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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时明月 第35章 屏风之后是故音

    看来几人喝酒有一阵子了,即使她进去,也没几人注意到她,没注意到,倒更好。她架好了琴,抬手轻抚,顷刻,便有悠悠琴声传了出去,屏风外的几人听到琴声,皆是一愣,继而,话题便转到了她身上。

    “姑娘果然好琴技,早有耳闻,不想今日听来,尤为惊艳。”

    说话的,是一个声音温润的男子,听起来不像是经常舞刀弄枪的人。

    “谢公子夸奖,姑娘的琴技在大越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冬巳立在一边,语气十分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非常嚣张,连四夕听着,也内心稍有不忍。

    “哈哈哈,姑娘倒是十分自信,不过就目前看来,姑娘的琴技,只能说娴熟而已,并不是惊为天人。”

    言罢!场内众人都发出了笑声,这笑声并不恶意,仅是带着微微的调笑与酒意,但只有一人,却始终未笑,眼神沉沉的盯着面前的屏风。

    “你若不信,我们姑娘就只好让你信了。”

    冬巳像一只兴趣高昂的斗鸡般,非要与屏风外的人一决高下。看她这样,四夕倒觉得这里有趣了许多,便也随着她的意,换了首《铮铮》,此曲是当年夫子为边关征战的将士所写,正好今日听曲人是几位将军,甚是应景。

    《铮铮》不似先前弹的曲子那般柔和悠然。刚一出手,便是一声清脆的啸声,像是一支刺破了平和日子的利箭钉在了战士的铠甲上,同时,如风般清扫了屏风外刚才还嘈乱的杂音。第二声,则是发现敌人时打响的锣鼓声,再往后,是紧张的摩擦刀枪声,接着是两军作战声,声声入耳,旗鼓震震,闭上眼,便是厮杀的战场,鼻间隐隐约约,竟能嗅到皮肉被割开的血腥。

    一曲弹毕,屏风外竟没了声音,良久,才想起了参差不齐的拍掌声。这曲《铮铮》,因为特殊的原因,所以她鲜少弹给旁人听,就连跟了她多年的冬巳,也未曾听过,这会儿冬巳看她的眼神,像极了打量陌生人的样子。

    “姑娘不愧是南楼十二阁之首,今日之音,可称是我们这些粗人的荣幸。”

    这次说话的是身穿棕色衣服的络腮胡,此时,他眼里毫不掩饰对屏风后的好奇与欣赏,再看其他人,方才讲话的文质彬彬的男子,这会儿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琴声中,闭着眼,皱着眉,想来定是勾出了他战场厮杀的痛楚回忆。

    “不知姑娘可否移步前来,与兄弟些共饮酒言欢?”

    毕竟是男子,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想看看这屏风后到底是不是传说中惊世佳人,这不,话题一引到这儿,众人便起哄了,嚷嚷着撤掉屏风。于是无奈,冬巳只能喊来两个打杂的伙夫,将屏风撤了出去。

    屏风移开,她端坐琴前,一双素手还搭在古琴两侧,一身火红的薄纱映的香肩影影绰绰,姿态随意慵懒,看到他们,便闲闲展颜一笑,透出半分闲散,半分妩媚。

    此时,坐于桌前的众位“粗人”,皆眼中一亮,恍神了半天。

    “四夕姑娘真不愧是头牌,今日这银子,爷花的值。”

    一黑色便服中年男子,手一拍桌,眼神紧紧的盯着她,眼里的光渐渐不怀好意起来。

    “哎~鲁兄不可对姑娘如此无礼。”

    文质彬彬男转头温声斥责黑衣男后,又回头对着她道

    “姑娘莫怪,我这兄弟平时无礼惯了,竟把姑娘比作那些寻常青楼女子,姑娘莫怪莫怪。”

    看似道歉,可言语里却仍是将她比作青楼女子,四夕听在耳中,神色如常。这些年里,本就身在青楼,听过不少污秽话语,也习惯了。

    “哎?唐琣兄今日怎的不说话,如此沉默,难道是因为我大越女人不够味道?”

    一行人起哄够了,终于把注意力分散到了旁边端坐着,一直未曾言语的男子身上。此时,被提及的男子正沉着眉,幽幽的盯着眼前被称作头牌的女子,眼神深不见底。

    见他们突然转移话题,四夕便也顺着他们的眼光往旁边看去。正被众人注视的男子冠发高束,眼神暗沉,且脸颊上有道疤,放在这众人里,也勉强算是年轻英俊。不过,这些年来,见的风流俏公子实在太多,这样的人,在她眼里,倒也不值得多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看到时,却令她神色大变,脸上的笑渐渐僵了下去,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和恍惚。

    “姑娘?姑娘?”

    冬巳看她愣怔好久,不禁一脸好奇,轻轻出声提醒,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看着两人,不明所以。

    “咦,莫非姑娘认识唐将军?”

    实在是二人气氛怪异,其他人不禁好奇了起来。

    “不认识。”

    冬巳前走几步,挡在她的面前。

    “各位将军,今日,我家姑娘累了,要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招待大家。”

    冬巳跟她多年,只她一个眼神,她便懂了,此刻看她神色恍惚,面色发白,便替她推了接下来的酒席,将她送回了房。

    “姑娘,你今日是怎么了?”

    “……冬巳,我,我遇见了一位……故人。”

    她身体微微发抖,声色沙哑,眼中竟有微微珠光。

    “这么多年,还从未听姑娘说起过这位故人,要不明日,我安排姑娘见一见他?”

    “不……不,……他,他现在可走了?”

    她语序不清,手仍在微微的颤抖着。

    “走了,刚走,走时还听到他们一起的,说他今日过于怪异……”

    “我累了,我要休息。”

    她急忙打断冬巳,像是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般,着急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脸。

    冬巳看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起身替她关了门便出去了。

    这边,他们一行人出了南楼往城东驿站而去。

    “唐兄,今日你从听曲开始,便一直不对劲,可是对我大越的待客之道有何不满?”

    文质彬彬的男子搂住他的肩膀,作神色作关怀的样子。

    “……并无,只是……这位姑娘让我想起一位曾相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