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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宁 第六百三十八章要行义举!

    叶无坷在白蒲所下达的政令,一旦大范围的传播出去必将引起口诛笔伐。

    可少年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影响,也不管这是不是和他历来善良的传闻背道而驰。

    他没有走进那座残缺不全的阳晚城,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在白蒲就不该还有都城。

    朝廷关于白蒲划分道治的消息传达下来之前,这里就依然属于驻军管制。

    白蒲的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富户,都在等着朝廷划分道治的旨意到。

    因为一旦这划分道治的旨意到了,地方官员就会明确。

    地方官员明确,地方政策就会明确,作为临时主官,叶无坷颁布的这些法令就会成为过去式。

    为此,不少白蒲这边的富户不计代价的派人往长安那边打探消息。

    甚至带着巨资往长安赶,能接触哪位大人物就接触哪位大人物。

    只要能起到作用,花多少钱都可以。

    他们希望长安城里的那些大人们,尽快促成白蒲划分道治之事。

    看看吧,这就是转变。

    叶无坷的政令颁布之前,白蒲人高呼着要平等的口号,他们要求大宁驻军分发钱财,分发粮食,甚至分发房屋和田产,还有过分的要求把皇宫财物都分了的。

    叶无坷的政令一下,他们不敢再高呼这个了,只盼着朝廷再派钦差来,把那该死的恶魔一样的叶无坷替换掉。

    传闻,白蒲这边的暗道势力将叶无坷的人头已经标注到了百万两。

    别说白蒲,大宁立国二十多年来,暗道江湖势力人头榜上也没谁能达到这么高的标价。

    当然也有人另辟蹊径,悄悄的来,试图求见叶无坷,表示愿意将家产捐给叶大人,只求叶大人放他们一家离开白蒲。

    这当然只是一种试探,只要叶无坷真的接受了,那很快,白蒲的富户就会大规模的逃离。

    富户逃离,穷苦人留下继续受苦,白蒲马上就会陷入混乱。

    叶无坷对此的反应是......给钱就要。

    甚至明码标价。

    只要想逃离的,只要愿意拿出身价的一半来就可以。

    于是,极为壮观的场面出现了。

    成车成车的金银财宝运到叶无坷的临时驻地,一开始这些白蒲富户还想隐蔽些,后来唯恐落于人后哪里还有心思隐蔽,全都疯狂的往叶无坷住处送钱。

    最多的一天,往叶无坷临时驻地去的马车绵延好几里。

    接了银子之后,叶无坷当场翻脸,一点人性都没有。

    他下令严查,这些愿意捐出一半家产的,马上就去查封另一半,如果查出来的比捐出来的多那就是欺骗钦差,全族财产充公,全族服徭役去造城修路。

    只这一件事之后,叶无坷在白蒲暗道势力人头榜上的标价又翻了一倍。

    整个白蒲的富户,怨声载道。

    在很多人都以为这里马上就要发生哗变的时候,却没有想到白蒲这边的普通百姓居然对那些富户没有一丝同情,甚至,听闻消息之后恨不得载歌载舞。

    白蒲人也没有想到,他们期盼已久的平等不是他们成为豪门富户,而是豪门富户的人跟他们一起去当苦力。

    这消息是压不住的,况且叶无坷也一直都没想过要压住。

    很快,长安城内关于叶无坷在白蒲的所作所为都传开了。

    又一日早朝。

    刚刚才回到长安的宰相徐绩半眯着眼睛站在最前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他好像孤独且悲凉。

    别人知道不知道徐绩不知道,徐绩自己知道。

    回到长安之后他才发现,他确实孤独且悲凉了。

    原本和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朝臣在他没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内,告老的告老,病退的病退。

    他根本不用仔细去看少了谁,哪怕他眯着眼睛似乎半睡半醒,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这满朝文武看向他的眼神都是什么样子。

    有几分心慌的看他是为了寻求安慰,有几人彷徨的看他是在寻找破绽,有几人幸灾乐祸,看他不过是想多几分乐趣。

    他都一清二楚。

    原本,徐绩在朝堂上的发言人是礼部尚书。

    这次回来,站在礼部尚书位置上的人已经换成了关外月。

    这个小人物,这个曾经根本入不了徐绩法眼的小人物,竟然擢升的如此迅速。

    这才多久?

    所有人都盯着叶无坷平步青云啧啧称奇,也有人因为袁巍升被提拔而感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却好像忽略了,关外月两年连升了多少级?

    关外月回长安的时候不过五品,现在一身紫袍。

    提升速度快的吓人,所以毫无疑问,这位,将来也必是内阁一员。

    今日早朝要商议的,就是徐绩昨日才刚刚递上去的奏折。

    徐绩认为,要想让白蒲那边迅速安定下来,当务之急就是划分道治,细分府治,尽快安排官员过去安顿民生接管政务。

    奏折递上去之后陛下并没有批注,而是下旨说今日在朝会上商议此事。

    “昨日徐相上疏。”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此时开口道:“提及白蒲划分道治一事,这是大事,朕想着该由诸位商议一下再定。”

    说到这,皇帝看向徐绩:“徐相,你先说?”

    徐绩俯身行礼,然后出列说道:“臣以为,白蒲如今已是大宁疆域,若不尽快划分道治,外人就会觉得白蒲还不是大宁疆域。”

    他的话刚说到这,礼部尚书关外月,这个本该秉持礼仪为重的人却很没礼貌的打断了徐绩的话。

    “徐相。”

    关外月微微俯身问道:“徐相说的外人指的是?”

    徐绩看了关外月一眼,他能感觉到满朝文武都在看他。

    今时今日,如果他压不住关外月,那以后他这个宰相在朝堂上就真的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关部堂似乎有些急于表达意见?”

    徐绩淡淡道:“那就请关部堂先说。”

    关外月道:“徐相见谅,刚才我一时失神没有听清楚徐相的话所以出言询问,并非是我有话要说。”

    他又转身朝向皇帝那边:“臣在朝堂上失神,请陛下惩处。”

    皇帝问:“若是说不出个失神的理由,朕当然要惩治你。”

    关外月俯身道:“臣昨夜,一夜未眠。”

    皇帝:“这好像不是什么理由。”

    关外月此时站直身子:“臣昨天落日时候,收到了叶部堂从西南送回来的一份清单。”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个本子,打开:“这份清单臣看了之后便夜不能寐,这是臣摘取的一部分,现在就念给陛下听听,也请诸位大人听听。”

    “这份单子,是叶部堂派人仔细调查,从大宁立国初年开始算起,所以很长,整份清单臣一会儿呈递陛下。”

    关外月道:“臣摘抄的这部分,是去年一年西南边疆边民损失。”

    “去年一月,白蒲袭击边民十四次,屠杀百姓三百六十二人,焚烧房屋上百间。”

    “去年二月,白蒲匪寇假扮难民产妇向大宁边疆哨卡求援,导致出去协助产妇的边军十余人被杀,尸体被白蒲匪寇悬挂,焚烧。”

    “到去年三月,白蒲富户通过各种手段收买拉拢蜀西南地方官员,甚至直接安插白蒲人为地方官员,导致蜀西南土地上万亩流失,成为白蒲人的财产。”

    “只去年三月间,被驱离自己土地的大宁边民就有上千人,整村整村的土地,成为白蒲人的庄园。”

    此时徐绩出言打断了关外月。

    “关部堂,你说的这些和白蒲划分道治可有关系?”

    徐绩是个很讲规矩的人,最起码在明面上很讲规矩。

    他不喜欢别人打断他说话,他也不会随便打断别人说话。

    如果是以前,自然有他的人帮他出言。

    现在他自己出言的样子看起来不怒自威,可却真的有几分势单力薄。

    以往别人若是对他稍有不敬,自有那位礼部尚书为他出言驳斥,现在,礼部尚书还在,只是已换做他人。

    关外月客气的问道:“徐相是对我所说的这些内容有什么看法?”

    徐绩看似淡然的说道:“我对关部堂说的事也很看重,但此时朝堂上要议论的是白蒲划分道治的事,关部堂所言重要,划分道治的事亦然重要,陛下定下议题,我们做臣子的该在议题上好好说话。”

    关外月依然客气的回答道:“是陛下问我为何失神,我只是在回答陛下的话。”

    徐绩微微皱眉。

    关外月道:“不过,确实是我的话说的太长了些。”

    他把本子合起来:“这样吧,我就说个总数......去年一年,大宁西南一带死于白蒲之手的边民,总计两千七百三十三人,损失的财产,只田地一项就不止千万之巨。”

    “或许是因为白蒲人早早得到了大宁要南征的消息,臣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得到消息,但他们想出来个换地而居的策略,去年尤甚,臣看了这些数目只觉触目惊心。”

    他看向徐绩:“徐相,我的意思是,划分道治当然是重中之重,但非当务之急,比划分道治更着急的,是查一查西南到底有多少国土通过变相手段沦为他族的私产,有多少白蒲人,经过变相手段竟成大宁合法百姓。”

    “这些事理不顺查不清,白蒲那边就没法真正的以法治理。”

    他转身看向皇帝:“臣以为,既然要划分道治,就该让白蒲人回到白蒲去,总不能让那么多窃据大宁西南疆土的白蒲人,就真的成了大宁百姓。”

    “在白蒲人没有全都回到白蒲之前,在西南土地没有彻底清查干净之前,白蒲划分道治并非加快让白蒲稳固,反而会让大批有罪之人获得合法身份。”

    “白蒲人的罪,在白蒲治。”

    关外月道:“臣请......暂缓议定白蒲划分道治之事,由叶部堂在西南仔细查一查之后再说,最起码,也把沦落到白蒲人手里的大宁国土都清查出来。”

    皇帝看向徐绩:“徐相?”

    徐绩犹豫良久后俯身道:“臣以为,关部堂的话在理,但还需一个时限,划分道治的事确实是重中之重,若无时限,白蒲那边也难以安置。”

    “新得的疆域尚大于西蜀道,所需地方官员至少上千,拖延的久了,难保地方上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关外月道:“叶部堂在西南,出了什么大乱子,我与他虽同出鸿胪寺,但也要参他一本。”

    皇帝看了关外月一眼,关外月一脸正义。

    皇帝扫视朝臣:“还有谁想说说?”

    无人出列。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叶无坷在西南先把事情都查清楚,至于时限......朕看就先由着叶无坷。”

    徐绩想忍住,但没忍住。

    他俯身问道:“若叶无坷查上十年,难道白蒲就十年不置道府?此前叶无坷上疏说,先修道治城再设道府,那道治城若修上十年......”

    皇帝看了他一眼。

    “修一座道治城都要十年的地方要道府衙门也没什么用,十年修城修不好,还修不好人?”

    皇帝道:“议别的事吧。”

    朝中想参叶无坷在西南残暴不仁的那几位,硬是没敢把奏疏拿出来。

    十年不设道府......这是陛下今日亲口说的,就算是徐相,以后再提起此事的时候都要斟酌。

    十年啊,白蒲得死多少人?

    想起关外月刚才说到的那些惨事。

    不少人觉得十年好像也不过分,甚至还有些少了。

    就在此时,一位老臣出列。

    这位老臣向来以仁善著称,多年来,他也一直要求陛下以仁善治国。

    “陛下!”

    老臣出列大声说道:“臣以为,叶部堂在白蒲用白蒲人造城修路大不妥!用十年时间,让白蒲人学会听话的举措更是惨无人道!”

    皇帝看向他:“许老有何良策?”

    老臣大声说道:“请陛下召回叶无坷,派老臣前往白蒲。”

    皇帝笑问:“不是不可以,但你还没有说你打算如何治理白蒲?”

    老臣更加大声的说道:“要行仁义之举!不可滥杀无辜,臣到白蒲之后,势必将白蒲灭族,一个不留,然后将西南百姓迁至白蒲,如此才是对大宁百姓的仁义之举!”

    徐绩:“?????”

    关外月:“!!!!!”

    皇帝:(¬_¬)

    见皇帝不说话,这位老臣跪地不起:“请陛下准臣去白蒲,臣要在白蒲清理出一块干干净净的土地由我大宁百姓安居乐业!”

    皇帝:“扶许老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