆似这深浓的墨,裹满潮湿与缱绻。

    若思念可听。

    亦如落笔春蚕食桑声,沙沙似缠绵。

    山河迢迢,车马如潮。

    梦里长安古道,而今画地为牢。

    风不语,墨已尽,红烛多寂寥。

    落笔。

    许轻舟长舒一口气,拂过宣纸,予墨早干。

    探手喝下一口烈酒,又将纸张重叠,在桌上敲了敲,整整齐齐,取出一快丝巾将其包住,又绑起,放在桌上。

    一手提杯,一手拍了拍包好的信。

    发出轻微的邦邦之声,许轻舟望着自己写下的那厚厚的“信”不由自嘲一笑。

    “呵呵。”

    岁月十载,百世轮回,终得帝劫,落于永恒。

    自己渡了红尘劫,渡了心劫,也迎来了道劫。

    成了神仙。

    不对。

    自己很久之前就已经是神仙了。

    他是天帝,忘忧天帝,早已脱离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是,到头来还是和一个凡人一样。

    心胸如此狭隘,一点都不豁达,自问看淡生死,却总是放不下,竟是还写下了这么多的牵挂。

    这只是写下的。

    还有没写下的呢?

    “害—”

    少年酌酒一口,将写好的信收入袖口乾坤,站起身来,推开虚掩的门走向甲板的另一头。

    时是深夜。

    尚未天明。

    不过不管是天上的星河,还是脚下倒退的山海,许轻舟都能看的明明白白,就连匆匆掠过时,那一声虫鸣,也听的清清楚楚。

    云舟渡空,穿梭云海,逆风而行时,那晚风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将这位天帝的衣角,青丝不客气的扬起。

    他就站在船头,思绪深远,回想来时路,半生蹉跎,感慨颇深,遂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啊,我本来就只是一个俗人,哪来的先生,又哪来的天帝...”

    他生来本就是俗人。

    七情易动,六欲难分。

    四千年明月照不彻他身,十二楼玉京濯不尽他尘。

    这悠悠天帝之大,醉倒太虚之中。

    饮酒浇愁,销尽烦襟。

    兴起间,高歌自快,笔横古今。

    兴尽时,春困夏倦,一梦千年。

    可世界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何时可静?

    且斟,且斟。

    ________

    终究是因为自己太平凡,所以许轻舟才要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平凡。

    那是他的梦。

    是他来时的路。

    宁死不弃。

    哪怕粉身碎骨,浑然不怕。

    这是他作为一俗人,一个凡人,在数千年的光阴消磨里,所剩下不多的情怀了——

    想着想着。

    左手掌心异动,将少年思绪从千年之后生生拉回。

    许轻舟抬起手掌,见一道道细不可察的十色雷霆,悄然浮现掌心,随后不受控制的溢出,最终于眼前的船栏杆上汇聚成了一只小兽。

    金色毛发,四爪着地,上有雷霆。

    眸大鼻小。

    唇薄齿利。

    额头隆起,峥嵘初露。

    长的四不像,但是却不丑。

    许轻舟端详一番,心道:“还行,看着比狗强—”

    【四月寄语:树正绿,花正红,日子正暖,人间灿烂,你我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