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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萸 第48章 应征

    漆黑的夜晚,卢卡斯森林只能隐约看到林立的粗大树干,洪水退去后,狼人们似乎没了踪影。

    托阿鲁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道,“他们肯定因为洪水更加憎恨咱们,如果不能很快赶上族人们,这样穿越卢卡斯,很容易被射杀!”

    阿基里塔斯从褚衣口袋掏出个呱蚌,偷偷放在库尔楚耳边用力一捏。

    “嘎嘎嘎嘎”呱蚌顿时发出聒噪的叫声。

    受惊的库尔楚受挥着胳膊将呱蚌打落在地,气喘吁吁瞪着阿基里塔斯道,“你他妈...”

    跳到一边的阿基里塔斯哈哈大笑,又不以为然道,“胆小鬼,是白皮人让咱们来的,又不是咱们没事找事,所以别说遇到他们,就是遇到他们的亡魂...”可话还没说完,四周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的哀鸣,并隐约飘起阵阵幽蓝色烟焰。

    库尔楚缓缓转过脸,盯着阿基里塔斯恨恨道,“你最好闭上嘴,离我远点!”

    理亏的阿基里塔斯挥动鱼骨标枪,呼扇着这些魂魄鬼火道,“这些东西根本什么也干不了,就是唬人!”

    赫斯掀开头上的麻布,伸手触摸着围绕自己的幽荡冤魂,露出尖牙冲着周围空荡荡的树林低声嘶吼,震得树叶哗啦啦响起,一阵阵冷风吹过,狼人鬼魂消失得无影无踪。

    库尔楚偷偷瞟了眼赫斯,汗毛直竖道,“晚上来这里真不是个好主意!”

    几个人急忙加快了脚步,跟着赫斯在森树林中穿行,不时有野兽身影不远不近跟着四人,但始终不敢靠近。

    赫斯的步伐越来越快,天色终于开始蒙亮,森林里出现了大队人马踩踏的痕迹,阿基里塔斯看看刚刚折断的树枝,兴奋地往前跑去,又在不远处喊道,“找到了,咱们的族人在这儿!”

    麻布遮身的赫斯走上前,看着一群躺在地上休息的阿匹斯族沼泽人,蹲下身子问道,“你们为何不带武器?”

    一名阿匹斯人坐起身道,“我们只为白皮人做苦力,不需要迎敌!”

    突然不远处几名巨石城骑兵催马来到近前,挥舞着皮鞭喊道,“该死的沼泽畜生,前方正在激战,你们怎么敢在此拖延!”说完纷纷用皮鞭驱赶疲劳的沼泽人。

    沼泽人苦役急忙用手护脸,站起身往前奔跑躲闪,托阿鲁怒吼一声,伸手将名铁甲骑兵扯下马,一拳打得他口鼻流血。

    几个铁甲兵回转马头,举起长矛朝托阿鲁刺去,赫斯抬起头用鼻子发出阵威胁的闷吼,几匹战马顿时受到惊吓,将几名铁甲骑兵摔到马下。

    铁甲兵们起身看着这个披着麻布的人,拔出短剑刚要往上冲,突然看到赫斯满是裂痕的脸,吓得站在原地道,“哪里的怪物?”

    “嗖”背后长箭划过的声音响起,赫斯伸手抓住这只从身边飞过的冷箭,用手托到铁甲兵面前道,“这是你们的吗?”

    “嚓嚓嚓”树枝声响过,几十名突然出现的狼人猎手围拢上来,站在赫斯身后将弓箭对准铁甲兵。

    狼人猎手中的毕拉特尔走上前,从赫斯手里拿过长箭,看看几乎和自己一样高大的赫斯,又看看他脸上弯月型的刀疤疑惑道,“真的是你?”

    赫斯嘴角笑笑道,“是我!”

    独眼的毕拉特尔又瞟了眼赫斯异变的脸,故意大声道,“希望你不要给我的巡逻队带来瘟疫!”几名铁甲兵听到瘟疫两个字,急忙用手捂住口鼻,慌忙骑马而去。

    见铁甲兵不再纠缠地逃离,独眼的毕拉特尔凑近赫斯低声道,“在森林内你可以得到庇护。”说完带着狼人们又隐入密林深处。

    等阿基里塔斯兴奋地凑近赫斯,却发现赫斯眼睛里没有了夜晚那幽绿色的光,皮肤似乎也好转了很多,甚至身体也缩回到原来的大小,竟失望地问道,“赫斯,你还会变回去吗?”

    赫斯摘掉了头上的麻布,看看三个朋友和周围的沼泽人,低声叮嘱道,“以后不要莽撞,要少言少语。”

    但不远处几个沼泽人看到赫斯仍然有皲裂痕迹的脸,还是躲闪地远远跑开,赫斯四人则混入沼泽人队伍低头往前行。

    两天的行军,让人们终于从卢卡斯森林中走出,天气却也愈发寒冷,而地面的石块也因为冰冷变得尖锐,大部分没准备木鞋的人们脚被扎得鲜血直流,只穿着破烂褚衣和鱼皮裙的沼泽人开始了这饱受煎熬的旅程。

    早已驻扎在森林外的巨石城“勇敢军队”看到所有沼泽人苦力陆续到齐,就分散在沼泽人两边催促着这些苦力接过补给物资继续赶路。

    库尔楚左右打量着这些扛各色武器的白皮人流民,回头向赫斯问道,“这是白皮人保护补给的军队?希望厄姆尼人不要偷袭咱们!”

    托阿鲁也诧异地看看身边这群嘻嘻哈哈哈的军队,摇摇头道,“这些人更像托拉姆港流窜的乞丐,我带咱们小部分族人就能击垮他们。”

    这时充当看守的卡玛什从鹿皮挎包拿出本小书,朝着沼泽人们大声诵读道,“人,生来无异,为何你可以役使他人,如果众神公正体恤,为何让人们受苦,没有什么人是生来高贵,只不过是双手沾满鲜血,用贪婪恐惧之心行那暴虐之事........

    赫斯听着这个戴破旧头盔的白皮人诵读完诗歌,扭脸问道,“你念的是什么?”

    卡玛什转身瞧了眼穿着鱼皮裙、身上披块麻布的赫斯,骄傲地说道,“我义父诺茨拉德的书《道德与国度》,你喜欢吗?我可以给你全部读一次。”说完又惊讶地问道,“你能听懂撒语?看来你经常给巨石城服役。”

    赫斯微微一笑道,“有时候感知比语言更强大。”

    敏锐的卡玛什顿时察觉这个沼泽人说的不是鲁姆图语,也不是撒语,亦或其他的语种,但却让自己听得明明白白,便皱着眉头仔细体会琢磨,随即开悟地用乌坎那斯语夹杂着坦霜语道,“感知?你如果能用行动证明这一点,那确实会让人刮目相看。”

    赫斯低头边赶路边轻声说道,“当然,行动更有说服力。”

    卡玛什睁大清澈的蓝色眼睛惊呼道,“真棒,我差点误以为你是哪个部落首领的孩子,曾被作为人质在巨石城教化院待过,或者咸干场的奴役,因此而熟悉撒语,结果却是...是...”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于是忙举起手里的小书本,用鲁姆图语假意向其他人推销道,“有哪个人想要听我读吗?这本我写的《虚伪的荣耀》,还有《荒漠露珠》和《蓝翅草》,听完可以让你看透生命的本质,让你变成智者,只要两小块金子,一小块也可以将就。”说着偷偷瞟了眼赫斯。

    旁边的阿基里塔斯凑上前,将大辫子甩到肩后嘲弄道,“哪个智?弱智的智吗?我们现在是需要脚下柔和一点儿。”

    卡玛什将书装进腰间的鹿皮挎包,低头看看沼泽人们赤裸的双脚,便把肩膀上那双大小不一的旧皮靴举起来道,“你们谁需要吗?我用服兵役换来的!”

    阿基里塔斯看看卡玛什满脸认真的样子,便问道,“你想拿这个换什么?”

    卡玛什眨眨清澈的眼睛道,“不需要,只是看到你们的脚流血了!”

    阿基里塔斯急忙一把接过皮靴,口冲下不停用力拍打,又将手伸进去摸了半天后,才慢吞吞穿到脚上道,“看来这个白皮人没什么恶意,他没在里面藏钉子。”

    卡玛什不满地看看阿基里塔斯道,“鸡冠头,并不是所有白皮人都很可恶,不过他们中确实有很多恶棍,尤其是那些出主意设置铜法碑的家伙。”

    “我不是鸡冠头,还有个大辫子!”阿基里塔斯馍馍自己头顶那溜短发后驳斥道,“而且我的辫子还是乔玛努努给我编的,是六股鱼骨辫!”

    “确实编得很漂亮!但很多地方女人才编辫子,不过也有些地方例外,尤其是那些蛮荒暴力的地方!”卡玛什打量着阿基里塔斯的辫子道。

    阿基里塔斯缓缓回过头,盯着卡玛什道,“我的辫子很结实,能勒死那些嘴碎的人!”

    “果然是肌肉发达的凶湖恶徒!”卡玛什慌忙跳到一边道,“不过我还是愿意把靴子免费送给你,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的同伴都穿着褚衣,而你却光着膀子,是为了彰显你发达的肌肉吗?”

    脸色涨红的阿基里塔斯刚要发怒,却被库尔楚瞪退道,“阿基闭嘴!”

    默默不语的赫斯扫了眼扛着镰刀、破头盔几乎遮住眼睛的卡玛什道,“铜法碑?”

    卡玛什笑着点点头道,“你不知道吗?就是元老院前那个看着金光闪闪的东西,上面铭刻着伯尼萨帝国的法度,甚至还有人的等级划分,简直是荒唐,甚至在这个铜碑前面还弄了个喷泉池做装点,其实看似美好实则丑恶至极!”

    “等级?”阿基里塔斯丧气道,“好像他们说我们是最低级,但其实我们鲁姆图人都很强壮聪明!”

    卡玛什将碍眼的头盔掀起感叹道,“是啊,就在这个据说是用弗林锡运来的金银铜锡铸造的傻大个铜碑上,明确写着第一等级是肤色白净的伯尼萨人,从撒不莱梅来到这里的首批驻扎者和他们的后代;第二等级是其他帝国移民来的家伙,主要就是天鹅堡很多属民和凛条克的那些教徒,还有特克斯洛和厄斯城的些居民,不过这些人经过几代已经通用撒语,而且也是肤色白净,所以难以区分,还有就是坦霜人,就是在港口经商的那些高鼻梁、深眼窝的家伙,其实厄姆尼的前身就是坦霜;第三等级就是边城的那些混血人,包括少许古斯柱人后裔;第四等级就是乌坎那斯人,骑着战马呼喊抢劫的家伙;第五就是卢卡斯森林的塞尔瓦族人,当然还有个对他们的蔑称‘狼人’,其实他们并不是野兽,而是像你们一样地地道道从始至终出生在这里的原始居民!”

    “那我们鲁姆图呢?”听了个大概的阿基里塔斯嚼着珂草根问道,“我们哪一级?”

    卡玛什面露尴尬道,“没有!”

    阿基里塔斯眉头紧皱道,“什么叫没有?”

    卡玛什干笑道,“铜碑上标注你们鲁姆图人属于可以随意指派的仆役?不是子民范畴。”

    阿基里塔斯刚想追问,库尔楚脸色阴沉道,“闭嘴吧,仆役就是比奴隶强一点儿的东西!”

    阿基里塔斯呆愣地用舌头将柯草根顶出嘴外,咬牙盯着卡玛什骂道,“妈个波比,老子弄死你!”

    卡玛什赶忙退后几步道,“是元老院铜法碑上刻写的,不是我说的,我父亲诺茨拉德曾经游说元老院修改这个,而且已经草拟了三阶制,但还没启动动议,就被...烧死了!”

    阿基里塔斯却依旧气冲冲道,“那老子也要揍你...”说着想要上前动手。

    赫斯忙狠狠瞪退阿基里塔斯,又向卡玛什问道,“这次的战场在哪?”

    “你们这个鸡冠头还真是个黑白不分的楞货!”卡玛什抱怨着昂起头,扶了扶破头盔望着远处道,“西北向,应该在瓦格纳长墙里的大谷仓一带,但如果那些领主们的军队被击败,厄姆人就会很快来到这里,而且很可能会偷袭咱们,你也看到了,这样给军队补给做保护,就像一个人在战场上把自己肚子露出来躺在地上,毕竟偷袭补给队是惯用老套的作战手段!”

    阿基里塔斯插话道,“即使他们围歼了你们白皮人的铁甲兵,我们鲁姆图勇士也能战胜他们。”

    卡玛什再次打量着这些几乎衣不蔽体的沼泽人,向阿基里塔斯敷衍地点点头,随即颇感兴趣次凑近赫斯道,“你准备好逃跑了吗?”

    阿基里塔斯再次凑近道,“有赫斯在,逃跑的应该是你们!”

    卡玛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猛地挥舞那把短柄镰刀道,“好吧,那咱们就并肩作战,我这把镰刀很锋利,能把厄姆尼人的脑袋割下来,毕竟他们在侵略。”

    旁边的伐木工人迪迦索躲避着卡玛什那胡乱挥舞的镰刀,大声责备道,“伟大的诗人,我只希望你不要在被厄姆尼人杀死之前,就先把你周围某个朋友的脑袋削掉。”

    周围的人们大笑起来起哄道,“伟大的诗人不仅会毒害我们的心灵,还要伤害我们的身体。”说完有人开始大声唱道,“金币金币我最爱,姑娘的大腿也不赖......”人们跟着大声唱了起来,“大腿大腿也不赖,可惜金币她才爱...”洪亮的歌声在平坦的旷野响起,一名传令兵骑马而来,用皮鞭抽打着人们骂道,“你们这群蠢猪,想把敌人招来吗?”

    有人不满地嚷嚷道,“嘿,他们离我们最少上千里,你这个胆小鬼,难道他们能飞过来不成,我要有马也和你一样勇敢。”

    这时,赫斯突然发现远处座土丘上,一名披着斗篷、罩巾遮脸的人在骑马观望,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摩纳喆诃》:因惊恐而下的决心,远胜于贪婪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