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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 第170章 宫变

    “西朗的事,就不由大梁的公主来操心了。”

    穆托带着阿莱走进大殿,他原本还在准备上朝,谁知突然有人将他请来了大殿,穆托猜,是沈归云等不及了。

    沈归云看着从日光中走来的穆托,当年将穆托接回西朗的人也是她,不知不觉间,那个脏兮兮的小孩长大了,身量都好过了她。

    “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做主?”长大了的小孩,最终还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因为这里是西朗,不是大梁。”穆托曾经很感激沈归云,他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想接回他的,当年北戎以他为质,逼迫西朗并入北戎,西朗可以做北戎的狗,但绝对不能成为北戎的一部分,在父亲求娶沈归云的那一刻,父亲就放弃了他这个儿子。

    没有用的西朗人,北戎自然也不会好好待他,他的母亲也曾是北戎的贵族女子,只是后来,北戎人为了羞辱父亲,对外便称他是奴隶之子,明明他也是血统高贵,北戎人却像对待狗一样对待他们母子,最后母亲含恨而终,而他也成了北戎人人可欺的西朗人。

    沈归云用嫁妆的一部分换回了他,穆托永远记得那天早晨,他被带到沈归云面前,沈归云告诉他,欢迎回家。

    可当穆托逐渐长大,沈归云对他起了戒心,甚至在他身边安插了阿莱,原本他也不在乎,直到父亲的去世。

    沈归云一步一步地引他当了西朗的王,穆托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了,沈归云心中的家只有大梁,就连将他接回西朗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他当初的感激就像一个笑话。

    “穆托,你也觉得我是大梁人吗?”沈归云问。

    “公主扪心自问,这些年,公主有将西朗当做自己的家吗?有将西朗的子民当做你自己的子民吗?”穆托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沈归云摇摇头,“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出生在大梁,我是大梁的子民,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可我也为西朗付出了一切,大梁是我的家,西朗也是,为何我一定要在大梁与西朗之间做选择?”

    穆托的身后突然涌来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阿莱也抽出手中的剑,将穆托护在身后,“如果我说,公主必须做出选择呢?”

    沈归云看着对自己刀剑相向的阿莱,原来,纰漏竟然出在了这里。

    “我在你们心中,是不是永远都只会是西朗的王后,勒赞的母亲?”沈归云突然问了一句。

    穆托疑惑地歪了歪头,“这并不是我要的答案。”

    “可这,是我要的答案。”话音刚落,沈归云直冲穆托,华丽繁复的衣袖间闪出一丝寒光。

    阿莱立刻反应过来,用手中的剑打落了沈归云的匕首,谁知甘露早就等在后头,同阿莱对打起来。

    沈归云的人也涌入大殿,与穆托的人缠斗起来,一时之间,西朗的大殿乱成了一锅粥,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纷纷抱着头,找安全的地方龟缩起来。

    穆托与沈归云所处的地方反而成了整个大殿最安静的地方。

    “公主,到底要什么答案。”穆托问。

    沈归云却只是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穆托,“穆托,你长大了,我第一次见你时还要低着头看你呢,现在却要仰望你了,穆托,为何这些年来,你未曾叫过我一声,母亲?”

    “我有母亲,我的母亲出身北戎贵族!从来不是世人所说的北戎奴隶,她端庄大方,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什么乌行雪都比不上我母亲脚底下的一粒泥土。她曾经那么美丽,她应该永远驰骋在草原之上,而不是。”

    穆托的眼睛突然红了,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说起他的母亲,“明明是我那尊贵的父亲先爱上的母亲!他向北戎的大单于求娶母亲!北戎的大单于见有利可图,便答应了,可有谁问过我母亲可情愿!母亲向往自由,她知道,雄鹰无法在西朗的沙漠中存活,她拒绝了父亲的求娶,可是,她一个女人的不情愿,有谁在乎呢?”

    “父亲许是觉得母亲的拒绝伤害了他的颜面,成婚后并没有带她回西朗,我出生后,他也未曾来看过我!可北戎人却天真的认为,只要我在北戎,西朗就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怨不得北戎打不过大梁呢!这群头脑简单的蠢货!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还说她是一个恬不知耻地勾引主上的奴隶!我的母亲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她的一生都是不情愿的!”

    穆托的眼泪滑落,滴在了沈归云的手背上,沈归云也差点变成穆托的母亲,可是她终究与那个可怜的女人不一样,“所以你很愤怒,我与你母亲的处境一样,可我却还活着,对吗?”

    “没错!”穆托举起手中的剑对准沈归云的心脏,“你为何要嫁来西朗!若不是你来了西朗,这个国家就会因为愚昧贫瘠而消失!父亲对母亲做下的孽就会得到报应!可你来了,你教会他们读书习字,你还带来了西朗梦寐以求的种子!你让西朗成为了一个文明的国度!让他们误以为这是天神赐福的国家!天神怎么会如此不公!这片土地就该永远笼罩在炽热的阳光之下!”

    穆托的话使得躲在一旁的西朗官员都咂了舌,他们拥戴的王居然不爱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王居然想要他们的国家灭亡!

    “王!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此时斗争已经停止了,双方势均力敌,穆托的剑从沈归云处撤了下来,他用剑扫视着这群西朗的肱骨之臣,“我的国家?我的子民?你们从前不都叫我北戎杂种吗?”

    “你们西朗的血统又高贵到了哪里去?先是投靠北戎,再是附庸大梁,但凡你们硬气一次我都对你们刮目相看,可惜啊,一直跪着的人怎么能直起腰板?”

    “你们看不起我的母亲,觉得她是北戎人,配不上你们的王,可是,是你们的王先求娶的我的母亲!你们也瞧不上大梁的公主,觉得她嫁入了西朗就该乖乖为你们西朗付出一切!”

    穆托突然转向沈归云,“公主想不到吧,在你动手之前,他们早就选择了我当他们的王,就因为我没有母亲,孤立无援,要仰仗他们?你知晓他们有多羡慕你们大梁的世家吗?他们幻想着有一天西朗同大梁一样,而他们就会成为西朗背后的王。”

    “我亲爱的父亲啊!”穆托的剑又指向了上方,“你托孤的时候可有想到你的臣子们打着这样的心思?”

    “没错,我的人马,我的王位,都是您亲爱的丈夫安排的。”穆托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沈归云,“高贵的明月公主啊!你的丈夫从未真心待过你,他利用你来建设他的国家,利用你带来的一切,塑造他明君的形象,什么当归殿,不过是装饰得美丽的监狱罢了,要不是他死得突然,你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沈归云突然笑了笑,“是啊,所以他死了,你们口中的天神眷顾的一直是我啊。”

    穆托手中的剑突然滑落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早该想到的!她将所有的知识文明带来了西朗,她怎么会看不穿他们的小把戏,所有人都在她的监视之下,她要做得从来不是他们这群人能想象到的。

    “是,是你!是……”

    穆托的话突然停住了,他看着胸口突然冒出的剑,他不可置信的转头,乌行雪正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站在他身后,而她手上的正是那把穿透了他胸膛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