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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公侯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迷香

    顾清语轻轻撩起车帘一角,目光缓缓掠过这条幽深而杂乱的暗巷。巷内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各式摊位错落有致,却难掩其间的拥挤杂乱。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群来自异域他乡的商人,摆着各式摊位,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聚集在马车周围,见车里有人,便张口要吃的。

    顾清语给了小翠一串钱,让她给孩子们买饼吃,然而,这些饥饿已久的孩子们哪里顾得上礼让,一见到食物,便如潮水般涌来,将饼子一抢而空,险些失控:“太吓人了,他们准是饿疯了。”

    顾清语点点头:“他们一个个都那么瘦,必定是日日挨饿的缘故。”她又交给小翠一些碎银子,让她散给孩子们,好歹能回去买些米面,多吃几顿饱饭。

    此时,有个异族商人过来兜售香料,他约莫三四十岁,脸庞轮廓深邃,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他手持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炉中香烟缭绕,丝丝缕缕,透着异香。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向车内,随即轻启香炉盖,对着顾清语所在的方向,缓缓吹出一缕轻烟。

    白烟袅袅,随风蜿蜒。

    顾清语蹙眉后退,以素帕轻掩口鼻,试图抵挡那扑面而来的气息,但还是慢了一步,闻到了一阵甜腻入喉的香气。

    那股香气,浓郁而锐利,一股脑地直冲人的天灵盖。

    幸好,那商贩很快就被撵走了,小翠也回来了。

    顾清语一直捂着口鼻,但还是觉得这里的气味复杂厚重,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反胃与不适。

    等孙泉办好了事,又回到马车边:“主子,奴才把人和事都料理好了,这里又脏又乱,咱们还是回去吧。”

    顾清语微微点头,凝眸于他:“未曾想,你竟也身怀武艺,深藏不露。”

    难怪,沈砚放心把私宅交给他来看管。

    孙泉低头道:“保护主子安危,是奴才的指责所在,自当竭尽所能,不敢稍有懈怠。”

    马车缓缓自幽深小巷中踱步而出,踏入了喧嚣繁华的主街,人声如潮,此起彼伏。

    顾清语望向怀揣着钱袋子,垂头丧气的徐嬷嬷道:“我知你思女心切,只是你这么找下去,白赔了银子不说,还要酿出大祸。你之前偷拿小翠的首饰,她本欲追究,却因念及旧情,不和你计较,但你终究还是错了……”

    徐嬷嬷闻言,眼眶微红,颤抖着手将钱袋缓缓递上:“姑娘,老奴甘愿受罚,这些银子请您拿去,任凭发落。”

    顾清语蹙眉:“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要你心里长个记性才行。”

    “老奴记住了。”

    “急生错,切不可再莽撞行事。”

    “是……”

    顾清语缓缓说着话,又觉一阵头晕目眩,却又迅速消散于无形,使她暗暗疑心。

    等回府之后,顾清语又觉得好多了,可鼻子里总像是凝着什么东西似的,微微堵塞,令她呼吸微微有些不适。

    小翠还以为她是累着了,又去了闹市之中,来回折腾,便让她躺在床上休息片刻。谁知,这一躺下之后,顾清语便再也没力气起来了。

    她全身软绵无力,头也昏昏的。

    小翠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温的,一点都不烫。

    她轻声询问:“姑娘您哪里不舒服?奴婢已差遣孙管事前往医馆请老郎中过来。”

    顾清语眼帘微垂,轻轻一眨:“我有点头晕,有些累……”

    “好好好,奴婢知道了,姑娘先好好休息。”

    须臾,老郎中匆匆赶来。

    他隔着纱帐,悬丝诊脉,皱眉思量片刻才道:“主子的脉象很怪,气血相冲,主子气血翻腾,既无猩热炽烈,亦无风寒侵体之凄冷。”

    孙泉在外间听了这话,登时着急道:“那依您之见,这究竟是何故?”

    老郎中犹犹豫豫,斟酌一番才说:“依着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此等症状,怕是非中毒之症莫属……”

    “中毒?”

    孙泉闻言,惊呼出声。

    小翠也是吓得脸色煞白,险些瘫倒。

    “不过,这毒不重,很轻,只让人晕眩无力,意识模糊,看着似乎并无性命之忧。”

    孙泉可听不得这话,急忙出声:“您得把话说清楚啊。”

    孙泉连忙派人往宫里传话,这事要速速告知公公才行。

    老郎中一时拿不准主意,忙又亲自走到内间,仔细观察了一番顾清语过于红润的面色,又听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话,不禁纳闷道:“主子今儿都吃过用过什么东西?”

    小翠逐一细禀,皆是日常之物,并无异样之处。然而,顾清语已经想到了来处。

    “午时我在街巷偶遇一西域行商,其手中香炉散发出的香气,异乎寻常,我仅浅嗅一口,便觉心神不宁,此后种种,怕是与此香脱不了干系。”

    老郎中闻言,面色凝重,方知事态严峻,先下了一道清肺明心的方子,给顾清语稍解迷晕之难过,至于该如何解毒,还得让沈公公安排宫中的太医前来施救。

    小翠熬好了药,急忙端过来,放在桌上晾了晾,又送到床边,舀起一勺,轻轻吹气,最后才送到顾清语的嘴边。

    顾清语斜倚床头,秀发微散,勉强勉强聚起一丝力气,浅抿了口苦汤。

    “姑娘这药是苦了些,但能解您身上的毒……奴婢求您,多喝几口,再多喝几口。”

    顾清语昏昏沉沉,人虽无力,心里却是清清楚楚。

    她这是不小心着了旁人的道。

    那一缕轻盈的白烟,吸进鼻子,便是劫数。

    随着夜色渐浓,沈砚的身影也随之出现。

    他今儿是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匆匆而来。

    一袭黑袍,玄色常服。

    面沉如水,眉眼漆黑。

    一晃将近半年未见,他略有消瘦,可见每日的繁忙操劳。

    沈砚解开披风,随手轻抛,被一旁机敏的孙泉敏捷接住,随即躬身回话:“主子,姑娘今儿在闹市遇了些许污浊之气,皆是奴才看护不周之过,恳请主子降罪……”

    沈砚幽幽看他一眼:“若她无事,你还有罚。若她有事,我千刀万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