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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鼎之狂歌 第7章 八圣像昏睡命仙

    如果韩冰的嘴再张的大那么一点点,他的下巴就掉到地上了。

    “你…你…这…这…你…这就好啦?”

    面前,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拄着一杆墨黑色的乌枪,胸口缠着厚厚的包扎。

    在他的身后,探头缩脑的探出一个小脑袋。小脑袋的下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火红色的胡子。

    “哎呀呀有你的一套嘛!”

    韩冰一把将小矮人从曹云的身后揪出来,举在空中恨不得上去使劲亲两口。思寻一下似乎不妥,于是便把他放在青石之上,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啪啪”直响。

    “哎呀快给你家韩大哥好好讲讲,你这小子到底用了啥法子就把咱曹家大哥治好了?”韩冰的称呼变得飞快,看样子完全不知道“活死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名叫红石的矮人,此刻在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一点开心。他低头撅着嘴,两只小胖手揪着两缕红色胡须,在胸前绞动着。

    “恩…韩大哥,这人的毒太重…都怪俺没有跟俺二叔好好学…要是俺二叔在,也许就能医的好了…”

    “啊哈哈你小子跟咱开玩笑的对不对?”韩冰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想骗我?没那么容易!”说着他一指曹云:“今天上午咱曹大哥连床都下不了,现在却能到处跑。这不是医好了这是啥?”

    还没等红石发话,曹云却苦笑接过了话茬:

    “默言,别难为这位…小兄弟了。吾辈的伤,吾辈自己心里清楚。这位兄弟只是用秘术暂时止住了伤口,却无法根除余毒。依吾辈想来,只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吧…”

    “还有三日…俺真的尽力了…”红石小声说道。

    韩冰愣了一下,眼神中却丝毫没有放弃:“小矮子!你二叔在哪儿?”

    “俺二叔?在火焰神那里啊。”红石眨了眨眼睛,听那语气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韩大哥活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他二叔家在哪里。

    “那…是哪儿…”韩冰咬着牙问出声。

    “丘州,昆茫山。”接话的却是曹云。

    “吾辈刚问过…”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

    丘州的昆茫山!普通人不用说三天,就是三个月,都不一定能爬得完!对于人类来说,那里是冰天雪地的世界,是绝地。

    韩冰陷入了沉默。

    三天,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还有三天光阴,他还能做些什么?

    “吾辈谢谢你。吾辈答应你的,可能再也没办法给你了。”曹云的声音很轻,有一点苦涩。

    每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呵呵,也罢!也要多谢小兄弟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小兄弟使秘术出手相助,曹云连这三天的光阴也是奢求。”说到这里,曹云向红石拱了拱手。照他现在的状态,能拱手已经是极限了。

    “对了,吾辈刚才听说,有什么受禅的热闹,吾辈,想去看看。”

    韩冰看了曹云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说不出一丝言语。

    天命难违。

    韩冰不是不知道曹云的伤有多么重,只是有的时候不甘心罢了。其实在他眼里,伤病如此,能站起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此时,夕阳就要下山,一天终于就要过去了。

    众人转回屋中,再没有说话。

    ......

    历史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看上去波澜不惊。可就在你认为它会这么一直流下去的时候,它却会突然在哪个地方转个弯,让人措手不及。每当这样的河弯出现的时候,成王败寇,功过是非,没有人能理的清。

    而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能不能理清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跟着河流上的那一条大船上下沉浮,也就知足了。

    对于龙丘城的百姓来说,便更是如此。

    改朝换代对于他们来说,更只是一个名称上的替换。皇上还是皇上,大人还是大人。对于他们来讲,只要蛮族不会再来入侵,皇上不再征重税不再征重兵,媳妇就还是那个媳妇,庄稼就还是那个庄稼,日子就还是那个日子。

    更何况,新来的皇帝,还是嬴朝的皇帝,只不过姓氏有所不同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人们听说新皇帝要行封禅礼,并且还要公开举行的时候,人们明白,龙丘城一个盛大的节日就要到来了。

    为了营造万民同庆的氛围,国师紫竹特意取消了龙丘城长达半年多的城禁。这样一来,做买卖的商人,种庄稼的农夫,看热闹的游客皆从四方赶来,都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睹这一位新皇帝的龙颜。

    而事实上,龙颜大悦。

    陈斯自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武艺独步天下,可以在焏术的追求上登峰造极。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成为那个一呼百应,群臣朝拜的九五至尊。

    而现在,这一切,就这么来了。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只要走完今天的过场,自己,也将站在权利的巅峰,俯览众生,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举城欢庆!”

    他的第一道圣旨,沸腾了整个龙丘城。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当人们欢灯结彩举城庆祝的时候,有些人却不得不付出十二万分的忙碌。

    比如上到堂堂的国师如紫竹,再比如下到黎民百姓如乔忠。

    乔忠这两天已经忙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有理由说这句话。

    曾经,一夜之间,他从一名衙门捕快沦落成为“嬴朝乱党”;又在随后的一夜之间,从“嬴朝乱党”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大嬴朝督察营的士兵。而这期间,他什么都没干...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第二天早上会有一个陌生人来闯进他的屋子,告诉他的另一个身份,另一份工作。而之前的那一个,已经永远用不上了。

    “我们仍旧是大嬴朝的子民!新的皇帝马上就要继位了!大嬴朝需要你们!新设立的督察营更需要你们!”乔忠只见过两面的新长官如是对他说。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督察营是干什么的,不过在他确实见过很多曾经是龙丘城士兵的督察营同僚。当问起他们为什么不继续当兵,而是来监察营干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的时候,他们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闭上口,仿佛突然间哑巴了一样。

    这份工作确实不好干。

    乔忠盯着眼前这尊三人多高铜像,暗暗有些发懵。

    名义上是“士兵”,然而在监察营的工作,却更像是…“民夫”。比如,今天分配给他的工作,便是把这三人多高的铜像擦干净,不能让他沾上一丝灰尘。

    按理说,能在一天擦完一整座铜像就已经是很费力的事了。可他今天的任务,却是整整八座!即便是他和柱子两个人擦,估计也得干到午夜了吧。

    想到这里,乔忠暗自叹了口气。

    他回头,柱子已经开始爬上那座铜雀像,开始迈力的擦拭起来。

    柱子是他的同乡,不爱说话,不过人很老实,也很勤奋。

    乔忠摇了摇头,伸手向面前铜像的顶端爬去。

    这是一座铜龟,浇铸在四方形台座上的一座巨大的铜龟。铜龟伸长脖子举头望天,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龟的全身和台座连在一起,大约占去周围几丈方圆。乔忠双手勾上铜龟的脖子,灵巧的翻上龟背,也开始麻利的工作起来。

    乔忠听老人们讲过这些铜像象征着云鼎八灵,也就是据说有着无穷神力的八种动物,分别占据着八个方向。乔忠从小就听人讲过,有北龟南雀,西虎东龙的说法。剩下的东北,东南,西南,西北的四灵分别是:鹤,狐,貂,蛇。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没有人能说得清。

    而实质上,连这八座铜像的来历,也一直是一个谜。传说,在夏朝第一个皇帝杰快要死去的时候,便告诉他手下的大臣,说他要把死后的自己埋葬在自己的故乡。于是有一个大臣便来到杰的出生地,精心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开始修建杰的陵墓。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挖不打紧,却挖出了八座金灿灿的铜像。大臣急忙把这个发现回报给杰,可没想到的是,消息还在路上的时候,杰就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谁铸造了这八尊铜像,更没有人知道这铜像是用来干什么的。

    于是,一个关于八灵的传说便开始在云鼎大陆上流传开了。杰的继任者,也就是他的儿子,坚持认为这是神迹,八灵便是神的化身,而杰便是神的子孙。对于他来说,这是显而易见的,能够统领千万人族的领袖,则必然应该流着神的血脉。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八灵像的地方,便成了历代夏朝皇帝举行祭天的场所。他们认为只有在这里才能够更接近神明,得到他们的教诲。

    其实在夏朝,很早就有人提出要迁都到这里,可这都被夏朝的皇帝们否决了。因为他们认为,八灵像应该是远离尘世的,遥远仙境一般的存在。

    不过,很显然,大嬴朝开国皇帝朱启帝雷旭并没有被这个说法所误导,虽然他把嬴朝的都城迁徙到这里,好像是为了另外一个理由...

    ......

    乔忠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太阳已经晃晃悠悠爬上了头顶,而铜龟巨大的龟背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耀眼,摸上去甚至有些烫手。

    “喂!”

    耳边忽然传来柱子的呼唤。乔忠疑惑的抬起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此时,柱子正站在西边铜虎的台座下,冲他摆着手。

    “稍等等啊!”

    乔忠最后在铜龟的脖子上抹了几把算是收了工,爬下台座朝柱子跑了过来。

    “怎么啦?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啊?”

    乔忠其实在心里有些纳闷。按照早上的分配,乔忠负责的是四座“阳灵”,也就是北边的龟,东北的鹤,正东的龙和东南的狐。剩下的四座“阴灵”由柱子负责。按理说,柱子擦完“南雀”以后,现在应该擦西南的貂才对,可为什么却站在“西虎”的旁边?

    “嘿嘿嘿...”柱子黝黑的脸膛被太阳晒得有一点发红。只见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乔忠说道:“乔大哥,你说俺啥都不懂,说错啥话你可便怪俺哈。”

    虽然认识柱子还没两天,可在乔忠的印象里,还没见过他这么扭捏过,于是便也有些好奇:“怎么啦?有话快说,别耽误了时辰,今天这活可累人。”乔忠一边掸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问道。

    “那啥,乔大哥,你说,上头突然叫咱们来擦这些个家什,是不是要有大事情啊?”柱子的眼光似乎有些神秘。

    “嗨就这个啊?还以为啥大不了的事了。现在城里都传开了,怎么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乔忠有些泄气。

    “是…啥啊?”柱子的脸上却充满了疑惑。

    “新皇上登基呗!我告诉你啊,就在明天,新皇上要在这里祭天!要不你以为为啥让我们一天之内就把这些个东西通通擦一遍?”

    “皇…皇上要在这里登基?!还要在这里祭天?!”柱子突然间激动起来,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要有这么大的事情发生。

    “是啊。而且更夸张的是,这一次的祭天,所有人都可以来看!我说你小子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将来可要跟你儿子说你看过皇上的祭天大典了哈哈…好了好了,就这点事,那我回去继续干活去了啊。”

    乔忠说完就要走。这时,却被柱子拦住了。

    “那个…等等…”

    乔忠回头,却看到柱子脸上不好意思的笑:“乔…乔大哥,你见的人多,知道的东西也比俺多。那你能跟俺说说,这皇帝祭天,是咋地个祭法?能跟俺比划比划不?”

    柱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见乔忠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这可使不得…我说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是谁?我是谁?在这儿比划?学着皇帝一样在这里祭天?这可是掉脑袋要杀头的呀!”

    “乔大哥,反正这儿也没别人,你就给俺学学,让俺开开眼界嘛!”柱子的手紧紧抓着乔忠的胳膊,少有的坚决。

    乔忠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八灵像的周围是一片宽广的大空地,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远远的看不真切。还别说,这方圆几里之内,除了他们俩还真没别人了。

    “呐,我跟你说,可就这一回听见没?不许跟别人说!”看着柱子一脸的真诚,乔忠也心也软了。

    “恩恩,俺绝不跟别人说!”柱子似乎有些激动。

    “唉…其实呐,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不一定就是这样…”说着,乔忠撇了撇嘴,卖弄的小心思挠的他心里也有些发痒。

    “皇上呢,手里端着一壶酒…”说着,乔忠举起虚握的右手,好像他手里真端着一个酒杯似的。

    “…在这铜像前面来回走三趟,每趟七步。皇上身后有个专门颂祭词的,皇上每走一步,便有人在后面念一句词。”乔忠迈着方步,看样子还真是学的有模有样。

    “那然后呢?”柱子兴奋中带着一些急切。

    “然后,皇上把酒洒在灵像下…恩…大概是这里吧。最后回过来,在这里冲着灵像拜三个头,就完事了。”乔忠走回到铜虎像的正前方,面向铜虎跟柱子说道。

    “就…就在这里拜?”柱子指着乔忠所站的地方。

    “差不多吧!这内宫的事儿我其实也没见过,听我一个朋友讲的。他在宫里做侍卫。”乔忠双手抱胸,看上去满满的自信。

    “在这里啊…宫里的事情也忒麻烦..”柱子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有些发愣。

    “我说你别在这儿想东想西了。急什么?明天你不就看见真的了么?好了好了,再耽误时辰活要干不完了。你要没别的事我走了啊!”

    看着柱子仍旧一副呆呆的模样,乔忠便扭头朝他第二个目标一路小跑过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铜鹤。

    说老实话,这个的难度可比那平坦的龟背大多了。

    可当他好不容易爬上铜鹤的背,伸手要去擦鹤顶的时候,却发现,远处的柱子,似乎还站在那里,对着铜虎,默默的发呆…

    “哼,干不完活,掉脑袋了我可管不着!”

    乔忠自己嘀咕着。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这天,万里无云。

    市井做买卖的店铺,红红火火的开张了,这是自蛮兵入侵以后的头一次。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川流不息。当然,更多的人们都还是向城东涌去。在那里,刚刚搭建好一座雄伟的受禅台,它将在辰时迎来最宏大的,万民瞩目下的受禅之礼。

    “哎呀娘西皮的,矮老弟,有段时间没进城,这城里人可真多啊!”

    随着滚滚人流,一路行来一名奇特的男子。

    之所以说奇特,倒不是因为男子的长相,而是因为男子脖子上的…东西。

    那似乎是个孩子,只有孩子才能有如此娇小的身材。可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有这样长的胡子。而且那胡子还是火红色的,在人群中极是乍眼。

    “哇哈哈这里好热闹呀。”骑在脖子上的人用两只手转着自己的胡子,在空中悠出两个红彤彤的圆。

    由于大街上的行人实在太多,悠起来的长须很容易扫到别人的一些部位,比如壮汉的脸,再比如美妇的胸前…

    于是,被骑在身上,名叫“韩冰”的男子便很纳闷的发现,周围的人投来的目光总是暗藏深意。如果把那深意念出来,就应该是:“这是谁家倒霉的熊孩子?”

    如果意念可以杀人,韩冰和红石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其实,按照韩冰的性格,能让别人骑在自己脖子上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事情。想不久前,云鼎大陆当年名震天下的“鬼影白猿”沈华沈清风,也只是他韩冰胯下呼来喝去的坐骑。而他红石又何德何能?最多只是多活了好几百年而智商却只进化了几分钟的小矮人罢了。

    可要把他放下来么?

    韩冰悲哀的发现,这不是不能,而是根本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被骑着,但更知道自己的脑瓜顶上顶着的是个什么级别“熊孩子”。

    ……

    刚刚进城的时候,韩冰懒洋洋的迈着方步,看着红石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咦?卖肉的叔叔?你头上怎么一根头发也没有呀?是不小心被自己的刀砍掉的吗?”

    “可是这肉还没有熟哎。难道叔叔你怕火?哦!俺懂了!叔叔的你头发是被火烧掉的!”

    “哇!卖刀的哥哥你卖的刀好烂!这里面得掺多少煤渣呀。点着了能当火把耶!”

    “哎呀?这位大姐姐的胸前鼓鼓囊囊都藏着什么呀?能让俺看看不?”

    就在韩冰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谁都不认识一脸酷酷的茫然经过的时候,脚下却是一个趔趄,他的裤子正被人紧紧的揪住:

    “韩大哥他们怎么都生气啦?韩大哥快来救救俺!”

    低头看,红石的表情,一脸的天真烂漫…

    就当韩冰张口打算表示“兄弟你是谁你真的认错人了”的时候,一口铁锅嗖的飞来,擦着他的脑边飞了过去。

    韩冰瞪大眼睛看着那口足足能炖五十个猪蹄的大铁锅,锅的周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呲啦啦的响,他便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一把抓起红石丢在肩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

    回想着大铁锅,韩冰一身冷汗,他有点后悔让四个人分开行动了。当初决定曹云和慕容瑾同行,是出于对曹云的安全考虑。毕竟以现在韩冰和曹云的身份,无论对于钟萧还是紫竹,都实在不算是什么良民。

    不过…鉴于脑袋上“熊孩子”“熊”的程度,韩冰现在倒是有一种想随便找个燕州士兵投诚的冲动…

    “那个啥,矮老弟,你家韩大哥跟你说个事情。”韩冰的声音有点古怪。

    “啊好呀,怎么啦?”红石俏皮的低下头露出一脸的无邪。

    “你的胡子…”

    “是不是很好看?”红石抢话到。

    “遮到大爷我眼睛了…”

    “哎呀呀真是对不住了…现在呢?”

    “现在全遮住啦!!!”

    话音未落,韩冰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便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谁这么不长眼啊…没看见大爷我是红发魔鬼么?”

    眼冒金星的韩冰顾不上被摔得嘀溜骨碌的红石,一边骂别人还一边不忘自我消遣。

    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时候,却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噎在了肚子里。

    他睁大了眼睛,傻愣愣的瞪着眼前的男子。

    跟男子相比,韩冰和红石简直就是招摇界的小菜鸟,新手任务还没做完…

    那是一名逆着人流而行的青衣男子。

    男子很清瘦,衣冠也算端正,要说长相的话还真能算得上英俊,还带点文弱的书生气。这要是放在富贵人家,必然会是公子哥,迷倒一方姑娘倾倒一片群芳。

    可问题…出在他的那双眼睛上…

    这得多少天没睡觉才能困成这样啊?韩冰心里泛着嘀咕。

    那是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灌了铅的眼皮下是一双昏沉沉的褐色瞳仁,涣散着暗淡的目光。如果那目光有焦点的话,那焦点大概能覆盖整个龙丘城。

    不过,即便如此还不能算是招摇,最多只不过是熬夜太多的后遗症罢了。关键是他身后背着的东西…才是招摇界真正的一朵奇葩…

    那是一杆…“大白旗”…

    一杆约莫两人高的“大旗”,碗口粗的竹竿上撑着一面白色的…勉强可以称之为“旗帜”的东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旗帜”并不是方的,倒好像是随便在哪里扯的一张破布…

    更要命的,是那“破布”上的题字…

    正面,斗大的字写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反面的字要稍微小一点:公买公卖,泄露天机。

    就这么一张破布,在风中扑簌簌的一抖,放眼望去简直铺天盖地,引得路人无不纷纷侧目。可犹在梦中的男子仿佛毫不关心,继续磨蹭着一步步向前挪去。

    “您…您老人家晒衣服真会找地方啊!”

    韩冰的感叹是发自内心的。

    红石此时却比韩冰冷静的多,他没有多说话。

    他只是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只是悠着长胡子欢呼着嚎叫着绕着男子转着圈,仿佛在进行着什么盛大的土着祭典,他只是用力踮着脚跳着,在男子身上蹭着,爬着,想要去将那一面旗帜揪下来,或者想直接爬到大旗的顶上也未可知。

    被红石这么一折腾,男子好像终于在瞳孔的焦点中,找到了什么东西。

    “哎…哎…这…这位客官…本…本尊来…来给您相…相个面…”

    “哎…哎呀呀…看…看您头罩乌云,印堂发黑,面有晦气,有大凶之兆啊!”

    男子说话的对象,居然是韩冰。他前半句说的结结巴巴,后半句倒是无比流利,张口就来。

    一句话倒是把韩冰逗乐了,心说原来这人装神弄鬼,居然是个算命骗人钱财的,估计那睡意朦胧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心里明白的很。

    想来自打从梓丹流浪至今,韩冰也算是老江湖了,甚至自己原来也做过装神弄鬼的买卖。看到男子张口就来,心里面便生起了戏弄之心。寻思现在时辰还早,韩冰便装着倒吸了一口气,朝男子作了个揖,焦急问道:“哎呀呀这可了不得啊,这位仙人真是慧眼。大爷我这两天诸多不慎,还请仙人指点一二。”

    却只见那男子摇了摇头,眼睛中依旧没有半分神采:“不…不…不是这两天,是…是马上…恩…约莫就是…两…两个时辰以内吧…”

    “哇!那大爷我该怎么破呢?”韩冰来了点兴致。

    “破…破…不了…一会儿,会有大…大祸事。出…出事以后,往…往城北走…黑…黑门王府避祸。本…本尊…泄…泄露天机,在…在那里收钱…公…公买公卖。”

    说完,这男子居然就这么一转身离去,再没多说一句话。

    只留下韩冰望着男子的背影,默默的发呆。

    真的假的?这就完啦?

    按照韩冰的想法,这时算命的人必然会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然后开口要钱,说只有给了钱孝敬了神灵才能给你免灾之类的。可这说完了就走,当真不多二话的还真没见过。看样子,还真是不管你爱信不信,等真的灵验了你必然回来求我的架势。

    难道,这人见谁都这么说,总能说中一两个,然后等着收钱?

    看起来不像啊…

    “韩大哥,那…那个好大好大的旗,是你们人族的土特产么?是的话,俺给俺二叔也带回去个,俺二叔见了肯定高兴!”

    一旁红石的话打断了韩冰的思绪。

    “是啊,你咋知道的?等你回去的时候韩大哥送你一面。”

    韩冰皱着眉头,一边面无表情的接着茬,一边把红石扔在自己的肩上,继续朝八灵像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