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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为将 第55章 暂住王宅(三)

    “大人既然能查到一些事,就表明,朝中并非全然唯司徒氏马首是瞻,还是有人想要让司徒氏倒台,或许,只是在等一个人站出来。而且,司徒氏盘踞朝中多年,从前便左右朝政,如今上位的段暄是司徒熠的外甥,司徒氏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这必然会招致段暄的不满。要说现在谁最想铲除司徒氏,一定是段暄。可是百足之虫尚死而不僵,司徒氏这种豪族,党羽众多,不可能在一朝一夕扳倒他们,唯有逐步瓦解,各个击破,才是上策。”

    “愿闻其详。”王骥向前探了探身子。

    “如今司徒氏仰赖的是祖上经年累月积累的权势,而大人可以暂时仰仗的,便是段暄。段暄自从坐上了那个位子,定也是处处掣肘,事事不如意,他想要拿回权力,就要先剪断司徒熠的羽翼。大人若是奏表查办此事,段暄定会同意。

    无论堰州赈灾钱粮一事究竟与司徒熠有没有干系,大人都不必提及他。大人大可以说,田骧不除,则会寒了民心,乱了朝纲,也会有损太师清誉。此事已是证据确凿,段暄执意将田骧法办,司徒熠若是再维护田骧,就成了他目无法纪,包庇贪赃枉法之徒。即便保下田骧一条性命,也会给了段暄把柄。

    朝堂之上的臣子,说到底,皆是见风使舵之辈,有人与司徒熠交好,也不过是因为他大权在握,或畏惧,或垂涎他的权势,并不会与他诚心相待。只要段暄首肯,他们绝不敢有二话。”

    “万一圣上还是站在司徒熠一边,这却如何?”王骥有所顾虑。

    “段暄只会站在权力一边。他当初就是这么选的。”岳疏桐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

    王骥面色凝重,没有立刻答话。他垂下眼,思索良久,终于开口。

    “姑娘说得有理,我姑且一试。”

    “阿灼胆略兼人。”段泓称赞道。

    “从殿下那里学来的诗书,还有从师父处习得的文章,虽筹谋不了大事,但出出主意,还是够了。”

    “姑娘此计若成,便可除硕鼠,正风气,为堰州百姓讨回公道。这已经是大事了。姑娘过谦。只是——”王骥朗声道,却又话锋一转。

    “大人还有何顾虑?”岳疏桐忙问。

    “这田骧的老师,也就是慕容清,虽已告老,可现在朝中仍有威势,我只怕到时节外生枝。”

    岳疏桐想起,当初慕容清也曾参与到构陷她与段泓一事之中,王骥此前交给自己的两张纸上也写着慕容清现居何处。

    再设法与慕容清周旋,未免耗时耗力。他现在已不做官,直接了结了他,岂不是更为简单。

    她岳疏桐从来不是忍气吞声之人,被人泼了脏水还置之不理,这口气她是万万咽不下的。

    “慕容清不足为惧,大人只管放手去做,我来为大人摆平此事。”岳疏桐颇为自信。

    王骥眼中一亮。

    “姑娘还有妙计?可否与我说说?”

    岳疏桐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低头品茶。

    “如此,那我便等着姑娘的好消息。”王骥见状,便不再追问。为岳疏桐和段泓续上了茶。

    段泓手捧着茶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殿下有何事要讲?”王骥察觉出不对,问道。

    “大人,近日可有小弟段昶的消息?”段泓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齐王殿下……近日确实不曾听闻他的消息,派出去找寻齐王殿下的人,也没有传回什么有用的线索。”

    段泓紧闭双眼,神情落寞。

    岳疏桐于心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宽慰。

    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他们此前顾不上找寻段昶。现如今,也不知段昶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堂上陷入一片沉寂。

    良久,段泓强颜欢笑道:“只怕还要劳动王大人,帮我打听此事。小昶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殿下放心,臣定当尽心尽力。”

    岳疏桐也想问一问王骥可否知道夫子的下落,却突然想到,剿灭临穹山一事,段暄和司徒熠定是秘密进行的,况且,她也不知道夫子的名字,实在不知从何问起。

    这时,一丫鬟匆匆而至,说厅中已经摆好了饭菜,可以用晚饭了。

    岳疏桐这才发现,已是黄昏时分了。

    几人来到厅上,向只影等人已经到了。不多时,王家小姐搀扶着王老夫人过来。几人落座,宴席算是开始了。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众人直到深夜才散。

    回到屋中,向只影和荧儿上床歇下。岳疏桐估摸着两人已经睡熟了,才拿起照霜剑,离开了屋子。

    “你要去哪儿?”

    岳疏桐刚刚合上房门,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便让她一惊。

    转过身,只见瑶轮光华下,段泓迎风而立。

    “殿下,我……”岳疏桐不知该作何解释。

    “你要去杀慕容清?”段泓走近,面若冰霜。

    “是。”被段泓一眼看穿,岳疏桐只得承认。

    “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铤而走险只为杀一个已经告老的官员,这太冒险了。”

    “唯有扫清一切障碍,王大人才能顺利弹劾田骧。不然,莫说弹劾不成,可能连王大人的性命都难保。”

    “我明白。”段泓沉声道。

    “殿下既然明白,又为何阻拦我?不单单是为了弹劾田骧一事。殿下,你还记得慕容清他们是如何同皇后和司徒熠一起诬陷我们的,而世人又是如何谈论我们的吗?”岳疏桐抬头,直视段泓的双眼。

    段泓眼神躲闪。

    岳疏桐知道,那些话污浊不堪,段泓显然不愿意回想,更不想听人提起。

    可那些话却像是在他们心里打了一个烙印,挥之不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在那些流言蜚语中,她和段泓被坐实了“暗中苟且,图谋不轨”的污名。

    岳疏桐一直都记得,那是他们刚到临穹山,第一次跟着向只影他们下山去瓷镇游玩。瓷镇中,那些南来北往的人都在议论着先帝猝然长逝,大皇子登基为帝的事。

    他们说,贤贵妃和三皇子稷王毒害先帝,意图篡位,却被皇后殿下识破诡计,最终两个人畏罪自戕。还说稷王身边有一个乾魂,虽然貌丑却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段泓颇为受用,终于被哄得迷了心智,才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帝王宠妃,心如蛇蝎;昔日贤王,实为桀纣,不配入宗庙;一介乾魂,阴邪歹毒。几人荒淫无道,为世间所不容。

    宫闱秘事,世人向来爱听,若是再掺杂些男女之间的情欲之事,无需计较真假,便足以挑动人的心弦。

    当初,岳疏桐听着,又是愤怒,又是觉得可笑至极。

    可面对这样的污蔑,岳疏桐和段泓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无法上前与之争论,更无法昭告天下,一切事情的真相。

    岳疏桐见段泓沉默不语,自行绕过他,径直向外走去。

    “我同你一起去。”

    岳疏桐停了下来,却并未扭头看向段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