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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 第62章 你永远为奴

    面前的人神色肃然,眸光清冷,开口时亦是凉薄无情。

    他说,“你就是这么做‘刀’的。”

    阿磐心神一晃。

    是了,主人要她做一把刀,她临别时也应了要去做主人的一把刀。

    因而不是人,只是刀。

    那人冷言冷语的,继续说了下去,“这把刀不杀谢玄,却刺向了自己人。”

    是了,挡了孟亚夫的刀,孟亚夫因此被魏武卒围杀,被周褚人一刀砍了头,这便是把刀尖刺向了自己人。因而虽然不曾亲自动过手,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那人瞋目切齿,“你怎么敢?”

    阿磐的眼泪在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回道,“主......主人息怒......求主人息怒......阿磐没有认出是孟师兄......”

    甫一开口说话,扯得嘴角生疼。

    陆商骤然呵斥,“休管是不是孟师兄!千机门就是要杀魏王父!难道你不知道!”

    这暴喝使她全身一凛,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上一回驿站骗局,不正是要刺杀魏王父吗?

    阿磐硬着头皮辩白,“王父对阿磐早起了疑心......阿磐......阿磐只......只想去挡一剑,好取得王父信任......求主人不要生气......”

    她在知道自己要完的时候,已在路上想了这个勉强的理由。

    她不知道这理由萧延年信不信,但除了这个勉强的理由,已经再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那人可信?

    那人不信。

    那骇人的巴掌又扬了起来,阿磐骇得仓皇闭紧眸子,心里虽惶惶惊惧,但不敢避开分毫。

    她已经做好了生生挨着的打算,然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那人冷笑,“你可如愿了?”

    并未。

    从未。

    没有得到信任和垂怜,得到的只有疑心与冷待。

    头低低垂着,话声也低低的,“阿磐无用......”

    一旁又有人来,呈上一物,“主人,在她住处搜出来这东西。”

    阿磐下意识抬头望去,心头陡地一跳,那是,是在发现毒簪的那个平明,谢玄给她的脱籍文书。

    知道自己走不了,但仍然小心收着,当成了宝贝。

    上面有他的亲笔小篆,也盖着他的督军大印。

    谢玄从没有给过她什么东西,思来想去,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一张脱籍文书了。

    阿磐一双手在袍袖中紧紧攥着,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再从主人手中去抢夺。

    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她若敢抢,陆商的刀就敢当着萧延年的面砍过来。

    陆商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起话来,“难怪什么事都做不好,图偷不来,毒下不了,还害得孟师兄身首异处,原来......”

    那毒妇嗤笑一声,卖了个关子。

    旋即那嗤笑便化成了凶神恶煞,咬牙拧眉,“原来是生了二心!以为有了文书,就能脱籍了!”

    阿磐心中骤然一凛,千机门里的“二心”能要了她的命。

    因而“二心”这个罪名,她亦是吃罪不起。

    一双膝头小腿在这冰凉的地上跪得酸疼,她也不敢挪动一寸,只仰头望着萧延年,“阿磐不敢有二心,阿磐从未对主人有二心!”

    萧延年还不曾说什么话,陆商又插进嘴来,“有没有二心,试试不就知道了。”

    上一回因了白磷的事被魏武卒追杀,陆商险些丧了半条命,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报复,她岂会轻易放过,因而迫切地催促萧延年,句句都要阿磐死。

    阿磐不知道陆商要怎么试,人就这么怔然跪着,那脱籍文书也就在萧延年手里松松握着。

    可一转眸的空当,萧延年已不急不慢地扬起手来,那文书就朝着火炉子里掷去了。

    他冷眼望着,“有什么用?不做魏国奴,也依旧是中山奴。”

    阿磐心中抽疼,蓦地起身朝文书扑去,也朝着那火炉子扑去。

    可哪里还来得及。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文书在火炉子里呼啦一下蹿起了高高的火苗,烧出了令人心焦的味道。

    阿磐眼圈一红,心里堵得郁郁喘不过气来,眼泪哗得一下就滚了下去。

    陆商苍啷一声拔出刀来,那刀锋如陆商一样寒光毕现,“果然有二心!属下早说了此人无用,主人不信。如今还留她干什么?属下砍去她的脑袋,叫她去地府陪孟师兄走一遭!”

    好啊!

    砍吧!

    砍吧!

    夺了她的断玉,也烧了她的文书,她除了一身的伤,什么也没有余下。

    不如就把她砍了,杀了,埋了,也好过这成日的胆丧魂惊。

    萧延年的手就在她颈间扣着,说着凉薄透顶的话,“记下,中山不复宗社,你,永远为奴。”

    从心头爆出来的酸涩立刻就渗透进了五脏六腑,也立刻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之中。

    阿磐恍恍惚惚地想着,是啊!

    中山不复宗社,他们也永远都是亡国奴。

    陆商手里的刀已经摁不住了,一旁岌岌催道,“主人还与她多说什么,此刻就该将她杀了!叛贼之女迟早生变,只会误了主人的大事!”

    阿磐闭上眸子,喉咙在那人的掌心里一下下突突跳着。

    在萧延年面前,她就似那砧板上的鱼肉,不敢翻腾出一点儿浪花来,未任由刀俎宰割。

    不见那人掌心收力,因此她的喉咙便也就没有被折断。

    好半晌过去,才听得萧延年命了一声,“进棺思过。”

    立时便有人上前拿她,押得肩头与小臂的伤口丝丝作疼。

    阿磐最怕进棺。

    进一回棺,便似死了一次。

    她骇得浑身惊颤,不敢哀求,但想到若今夜不死,日后必定还要回到谢玄身边去。

    可倘若她一夜不见人影,魏营那边又该怎样交代呢?

    顾不得身上的疼,她极力挣开黑衣使者,扑上前去抱住萧延年的腿,“主人,天亮前不回去......王父必疑心阿磐就是细作......王父必会杀了阿磐!”

    可萧延年垂眸望来,他居高临下,眸中依旧十分冰冷,“你再不必去。”

    阿磐心头荡然一空,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那人又道,“千机门有了更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