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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春记 第82章 伏法

    万老爷从前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遭受到来自妻子的儿子的双重背叛,被万玉轩张口就道出他藏东西的地方,脸上一贯淡然的面具也戴不下去了,铁青着脸怒瞪着陈氏二人。

    陈月娘在听到万玉轩喊出来的话后也有些惊住,她从没想过万老爷居然会把东西藏在自己的地方,随即立马看了过去,顺手将万玉轩推到身后。

    “老爷莫不是还想着有一天让我也背黑锅不成?”凭借对对方的了解和他的狡辩之语,陈月娘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万老爷怒气不止,对着陈氏更是没好脸色,“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害死了万家知不知道!”

    陈月娘怒极反笑,分毫不让,“害死万家的究竟是我,还是老爷自己。我就算再狠心,但好歹知道虎毒不食子,你呢?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甩给文轩,你自己怕死,难道文轩就不怕吗?”

    万老爷一时间怒气上涌,只觉得陈氏乃是妇人之见,朽木不可雕也,拂袖冷哼一声,懒得再和她说话。

    倒是一直沉默佯装木头的万管家见状,走了两步靠近万老爷,替他拍了拍背舒缓情绪。

    俞逖也不制止他们几人说话,围观的百姓就更是看得乐呵,恨不得他们再多讲一些爆些消息出来大家一起看热闹。

    其中不乏有杨温骆几家的下人混在里面,业已偷偷观察了好几天,等退堂后就回去将这些内容尽数告知主家,令几家的当家人听了后心有余悸不说,对待家中妻子孩子的态度也较从前更好些,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约等了一刻钟的工夫,其余人还继续在万家挖地。连江则带着搜出来的东西先回了县衙,呈给俞逖等人。

    呈上来的乃是一个小盒子,里面只装着几封信,俞逖分给邹县丞苏主簿几人一起观看,其中一封上记载着周家事情发生之前,万逸致和荆州府匪盗头领联系商量的内容,上面明确记载着用八千两银换一个匪盗的信物,并且要他们那边派人过来证明乃是周家和他们勾结,而万老爷也保证来的人并不会出事,到时候定然完好无损的回去。

    俞逖因早就有所预料,倒是不怎么惊讶。

    邹县丞几人却看得眉头紧皱,看向万逸致的眼神是掩饰不去的憎恶。

    “简直其心可诛!果真是你勾结盗匪嫁祸周家,如今证据确凿,看你还能如何抵赖!”

    俞逖又将自己手上那封信纸递了过去,让邹县丞等人观看。

    邹县丞不明所以,视线落在信纸上的时候却是连手指都在颤抖了,身侧的苏主簿亦然。

    即便这几日他们早就见识到了万逸致的狠心狡猾,但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为此心惊胆战,世上居然真的有如此狠心之人,仅仅是因为自己内心的不忿就能痛下杀手,在狱中接连杀害多人,而后居然逍遥多年,在百姓中还有一副好名声。

    邹县丞愕然之下无法言说。

    苏主簿则是勃然大怒,恨不得立时下去诛杀此人,前面所言万家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果然不假!

    从看见那盒子的时候起,万逸致神色灰败到藏都藏不住,如今又看见公堂之上的几人将目光投注过来,也不再费心去想说辞了。

    “如今证据确凿,看来你是无话可说了。”

    万逸致惨笑一声,“有这么个蠢货在,草民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大人你绝对不会找到这些证据。”

    他藏得天衣无缝,哪怕是陈氏日夜都在房中进出,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些地方会藏着东西。

    俞逖也笑,“这只能说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作恶太多,早就有人看不下去,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到正轨,你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罢了。”

    万逸致心中还是不甘心,如果这是俞逖自己找出来的东西,他心里都会稍稍安慰许多,但偏偏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的,任凭他狡兔三窟巧舌如簧也无从辩解。

    想到这里,他看向陈氏母子,破口大骂道:“我如今出了事,你们以为自己还会有好日子过吗?他——”

    万逸致指着脸色憔悴的万玉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年我替他打通了那么多关卡,连周家的管事都被我事先收买,就为了让他赢下生意,结果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之后不仅不反思改过,反而嚷嚷着要周家好看,要让周家付出代价,如此没有本事只会说大话的人,也只有你还当个宝。”

    陈月娘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但万逸致大概是知道自己没有被释放的可能,索性将这些年来的怨气都一次性吐露干净。

    “还有玉堂,多年来也被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拿钱花天酒地,什么都不会做也不能做,你以为没有我支撑的万家,今后还会是如今的万家吗?”

    陈月娘脸色白了白,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万逸致将事情做绝,想要让文轩定罪入狱,她绝对不会站出来指认对方。

    “哈哈哈……”万逸致大笑起来,“你生的二子一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万家在的时候自然都好,万家不在了,你以为他们能落到什么好。”

    陈月娘受他几番讥讽,如今又牵扯到早就出嫁的女儿身上,忍不住反唇相讥,“你说我的儿子女儿不好,难道他们不是你的血脉?你管过他们一丝一毫吗,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我是有错,但你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别想着事到临头了还要来指责我!”

    万逸致被这话一噎,咳嗽两声后又道:“还有家中其他的子女,也因为你的缘故导致他们个个不成材,但凡有个出众的就要被你打压,要给你的蠢货儿子腾路,如今可好,大家谁都别想好!”

    陈月娘更是冷笑起来,“别说的好像你现在才发现知道一样,但凡你从前对他们多用一点心思多说两句话,我就不能随意打压他们,下人也不会只听我的对他们冷待。万逸致,你才是一家之主,你发了话,便是我在面子上都不得不听。”

    “从前你随着我来,这时候就别装什么慈父被我蒙骗了心眼,也别想把什么都推给我。我是对他们不好,他们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一视同仁,可你却是他们的亲父,那时候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话也不说,这时候你也别说,免得丢人现眼!”

    “你,你——”先是证据确凿的打击,再是陈月娘这几句毫不留情面的话,万逸致似乎是有些撑不住,指着陈月娘你了几句,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往后倒了下去。

    幸有万管家在他旁边扶着,才不至于让他倒在地上。

    俞逖等人看了这好大的一场戏,如今其中一人晕倒,也算是好戏落幕。他吩咐衙役将方才搜到的几封信件贴在衙门跟前,也让远安的百姓能洞察其中内情,又让人叫了周端年过来。

    诸事齐备的情况下,也不管万逸致是否还在昏迷,当堂宣布,万逸致陷害周家入狱,又和蔡泰联手致周家人死亡,更侵占百姓田地等等,数罪并罚,着令秋后问斩。万家除祭田外的其余家财,一半赔偿周家后人,一半充入县衙府库。

    陈月娘和万玉轩等人如此愤怒难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暂且不提,但万逸致好容易醒来,却陡然听见这个消息,立刻又昏厥了过去。

    俞逖冷眼看了半日,只有个万管家还愿意照料他,因此行了方便,让万管家随他进入大牢,暂且照顾他不至于承受不住打击,又命狱卒仔细看守,任何人想要来看望万逸致都必须有他的许可,同样也不允许万逸致在牢中畏罪自杀。

    而好容易出来的万玉轩,在宣判之后也紧跟着被重新送进了大牢。

    “大人,我儿是冤枉的!”陈月娘红着眼看向俞逖。

    俞逖却已经被这桩案件折腾得发困,懒得再和陈月娘掰扯万玉轩的问题,宣布退堂后就径直去了后院。

    一边的寇明旭听了两日的升堂,心中的那点郁气在看见万家人惨状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如今间陈月娘不服,便也好心解释了两句,虽然周家人的案子和万玉轩无关,但他身上还背着侵占田地、仗打周家太太的罪,一时是出不来的。

    陈月娘闻听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她原本以为万逸致进去后,万玉轩这边就能自然而然的出来,没想到他们都进去了,如今万家只剩下她和玉堂支撑。

    想到这里,她不免联想到万家其他子女,只怕早就知道了消息,于是也顾不得和寇明旭继续掰扯下去,匆匆忙忙就往万家赶回去。

    寇明旭摇了摇头,趁着四下无人伸了个懒腰,这两日寸步没敢离开县衙,如今案子结了,总算可以回家休息了。

    不仅俞逖这两日累,便是祝春时也因为想要知道他们的结局一直熬着,直到在大堂后面听见俞逖宣判,才掩着唇心满意足的回了东厢。

    她躺下不久,就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刚皱起眉头,俞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安心过后紧接着就继续睡了过去。

    祝春时一直睡到酉时,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依旧眷恋床榻,不愿意起身。

    她看了眼身边,依稀记得俞逖是陪着一起睡的,如今旁边的位置早就没了人。

    “醒了?”俞逖醒来后就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看书,这会儿听见里面的动静,忙起身掀开纱帐,含笑坐在床沿,“我还怕你继续睡下去,晚上睡不着了,正准备叫你。”

    祝春时神思还没彻底回转过来,舒服的嘤咛了声,带着鼻音有气无力的回他,“还没醒,但是有些饿了。”

    俞逖既乐于见祝春时在他面前露出随性自然不受拘束的一面,又对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把人从床上牵着坐了起来。见她表情还有些浑浑噩噩的,索性顺水推舟的把人从帐子里抱了出去。

    他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反倒让祝春时惊讶,没等她想明白双手已经条件反射的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短短的几步路,从床上到踏上,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让祝春时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你……”

    俞逖低头看她,“我什么?”

    祝春时抿唇,摇了摇头,看见俞逖的眼神她几乎就能猜到接下来对方可能会说的话,总之是些没脸没皮不能让外人听见的。

    她识时务的转移话题,“泻露圆荷她们呢,我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

    “吩咐她们去小厨房端吃的去了,大概就要回来了。”俞逖笑着解释道,“还让她们先端了热水进来,擦擦脸?”

    祝春时点了点头,刚准备起身出去,就被俞逖按住了。

    她疑惑地看过去。

    “好好坐着,我去给你拿。”不等祝春时发问或拒绝,俞逖一边说一边走出碧纱橱,在外面用温热的水打湿了帕子,拿进来给祝春时擦脸。

    祝春时虽说不解,但仍旧接过来擦了脸,等他又转身出去时,她也捏了捏眉心,去床边将鞋穿上。

    她走出碧纱橱时,泻露圆荷刚巧端着吃食从外面进来,见她醒了过来都忙不迭的搁下东西在小几上,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

    “姑娘可算是醒了,方才睡得太久,姑爷都险些去请大夫了。”圆荷不无担心的道。

    祝春时看向俞逖,俞逖摸了摸鼻子,没看她。

    “这两日县衙上下都累,吩咐下去,咱们院子里的每人赏两个月的月钱。”祝春时见他如此,便也收回了视线,坐到罗汉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几乎不需要她说话,俞逖闻声而动,已经自觉坐到了旁边。

    “县衙里的胥吏衙役也得给点好处,这两日跑来跑去的,之后还要他们多用点心神看着大牢。”俞逖先给人舀了一碗鸽子汤递过去,轻声细语道。

    “那也跟咱们院子里一样?由县衙那边每个人多发两个月的俸禄。”

    先前抄了庄主簿和几个衙役的家底,县衙里本就还有一些余钱,之前是因为还得省下来到秋收的时候买粮食,否则粮库里一粒米都没有,到时候有个天灾人祸,拿不出东西来,还得俞逖背锅。

    如今又有万家的家财填补进来,且万家名下良田无数,最近正是秋收的时候,到时候粮食也有了,银子无论如何也尽够了,县衙那边自然也能负担得起胥吏衙役的工钱。

    “可惜,没有拔出萝卜带出泥。”俞逖说着还觉得有些不够,如今只有万家被查了出来,其余商户可都还好好的,他却不信他们都有那么清白。

    祝春时失笑,“水至清则无鱼,你一下子处置了万家,就已经是杀鸡儆猴了,要是再多来两家,别说人手够不够有没有证据,也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俞逖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一根麻绳容易斩断,要是麻绳拧成了一团,那就不好处理了,如今能短短几个月收拾了万家,已经是极其不错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