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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剑录 第七九回 蓝玉吞吐道隐情 战奴详释金银线

    转醒之时,已不是深牢大狱。一间简洁干净的屋子,有药香,创口处也被包扎妥帖。蓝玉试图翻身,却被一阵剧痛所阻挠。

    野利北笙这个小蹄子,下手真是丝毫不留情,真是要取我性命!

    真是国师之意?

    若不是,野利北笙怎会出现在此?还有国师府令牌?

    蓝玉一阵锥心之痛,竟是比那伤口之痛还更难受。

    “来,既然醒了,就把这药喝了吧。”

    蓝玉抬眼,一张年轻面孔,朗目俊眉,棱角分明不失英气。

    “你……”

    “我们终于见面了。”那人笑道。

    “徐硕?”

    “你竟然知道我。”

    蓝玉冷笑道:“我能有今天,怕是托了你的福。”

    “能有今天未尝不是好事,有时候卧床高枕的寻常事,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蓝玉心内嘀咕:“好一个卧床高枕,寻常人家却没得这一身伤!”

    “野利北笙呢?”

    “让她给逃了,跳入那锁阳河,不知所终。”

    蓝玉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让那小蹄子跑了,是了,纵观整个大夏,论机敏,恁是才高八斗的权臣谋士,也未必是那大小姐的对手。

    “我虽不知你们那大夏国为何有人要置你于死地,只是为姑娘日后的处境担忧。”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猫哭耗子吧。”

    “如果姑娘觉得自己是鸡或者耗子,在下倒也认了这黄鼠狼或猫的名声。”

    蓝玉被徐硕一番话说得又好笑又好气,索性眼睛闭上,不与他言语。

    “在下倒不想了解大夏国师的什么部署,这两国交战,即便有利害部署,也未必会让你一个姑娘家知道。你不过是张元的一颗棋子罢了,终局棋罢,哪里还有你的余地。”

    徐硕一番话说得是和风细雨,蓝玉却听得是雷霆万钧,这字字句句似是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听徐将军这话,除了大夏部署,似乎还有别的事要问。”

    “李驭疆之死。”

    “李驭疆之死我委实不知,如何告诉你?”

    “我知道,当日张世光事发之日,你便已经从金明县李府中脱逃。但是,李驭疆死亡当日,你却是在府中的,确切的说,你就在他的房间逗留过。”

    “我既已脱逃,又何必折返?”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话。”

    “我从未回到过李府。”

    “姑娘何必要说这个谎?我既不疑心李驭疆之死的凶手是你,也未曾想过从你这里套取什么大夏机密,只是想问你一些线索而已。”

    “你怎知我折返?”

    徐硕笑笑,从屋内的方几上拿起一个淡青色绣花荷包,“姑娘的这个香囊绣工委实了得,内里的香料也是异香,在下是念念不忘。”

    蓝玉蹙眉,眼睛斜觑了徐硕一眼,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讨厌了。想她蓝玉一生,虽说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居多,也曾躲躲藏藏,但是从不曾有男人对自己如此咄咄逼人。不论是在东京的教坊,还是兴庆府的天都王府,抑或及后的奔波躲藏,遇到的男子皆对自己是言听计从,天下男子,大多都似吐纳胡色拉那种货色。虽说不讨人喜欢,但是被人捧着的感觉,还是非常受用的。

    即便是野利南鸢,言谈举止也是有礼有节,这个大宋男人,看似言轻语暖,其实字字戳心,绵里藏针,委实太可恨了。

    蓝玉决定不说话。那徐硕似乎毫不介意,“这香囊的异香实在特别,姑娘可曾知道在下是在哪里闻到过么?”

    蓝玉还是不语。

    “李驭疆将军的书房里。那日李将军遇害,在下前去现场探查,屋内除了血腥之味,竟然还有这若有若无的异香之气,令在下百思不解。后来在大牢里见了姑娘,又嗅到这异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姑娘,你可以不说话,我也可以立刻放你走,只是你去哪里?在下不知。外面张元的人还等着杀你灭口,当日,我们大宋也不会容忍西夏探子在境内横行。”

    蓝玉心内一惊,眼神闪烁,似有不安。

    “我只是想问姑娘关于李将军遇害当日的一些情形。”

    “你到时候将我放出去,我还是照样……”

    “姑娘,在下在钱来山中有一位友人,倒是可以投奔。你跟她……实在是可以做一对朋友。”徐硕说着,脑中闪过杜林秋的模样,别了不过数日,不知道她近来可好,苍老容貌是否已经恢复。将蓝玉交给杜林秋,这主意实在不错。

    “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用信我,你除了我,还能跟谁合作呢?说一千道一万,我们不是在谈判,而是在掂量你的筹码,横竖你这张嘴是撬不开,那我一刀结果了你,也没有谁有异议罢。”

    蓝玉心中忽的一阵悲哀,是了,自己就是死了,也没有谁又异议,自己活在这世上,生死有谁在意?那对自己奉若神明的吐纳胡色拉虽是百般胡闹,却是真心的好,如今他也不在了,自己也活成一个笑话。

    “你当日既已逃出,为何要去李驭疆府中?”

    蓝玉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原是要去杀他的。”

    “杀他?”

    “我为何不杀他呢?我在李府已经暴露了身份,我若不杀了他,日后如何完成张国师交给的任务?”

    “什么任务?”

    蓝玉笑笑,“你说了只问李驭疆遇害之事……”

    徐硕顿时语塞,尴尬得拍了拍额头:“在下唐突了。姑娘请继续说。”

    “我亦知论功夫,不是李驭疆的对手,而李府上下那么多人,我怎能得手。我知道李驭疆有个习惯,酉时用晚膳,晚膳之后,约在戌时便会去书房,直至子时。我便选择在酉时,天色昏黄之时潜入书房。”

    “潜入书房?趁其不备暗中偷袭?李驭疆可不是那么容易偷袭的。姑娘竟然如此胆大。”

    “我在他桌子上的烛台内下了迷香。”

    “据我所知,当日书房内的烛台并未点燃。”徐硕心内忙怨自己大意,当日未曾想过那烛台有问题,只道是李驭疆未曾来得及点燃烛台便遇害,从未想过这烛台内有人下药。

    蓝玉点头道:“当日戌时,天色已经相当黯淡,李驭疆进了屋子,我当时颇紧张,全神贯注盯着他身影。不想他进屋尚未点燃烛台,便听到有动静,我听得他喝了一声‘谁!’然后一个身影便闪入屋内。”

    “身影?你是说,那是凶手?”

    “我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身手。他用的武器也相当之怪,我藏在那屏风后面,趁着月光只是略看清一二,我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武器,手那么一抬,一道银光,李驭疆便没了声息。”

    “略看清一二,这一二里,还有什么?身形?相貌?”

    “身形,相当高大,跟将军你的身形颇为相似,还要略为宽厚一些。年纪看上去应该比你要大。相貌自是没法看清楚的,他一袭夜行服,且戴了面罩。”

    “有何特征,可疑之处?”

    “谈不上可疑,只是那面罩……”

    “面罩如何?”

    “我们素常的面罩,不过一张黑巾遮住口鼻,他的有些不太寻常,一个面具遮了整张脸,那银色光线一闪,月光印在面罩上,着实吓了我一跳。”

    “他没发现你?”

    “我觉得他或许发现我了,按照他的身手,屋内稍微一点动静他没有理由不察觉的。只不过,他的目标是李驭疆,他并不顾及旁人,亦不担心有人发现自己。”

    “那李驭疆将军功夫非是常人所能及,能在瞬间令其毙命,普天之下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徐硕蹙眉不语,那蓝玉自是知道他的心思,亦不言语。

    “还有其他吗?”

    “他用手指探了探李驭疆的鼻息——其实哪里需要探啊,脖子上一个大口子,头都要掉下来了。然后他便转身走了。他走后好一阵,我才从屏风后出来,看那李驭疆已经凉了。我心内惊慌,赶紧走了。”

    “及后你又作甚?”

    “跟李驭疆遇害没有关系了。”

    “按照我的想法,你在金明县内定有暗处与张元的人接头,你从李府消失数日想必是已经去了你们的组织接头所在地,及后却又想到你身份暴露,要杀了李驭疆才放心。想不到却节外生枝。”

    蓝玉听徐硕所言,已是大概,便也不语默认。

    “杀李驭疆是张元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

    “是我放心不下,说起来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倒也是诚实,也有点良心,那李家夫人的性命却在你手里。”

    “我这些日子与夫人共处,她倒真不像富贵人家的阔太那般泼辣跋扈,对我也是呵护有加。我……我确实对她不起,又怎可加害于她。”

    “但你却想杀了她丈夫,你让她如何自处?”

    “这战乱时节,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大多事,倘当时稍加细想,也不至于会落到今日地步。”

    “将军似是话中有话。”

    “蓝玉你好端端一大家闺秀,即便朝廷有纷争殃及乃父,你也不能弃大局于不顾,走上投敌叛国之路。”

    “将军你说得倒是轻巧,我江家上下二十余口,死的死,卖的卖,你让我如何自处?”

    “哪怕你真的要与吕相国、范公寻仇,亦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岂可危及国家?你可曾想过,你投递叛国,引起战乱纷争,死伤多少百姓?你的家仇,怎能殃及国家?”

    “蓝玉只是一介女流,没个靠山如何复仇?更何况,蓝玉要寻得不仅是吕夷简、范仲淹,更有那有眼无珠的大宋官家赵祯,我只有倚靠大夏这一条路。”

    “你这无异于南辕北辙,以卵击石。”

    “蓝玉能做其一便是其一,能做其二便是其二。”

    “据我所知,这西夏国内,两派势力在我大宋境内流窜,一派是张元的暗探,即你这一党;一派是野利南鸢率领的翊卫司,暗里培养杀手组织。我也偶遇一二,有过交锋。你能否告知,这张元的暗探人数及分布?”

    “贪心了不是?徐将军!”蓝玉冷笑道,忍住剧痛勉强侧卧,以背示人。

    徐硕也知她心意已定,多说无益。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好生休养,徐某告辞。”

    临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首道:“你没有将这杀手的情况告诉其他人吧?”

    蓝玉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回身。待徐硕走到门口,忽地听身后蓝玉的声音:“将军,他是汉人。”

    徐硕低头沉思片刻,推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推门出屋,门外一阵寒风,徐硕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已是黎明,东方微红。

    徐硕的脑子里盘旋着蓝玉方才的最后一句话:“他是汉人。”

    金银线,汉人?

    此人到底是谁?徐硕觉得这人离自己很近,却又模糊不清。他并不在意屋子内有人看见他杀人,但是他又用面罩遮住自己的脸,岂非矛盾?

    还是说,戴了面罩之后,他并不担心会暴露自己。不暴露自己也就这样放过藏在暗中的人,这倒是不像嗜血杀手的行径……

    徐硕一路思索一路行,竟然一路走到北笙下榻的偏僻小院,他不由地心下一动,一推门,便走了进去。

    天色尚早,徐硕自然不会去惊扰北笙,他只径直走到小院角落处的一间茅棚,敲门三下,低声对屋内人道:“战奴,是我。”

    那战奴本身睡觉便极为警觉,更何况身处敌营,更是如犬一般,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不过徐硕此时拜访,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将军,战奴在此就是俘虏,你若问我大夏军事机密,我只是个家奴,也没法知道更多。”

    徐硕笑笑,“我要有心探究,在钱来山时便问你了。我此行来,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金银线的来历。”

    “哦?金银线?”

    “我少时与义父行军时,听他言及这大夏国武器,其中最神秘的武器就是金银线。能杀人于无形,但是对使用者的内力要求极高。”

    “金银线啊?”战奴望了徐硕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神秘。“将军,你我阵营不同,但是我仰慕您为人,钱来山一行,我对您行事亦有了解,今日您既然要问金银线,战奴自是知无不言,只是怕对您别无用处。”

    “怎讲?”

    “这金银线是我师父独创的一门软性武器,既不同于刀剑锤斧锤,亦不像铁莲子那等暗器。金银线质地柔韧,却比刀剑更锋利,金银线的威力大小,主要在于使用它的人,到了寻常主妇手里,它就是一根金色丝线,兴许还能绣出个花儿来。所以,师父教我金银线,大半时间都是在练内功,内功不到,线只是线。”

    “令师尊一共受了几名徒弟?”

    “大夏境内只有两人,我和令部智海。”

    “令部智海?此人现在何处?”

    “说起令部智海,我跟他倒是缘分不浅。师父于我,如父亲一般。我一出生便被弃荒野,我师父当时将我收养,带到三岁时候便开始教我功夫。师父隐居深山,亦不多言语,我不知师父来历,但我总觉得他并非常人。待到我十岁时,家中来一将军,与我师父似是旧识,师父对他颇为恭敬,后我才知晓此人乃大将野利遇乞。当时这将军一共来了两次,尔后师父便带着我入了野利遇乞的王府,那时候大小姐和公子都尚且年幼,也习了些武艺,师父便遣我从旁照顾小姐公子,想必当时,师父便是在给我安排后路。”

    “令部智海是怎么回事?”

    “野利将军府中有一姨娘没藏氏,传是凉州豪族之女,当时西平王逐渐收紧兵权,对豪族是外松内紧的政策,那没藏氏族为了保全,便将女儿嫁给了野利大将军,野利家一直是大家势大,那先帝之后便是野利氏族之女。这没藏氏有一兄弟,唤做没藏讹庞,在监军司任一小职。另有一义兄,唤做令部智海,精明,强悍,能识文断句,亦会点功夫。没藏氏虽是姨娘,但是年纪却不大,那令部智海比我也就大了七八岁的样子,竟然还能玩在一处。后来我才知,师父乃野利将军旧部,也颇得野利将军信任。谁曾想,那没藏氏当年入府,那野利将军一来年长,二来不解风情,最重要的是,他对大小姐的生母念念不忘,对其之死也深以为憾,因此,这虽然碍于情面娶了这没藏氏,却鲜少亲近。倒是经常遣我师父去没藏氏处送些吃食,或是出行护卫之事,师父睹其芳容,本就惊为天人,加之常常尊令照看,时日久了,便生出些情愫。师父也知自己出身卑微,更不能背叛其主,这才出走深山,半途收养了我。”

    “算算时间,当年正值元昊继西平王之位后待称帝,南征北伐之时。野利遇乞也正是用人之际,便寻得你师父踪迹,将其召回。”

    “野利将军怎知我师父对没藏氏的一段情,只道他是厌倦的战争要休养生息而已。尔后大王进攻吐蕃,又计划攻河西回鹘,大肆招兵买马,野利将军自然想到我师父。”

    “之后如何?”

    “我入府之后,依旧跟师父习武,那没藏氏的义兄令部智海与师父走得极近,对我也颇有几分拉拢之意,后我才意会过来,他想跟师父学金银线之技。那没藏氏经常在师父跟前说这义兄品性好,人又勇猛等溢美之言,久而久之,师父便也听进去了。”

    “这令部智海现在何处?”

    “说起来也是奇怪,大王当时为称帝做准备,整顿军队。那令部智海便跟随没藏讹庞入了监军司,开始来出现在府中几次,后面便没了踪影。而我师父当年,跟随野利将军驻守天都山,几度试探宋边境,小打小闹不断,最远一次出兵西河县被宋兵所俘,便是下落不明。”

    “这么说,你师父一共就两个徒弟,你和令部智海?”

    “据我所知,只有我们。而且令部智海只是学,并没有完全拜师,毕竟是没藏姨娘的兄长,而我师父不过家将而已,身份还是有所悬殊。”

    “他被俘以后,在我宋境,收了汉人为徒,亦未可知。”

    “将军说的是。只是我师父颇为痛恨汉人,又是被俘,要收汉人为徒,有些牵强。”

    “我且问你,若是内力深厚,练这金银线技术可难?”

    “常人来说绝非易事,但是,对于有功底的人来说,不难。主要是调匀气息和驾驭线体。”

    徐硕点点头,想起李驭疆颈项上粗糙的切口以及洪钊脖子断口处整齐平滑的创口,若有所思,令部智海?汉人?

    徐致澄打从战奴处了解到金银线的来龙去脉之后,心内疑虑尚存。原本以为捉了蓝玉又有战奴详释金银线,事情全貌应该更为清晰,可目前看,却更加迷糊。

    徐硕试图厘清整个事件,却无从入手。

    从刘家被黄德和冤枉叛国开始,便是一团迷雾压顶。河中府设案,前有裕隆客栈中雪蘸丹砂之毒,后有真假洪钊身份难明。及后假洪钊死于金银线,又有金明寨守将李驭疆以同样的方式丧命。

    同是金银线,却又诸多不同。

    令部智海?难道假洪钊是死于他手?他现在又在何处?

    蓝玉目睹李驭疆之死,却无法看清凶手真面目。更进一步来说,假洪钊丧命,李驭疆被害,其疑点在于,假洪钊乃西夏探子,却被西夏人所杀;李驭疆乃宋将,却被汉人所杀……两件事说起来都匪夷所思。

    看似相互关联,却又相去甚远。

    另外一条线索,则是北笙所中三星在天之毒。北笙中毒,目前能明了的是华坤所下,要指引自己去寻那杜瑶真母女,救杜林秋于水火。但是,事情似乎并不简单,追溯而上,竟与当年杜妃入道有关。堂堂大宋朝廷,竟然有三星在天之毒,按照华坤之说法,是进贡而来。再联想此前官家暗暗拿出的那枚西夏刀币,委实奇怪,这朝廷内似乎也不太平,早在先帝时,便有党项人渗入。

    再者,这西夏朝廷似乎亦不太平,北笙虽说中毒是华坤所为,但是她夜袭镇戎军,按照计划行事,便是一条死路,明显是有人利用了这一点,请君入瓮,有心借刀杀人,借宋军之手将其铲除。

    目前看,北笙此事,怕是西夏国师张元所为。恐怕目前整个西夏都以为北笙已经丧命,只有这蓝玉知道北笙好端端地活着,非但如此,蓝玉若是回到西夏,见到张元,自己与北笙之计便会败露,到时候北笙怕是还得背上一个投敌叛国的罪名。

    想到此,徐硕眉头一皱。

    是夜。

    镇戎军城内主道上,一匹骏马飞驰,已是深秋,西北边陲已然有些凛冽之气。马背上的人,一袭缁衣,松挽发髻。月色正好照在她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脸上。这不是别人,正是身受重伤的蓝玉。

    那蓝玉自打那日重伤,卧床数日之后便觉有了些精神。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也怪可怜。平日里,总是装出一副潦倒模样,那宋军亦不疑有他。打那次夜审之后,徐硕便再也不曾露面,更别说那传说中的大学士韩琦,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不过,这倒更好,那些看守的宋兵也越来越松懈,直到后来,华坤送来一碗药后,便没了个人影,到了子时,那守卫都就地躺倒各自睡去。

    这倒是绝好的机会,蓝玉打定主意,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一定要逃出去,寻了那张元一问究竟,为何要让野利北笙来置自己于死地。

    没了守卫,蓝玉要出这个门不在话下。一套行云流水,就连门口的那匹黑马都似是为自己准备的一般。镇戎军的主道上空无一人,这偌大的一个军镇此刻如同空城一般,好像呼吸都只有她蓝玉一人的。

    蓝玉衔枚疾行,她知道这锁阳河是出不去的,但这几日她跟华坤也打听出来点事儿,这镇戎军三面城门,北面却是靠山。没有城门,一座山正好成了天然的城墙——当然,也是天然的出口。

    此时,蓝玉正奔着城北而去。

    忽的,一只弩箭划破暗夜,乘着月色飞来,蓝玉心中一凉,只听得胯下黑马一声长嘶。她尚不及反应,又是一只弩箭飞来,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这北门外有一丘陵,也就是个小土坡,坡上有一废弃哨岗。”蓝玉迷迷糊糊之间想起这句话,在马背上举头望去——哪里来的丘陵,哪里有废弃哨岗?!

    只是她已经来不及思虑,也来不及辨别……一切的一切,对于蓝玉来说,都来不及了。

    这镇戎军说大不大,也算是五脏俱全。分东西南北四个门,东边,东河门;西边,西阳门;南边,南山门;北边,北戍门。

    镇戎军四面都是门,没有靠着山。

    然而,蓝玉却什么都不知道了。当然,她本就不需要知道这些。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