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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香 第155章 阿霆

    说着,她抬起头,期待的看着谢云霆,想从他脸上看到肯定。

    如今外头的受难的程度和百姓究竟有多少,谁都不知道。

    京中的城门都能,拦着不接纳灾民,那其他城呢。

    如果再有这样好不容易逃难来的灾民被拦在门口心灰意冷呢……

    让她救下人,对其他的流民视若无物,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行。”

    刚才还温和夸赞的人,这一会干脆的拒绝,让盛愿毫无防备的眼眸紧缩,忍不住提起气同他争辩:“为什么?我们不是赈灾么?为的不就是救人。若连咱们都不管他们的死活,其他人更不可能管……”

    “那你可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不管?”

    谢云霆眼尾一垂,冷冽的漠然在面上铺开。

    将一旁的地图摊开。

    这地图不似平时盛愿见过的,除了标注各个城楼的名字和位置,还写了许多看不懂的数。

    谢云霆指着其中一处,离这里百里的岳洋楼,上面一黑一红的墨迹耐着性子解释:“上头的是去年城主报来的城里百姓的数,下面是屯粮数。后面框起来的,是纳税交上来的数。”

    盛愿皱着眉,不懂这数有什么,只能瞪着眼睛仔细看,好似这样就能看破其中的奥秘一眼。

    谢云霆敲了敲她的头,问:“你从前家里一日要吃多少米,每月,每年都吃多少粮你可知晓?”

    谈起家,盛愿眼眸微闪,想了一会才轻声道:“两人时,每日半碗米,三人时每日三碗。后来,一人两碗……”

    不等谢云霆说什么,盛愿又趴着扯到旁处:“这都不做数,每个人饭量都不同。”

    谢云霆自然知道她不愿谈起家。

    从到了谢家以后更是只字不提。

    他从前查过盛愿家里加上她有三口人。

    教她唱戏的母亲外,还有一个常年在外的父亲,卖进窑子那月,盛愿的娘也病死,从前从未见过的爹不知从哪出来,这才料理好后事。

    这一料理,把盛愿直接卖进了窑子,等谢云霆要追究时,那父亲又消失不见。

    他不好去问,只等着盛愿冲他敞开心扉那日。

    不免声音又温柔了几分:“你说的对,就像军中的将士,一顿可以吃普通百姓一家的量,所以就取平均值。”

    谢云霆从盒子里取了炭条做的笔又抽出纸示意盛愿靠近些。

    写出一串数。

    知晓盛愿没学过管家,看不懂帐,只是还没开口,就见盛愿掰着指头,眉头也跟着皱起:“这不对,若是如此,每年屯粮只够赋税,百姓早就饿死了。”

    “你竟然懂得看账本?”

    谢云霆倒吸一口气。

    要知道,便是朝中大臣家里的女眷,当家主母能看懂账目的也不多,便是会看,身边也都养着贴心的账房算着,只用看结果。

    谢母已经算京中的翘楚了。

    如今这个丫头还未等他给出数来,自己就已经看明白入不敷出这一项,怎能不让他惊喜。

    “我娘教过的。”

    盛愿倒是不以为意。

    只是看着这些数一一对比着地图上的城楼,发现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情景。

    若真是这样,只怕没这场天灾,百姓也早就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他们不是不想管,而是没法管。”

    “便是这样,还没算何处贪墨的银子。”

    只一个幽州白府,面上少的便足足八十万两银子。

    谢云霆攥紧了拳头。偏那么一场火,把原本的证据一扫而空。最后也没找出那些贪墨的银子去了哪。

    朝廷的人都怀疑是他放火杀人,可谢云霆虽没做,却觉得这样的死太便宜了白府。

    只是可怜府里那些无辜的下人和稚子。

    “官官相护,放这么一批人进了京,就是撕开了这些多年的遮羞布,明着说从前五谷丰登的喜报都是假的,这是往官家面前丢丑,谁会给官家添堵呢?”

    盛愿失落的低下了眼帘。

    她想的太简单了,都忘了今夜那些侍卫对峙的模样。

    不过百人就协商的如此艰难,若当真那么容易救人,那会也不用谢云霆开口。

    谢云霆不忍看她这样,垂目凝望着盛愿轻颤的睫毛,心里一动:“你当真想救人?”

    盛愿如同看到希望,不住点头。

    可话还没说,腰突然被谢云霆的大手掐着,就这么提着她到了怀里,扑面而来专属谢云霆独特清涟的气息立刻搅乱她的思绪,原本想好的说辞又成了浆糊。

    谢云霆将下颚落在她的头顶感受到怀里的女人身子轻轻的颤抖,拉着唇角挑眉:“求人,也要有些态度。再说了,谁让你又开始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了?”

    盛愿翻着眼帘,小脸呆呆看着他。

    不明白这人又想做什么。

    明明还在说救人的事,怎么好端端这一会子又做出这登徒子的模样来。

    “要救人,靠你,说不定更有用,这也是为什么方才的情景我没开口的缘故。”

    盛愿还是不明白。

    谢云霆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贴着她的脸颊,轻柔的捏着:

    “你已经不是贱籍,圣旨上也是明晃晃给了你女夷的身份,换句话说,你是有官职在身上的,不必去忌惮他们。更不用在我面前称奴婢,便是在谢家也不用。”

    盛愿一知半解的点头。

    她其实听宫里嬷嬷上课时也明白一些,但早就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此时看到希望,握住谢云霆的指尖,连语气都开始软声软气:“那奴……我怎么做能救人,二少爷您教教我。”

    啧……

    谢云霆突然低头咬住了她的耳垂,尖利的牙磨着耳朵酥麻麻的,在她抗议前轻飘飘的放过了她。

    “怀着我的孩子,你我不久就要成亲,你对我也该换个称呼,比如,相公,嗯?”

    谢云霆早就想纠正她这破毛病。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明明是个软娇娇的丫头,面对他时稍微逗弄一下就总是龇牙咧嘴得变成刺猬。

    果然,话一出。

    原本还在他怀里乖乖的人,突然回头,怪模怪样抖动着身上被这称呼惊出来的鸡皮疙瘩。

    若不是怕外头的人听到,盛愿一定要蹦起来,指着谢云霆的鼻子大喊,他好不知羞。

    “想让我出主意救人,你也该摆出个态度,你说呢?”

    见谢云霆挑眉,仿佛就等着她变脸炸毛。

    盛愿知晓又被他戏耍了。

    暗暗咬牙,恨自己总是被他看透了。

    黝黑的杏眼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盛愿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张开嘴,一字一顿着:“阿霆。”

    果然,见到谢云霆瞪大的眼眸,盛愿今晚沉重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她就算不会撒娇,但鸿鸢同萧郎撒娇的模样和平日的称呼她也是见过的,更何况她自小唱的戏文不少花好月圆,人前月下的词。

    随便捏一个出来,照葫芦画瓢的事。

    “我没听清,你再喊一次。”

    盛愿气的磨牙。

    这人真是只要能抓住机会就会欺负她,可抬头看到谢云霆一本正经抱胸颔首,皱着眉头还真有几分疑惑的模样,还真让她没法生气。

    方才脱口而出的称呼,这会子在嘴里嚼着,黏糊糊的,就像那罐蜜,含在嘴里,张不开口,甜腻腻的让她心里都跟着腻乎。

    “嗯?”

    “阿!霆!”

    盛愿字正腔圆将含在嘴里的气喷撒出来,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盛愿笑容僵住。

    涨红着脸,气呼呼盯着眼前的人。

    明明方才反应那么大,还睁眼说瞎话。

    原本想看谢云霆看她出丑的得意,没想到等来的是他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

    这笑声传出了车厢,传到了车队,引得所有人目光不由自主望过来。

    传出了赶路的小道。

    剩下尾音落进一旁的山崖上。

    给浓重的黑夜减去了几分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