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墟萸 > 第136章 墓地密谋

墟萸 第136章 墓地密谋

    夜晚的天空挂满星星,让人感觉世界格外明亮而洁净,胳膊上拴着黑布条的贞爱会信徒们举着火把,在巨石城大街上游荡,宛如条火龙在棋盘般的街巷中穿行,丂维维大声念着名单上的人,信徒们根据地址破门而入,将杂货店店主、木匠、理发师、肉铺老板,甚至瘸腿的裁缝拖拽到街上,不停用“贞洁板”抽打,并大喊,“不洁之人,第一板让你疼痛;不洁之人,第二板让你懊悔;不洁之人,第三板让你醒悟;不洁之人,第四板让你痛改;不洁之人,第五板让你洁净......”

    有人不堪其辱回头骂着最难听的粗话,但都被蜂拥的贞爱会信徒打得头破血流窝在地上,直到不停哀嚎求饶,但打上瘾的会众们丝毫不想停手,满嘴酒气的流氓、肥胖的寡妇、恶毒的乞丐在打人时高耸着肩膀,努力让那块代表权利的黑色布条抬得更高。

    鸡飞狗跳、猪狗乱窜,巨石城寂静的夜晚变得彻夜喧闹,第二天一大早,迟迟不敢开门的人们从二楼窗户和门缝观望,只见十几个人浑身是血地被绑在木架上,而直到中午才有贞爱会的信徒出现,大声宣读着这些人的罪状,并又开始用贞洁板抽打罪人,直到有人大喊,“我也要揭发,我有证据...”而哈欠连天的贞爱会教众将他从木架上解下,拿出张羊皮纸记录并让他蘸着血按下手印。

    一辆装着土豆和洋葱的栏板牛车进入巨石城,满脸疙瘩横肉的农夫保罗瞪着眼珠,扫了眼路边几个受刑的人,抖了抖缰绳催老牛继续向前。

    贞爱会教众珀斐突然拦到牛车前,抖抖擞擞地用贞洁板指着车夫保罗,并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斗鸡眼’道,“下来,我们需要检查你的货车,看有没有不洁之物!”

    高大强壮的农夫保罗跳下牛车,一巴掌将骨瘦如柴的珀斐打得原地转了两圈后大吼道,“你知道这是给谁的送吗?”

    不远处的丂维维看着蛮横粗野的农夫保罗,背着手走上前,依旧身体后仰地用力吸了吸气,轻蔑道,“你不就是给夏宫送东西吗?你不就是巴赛尔的远房表弟保罗吗?”

    粗野的保罗瞪大眼珠,死死盯着丂维维道,“你在找死!”

    丂维维冷笑一声,从栏板车上拿起个土豆,指着上面的绿芽道,“你将发芽的土豆往夏宫送,想毒害皇室成员?”

    保罗张口结舌道,“土豆...这是地窖里储藏的,新土豆...新土豆还没长出来...而且这是萨琳娜公主让我送来的...”

    丂维维哼声道,“新土豆没长出来,就是要毒害皇室成员的理由?来人,把这个意图谋害众生的人抓起来。”

    十几个贞爱会教众猛扑上前,将强壮的保罗死死抱住,用绳索捆住手脚用力扯倒在地,旁边的珀斐乘机上前猛抽保罗耳光大骂道,“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你们这群渣子,我表哥巴赛尔会吊死你们。”地上不停挣扎的保罗杀猪般嚎道,并向不远处的法务官奥德赛求救道,“奥德赛,快让他们把我放了。”

    但奥德赛却呆愣地瞪着眼睛,偷偷瞟了眼丂维维。

    而得意洋洋的丂维维从怀里掏出张羊皮筏,举到空中向四周转转大喊道,“这是王室和虔世会颁发的授权函,授权给贞爱会全权查处有罪之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或者王室成员,只要违背贞爱会教义和教规,皆可由贞爱会惩处,这上面盖有查理尼三世大帝和主教大人的印鉴!”

    望着仰着下巴展示授权书的丂维维,法务官奥德赛无奈向地上的保罗撇撇嘴,泄气地翻身上马朝城门外而去。

    地上惊呆的保罗也被一群教众绑到路边木架上,用贞洁板打得牙齿掉落、满脸是血。

    一群教众纷纷上前,争抢着牛车上的土豆和洋葱,丂维维走到保罗面前,背着手道,“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揭发三个罪人,三个在道德上有缺陷的人,无论平民和贵族都可以,然后放你回家;二是一直在这里受洁净,直到揭发出这三个罪人!”

    保罗恶狠狠地连牙带血吐了一口,却被珀斐又用贞洁板抽在嘴上。

    刚走进城甬道的墓地看守人托姆勒看到这个场景,赶忙转身要逃,却被法务官奥德赛低声喊住道,“亲爱的墓碑先生,你这是要去哪?”

    托姆勒无奈回身谄笑道,“我是来买点土豆,但忘带钱了,准备回去取。”

    法务官奥德赛哼了声,盯着托姆勒道,“我和你一起去,因为我现在兼任贞爱会的随行教罚官,需要监督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托姆勒眼珠乱转,带着奥德赛急匆匆走出城外,等回到公墓将木栅栏关好后松了口气,并望着拴马的法务官奥德赛道,“终于出来了,巨石城到底怎么了?我现在每次进城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奥德赛拿着马鞭,走到那间墓地看守人小屋前,抬脚脚踢开门走进这个昏暗的屋子,又散架般躺进那把破摇椅道,“给我倒点水,最好里面弄点蜂蜜。”

    托姆勒将抱起个陶罐往碗里倒着水,又从床下罐子里舀了勺蜂蜜加了进去,伸手递给了奥德赛。

    奥德赛深深躺进摇椅,打量了半天手中这个痰盂般的陶罐。

    托姆勒忙解释道,“放心,这是我招待客人的专用水罐,很干净!”

    奥德赛心不在焉地猛灌几口蜂蜜水,用手解开衣领晃着身体发着呆。

    托姆勒捡起块破麻布,坐在小凳上轻轻擦着奥德赛的长筒靴道,“还能有什么事让您心烦的?您可是王上最信任的法务官,巨石城的几十万百姓都得听您的。”

    奥德赛叹了口气,盯着熏黑的木屋顶道,“世道变了,现在贞爱会只手遮天,别说我了,就连巴赛尔这位皇家女婿的颜面都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托姆勒抖了抖破布上的灰尘,轻声道,“您是说刚才他们殴打保罗吗?不过那个保罗确实该揍,平时实在是太嚣张了。”

    奥德赛轻轻将陶罐扔到木屋小床上,晃悠了几下摇椅后突然坐起身道,“你得尽快给我找三个人,三个罪人,否则你我迟早也会是那种下场!”

    托姆勒惊愕道,“什么?被他们吊起来打吗?”

    “哼哼,吊起来打?那是嫌疑犯才有的待遇,如果定罪,直接会被折磨死然后抛尸荒野。”忐忑不安的奥德赛将声音压到最低道,“而且他们说,救济院后面还有个焚化炉!”

    看着奥德赛玄秘的模样,托姆勒往后挪了挪小木凳,满脸疑惑道,“我也没有犯罪啊,我可是忠于王室的好臣民,而且...而且他们弄个炉子要干嘛?”

    奥德赛冷笑地盯着托姆勒道,“你不要给我装傻,你也知道现在什么状况,哪怕你就是看了一眼别人家的老母鸡,你都有偷蛋的嫌疑,更不要说你看了眼漂亮女人,那就是淫邪的罪,会被抠掉眼珠洁净你,而且那个炉子绝对不是用来烤猪排的。”

    托姆勒咽了口唾沫,惊恐道,“如果这样...那就没有一个人是无罪的,随便哪个都是罪人,而且听说三十年前老冯格就是用焚化炉烧活人,他们这是疯了吗?会天下大乱的。”

    奥德赛轻蔑地瞟了眼托姆勒,诡异地笑道,“你懂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干掉想干掉的人,而且规定必须揭发罪人才能加入贞爱会,这让人们为了自保不停揭发身边的人,现在巨石城大部分人都已经是贞爱会的教民!就连贵族家里都是,甚至延伸到了军营!你明白吗?”

    托姆勒眨着瞪大的眼珠道,“每个人需要揭发三个人,然后大部分人都已经揭发过了别人,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是罪犯也不够揭发,或者所有人都要被揭发。”

    奥德赛点点头,歪歪嘴低声道,“所以你躲着三天没有进巨石城也是白费,你和我早就上了被揭发的名单,而且丂维维这两天一直在城门口等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盯上你?肯定是你以前喝醉揍过他的原因,让他记恨你了,所以以后再不要做欺软怕硬的荒唐事。”

    托姆勒张张嘴,立着身子探着脖子道,“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而且那会儿都喝醉了,迪奥酒馆里的人几乎都互相打过架。”

    “但你不仅把他打得拉到了裤子里,还当众脱了他的裤子,这样的羞辱可是会让人记恨一辈子。”奥德赛冷冷道。

    托姆勒瞪大眼珠辩解道,“那几天他拉肚子,赶巧遇到我给了他一拳,而且当时是你喊的,给我好好揍这个邋遢鬼!”

    奥德赛不屑道,“我让你揍他,但我可没有让你最后扒下他裤子,让众人笑话!”

    顿时脸色煞白的托姆勒打着磕巴,憋出一句道,“我可是迪奥多家的墓地看守人,他要敢弄我,就是弄迪奥多先生,是在打迪奥多先生的脸!”

    奥德赛网门外望了眼,压低声音继续恐吓道,“快算了,你一个小小的墓地看守人算什么?你还不知道吧,迪奥多和塔特家的贴身仆人都被贞爱会的人拖到街上殴打,据说厄姆尼人海陆两头大兵压境,现在王上查理尼三世又陷入昏迷,为了争夺皇位,萨茹尔、萨琳娜和戴克王子势同水火,而萨茹尔拿着飞狮印鉴戒指,利用贞爱会想铲除所有敌对的人,甚至包括皇室成员,像你这样一个小卒子,贞爱会弄死你简直像踩扁只蚂蚁!”

    托姆勒冰雕般呆坐片刻,又急忙起身钻到床下,连刨带挖地抱出个铁皮盒子,浑身是土嘟囔道,“不行,那我得离开这里,否则肯定会死在丂维维手里,我太了解他了。”

    奥德赛看着抱着铁盒在屋子里乱窜的托姆勒,惊讶道,“你在干什么?”

    托姆勒回头盯着奥德赛,似乎精神恍惚道,“我要逃命,如果丂维维公报私仇,派贞爱会的人来抓我,我肯定受不了严刑拷打,会胡乱揭发人,尤其你和我抬高棺材价格的事,还有和那个地痞治安官诺布欧偷挖倒卖墓碑的事,我要是出卖了你们两个,就是丂维维不弄死我,你们两个也会弄死我,不如我骑你的马逃走,贞爱会就抓不住你们的把柄,我也能保命!”

    奥德赛一把薅住托姆勒脖领,低声威胁道,“现在整个伯尼萨到处都是贞爱会的人,其他城邦也是天天在游行、宰人,就连兽血家也宣布加入贞爱会,你往哪逃?你与其被他们通缉捕获严刑拷打而死,还不如现在就躺进棺材里。”

    肩膀宽大的托姆勒顿时散了架,跌坐在那张脏呼呼的床上,自言自语道,“连梅尼达毋粟的大管家诺姆斯都被当众砍头,他根本没有那些罪过,一个猪鸦街痞子的诬告都能让他丢了脑袋,还有这两天他们打死的那些妓女,她们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就被活活打死埋在城外,我都看见了,我不能和他们一样...像狗般被打死扔在阴沟里。”

    奥德赛轻轻拍打托姆勒的脸,不停劝道,“冷静、冷静,我们不会死的,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故意拦住你不让你进城,就是想救你的命!”

    托姆勒抬起垂着鼻涕的脸,失神道,“萨茹尔手下这帮人都是些最腌渣的人,他们见了血比饿狗还凶残,最近我看到了太多这样的事!”

    奥德赛拍拍托姆勒肩膀,凑近他耳语道,“所以咱们必须主动出击,首先干掉丂维维,然后对萨茹尔公主示以忠心,这样咱们就暂时安全,等到皇位继承有了结果,或许咱俩就能安全上岸,兴许你还能被封个一官半职!”

    托姆勒惊讶地盯着奥德赛道,“你不是贞爱会的教罚官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奥德赛冷笑道,“狗屁,是随行教罚官,巨石城有几百个这样的头衔,而且我是巴赛尔爵士鼎力推荐下担任的温泉街治安官,又把我扶到了巨石城法务官的位子上,虽然我不知道萨茹尔公主为什么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可能她被手下人蒙蔽了,但无论如何她把咱们的对头丂维维提拔为祀监,还很可能马上要成为护民官,他现在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救济院监工头子派克·葛赛林都被他打过耳光,所以继续让丂维维在,干掉咱俩是迟早的事,所以咱们无路可逃,只能拖延时间,等到关键时刻的到来,实现对王室的效忠,清君侧、诛奸佞!”

    托姆勒眼珠凸起道,“关键时刻?清君侧...诛奸佞?感觉是他们能轻而易举诛掉咱们。”

    奥德赛点点头道,“你是个聪明人,就是有些胆小怕事,不过要想活命只能选这条路,因为你的主子迪奥多家甚至巴赛尔都岌岌可危,而且我的眼线说丂维维接下来马上要针对你和我!”

    托姆勒慌忙点头道,“我其实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些,所以我听你的,只要能保住咱们的命。”

    奥德赛满意地点点头,指着托姆勒怀里的铁皮盒子道,“你这里是什么?”

    托姆勒晃晃自己那张长长的苦脸,舔舔干裂的嘴唇道,“我...我的身家性命!”

    奥德赛往后撤了撤脸并哎了声,又体谅般笑道,“这有什么的,我知道,这是你多年的积蓄,防老用的!”说完紧盯着铁皮盒子道,“那...面有多少金币?”

    托姆勒死死抱住铁皮盒子,眼珠乱转道,“一百...不不...七十,六十枚,只有六十枚!”

    “你挺能攒啊!”眼睛放光的奥德赛伸手抢过盒子,用匕首撬开上面的小锁,认真数着里面金光闪闪的金币,最后抬脸盯着托姆勒道,“你以后要是再对我撒谎,当心丢了自己的小命儿。”说着拿出十枚金币道,“这十枚你留着,剩下的六十枚我暂时借用几天。”

    托姆勒伸手够着盒子,口吃含糊道,“那...那是一百枚,怎么就成六十枚了?”

    “你不是说六十枚吗?”奥德赛满脸怒气,随即又凑近托姆勒耳语道,“这个时候不要斤斤计较,等过几天贞爱会要游行,你这样......”

    听得不住点头道托姆勒回过头,顿时结结巴巴道,“这样...能行吗?”

    奥德赛摘下自己的毛呢宽檐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发狠道,“既然丂维维铁了心想致咱们于死地,那就也不能怪咱们无情,记住,要么咱们弄死他,要么他把咱们两个送进焚化炉。”说完又赶忙戴好帽子遮住自己斑秃的头顶,扬长而去。

    《穆璐萨吉》:贿赂可以让人出卖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