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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15章 钓成翘嘴了

    蔼蔼春风,拂面扫发而过。

    掠过谢灼的发带,飘逸若嫩柳。

    修长笔直的指尖,划过朱漆雕栏。

    谢灼的眉微微蹙着,凭栏而立,目光低垂俯瞰着一街之隔,折扇别于腰间的清瘦少年。

    身姿挺拔,张扬又不羁。

    不甚高明的女扮男装。

    不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捻银票。

    看得出来,的确是不差钱的主儿。

    手指轻颤,想起了荷包中的银票。

    “小侯爷。”

    宴寻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谢灼抽回视线,转身回眸。

    “梨花白玉酥,如意牛乳糕买好了。”

    宴寻献宝似的晃了晃手中的糕点盒。

    谢灼颔首,眼神平静淡漠,薄唇轻启,声音清冽而沉稳“不着急回长公主府,此间春茶,茶汤透亮,入口即甜,回甘立起,再饮一盏吧。”

    宴寻一怔,顿起狐疑。

    长公主府和忠勇侯府还会缺上等好茶?

    宴寻敛起心中疑虑,见谢灼倚窗坐着,茶香幽幽。

    春风偶尔穿窗而过,扬起发带,少年意气。

    朦胧水气,又为这份少年意气添了几分慵懒。

    神色淡漠,姿态优雅而矜贵。

    似乎真的是心念所至,对此间春茶生万千欢喜。

    于是,宴寻掀起衣摆,对面而坐。

    双手接过茶盏,用茶盖轻轻拂去浮沫。

    轻抿一口,心道平平无奇。

    与贞隆帝赐下的贡茶相比,毫无可取之处。

    难道,小侯爷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尝尝清粥小菜?

    越想,宴寻越觉得可能。

    谢灼的目光如无所依的风,看着一街之隔的少年郎身影消失,忽然启唇,蓦地问道“宴寻,”

    “你听过说书先生说书吗?”

    宴寻不明所以“听过。”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旋即放下手中的茶盏,身体微微前倾,探头朝楼下看去。

    古朴的牌匾上,一枝春三字映入眼帘。

    宴寻心中闪过了然“小侯爷要去听听吗?”

    谢灼摩挲着渐渐冷却茶盏“也好。”

    “那便去听听吧。”

    话音落下,谢灼起身,留给宴寻一个背影。

    宴寻挠挠头。

    啧,小侯爷之意不在茶啊。

    宴寻拎起糕点盒子,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去。

    一折扇,一醒木。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

    一枝春的大堂里,谢灼支颐而坐,听着白发说书人慷慨激昂地讲述着扣人心弦的故事。

    花魁娘子心比天高攀龙附凤。

    落魄书生贼眉鼠眼心术不正。

    佛门清净地,落魄书生歪心斜意。

    她是与落魄书生有仇吗?

    谢灼暗暗在心中想着。

    还是说,说书先生口中的落魄书生就是佛宁寺下药的罪魁祸首?

    谢灼身侧的宴寻,越听越觉得故事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裴叙卿的生母不就是心比天高的花魁?

    佛门清净地歪心斜意不就是在说裴叙卿偷鸡不成倒失把米?

    这故事,不会就是出自汝阳伯府的顾大小姐之手吧?

    宴寻眸光闪了闪,视线不由得在谢灼身上徘徊游移,似乎在仔细审视,又似在探寻着什么。

    意外?

    “宴寻,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甚妙。”

    源于现实,高于现实。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顾荣的杀伐果断步步为营。

    “我亦觉如此。”

    在宴寻的瞠目结舌下,谢灼缓缓起身朝着高台走去。

    “老先生,此故事甚合晚辈心意。”

    “敢问老先生能否割爱,将手稿卖于晚辈。”

    谢灼垂首,双手奉上银铤。

    眼神被案桌上那肆意挥洒、几近狂野不羁的笔迹所吸引。

    不似寻常女子清秀整齐的簪花小楷。

    反倒字如其人,飞扬跋扈感扑面而来。

    发须皆白的说书人:!!!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短短半个时辰,又是银票又是银铤。

    财神爷终于想起他这个忠实而虔诚的信徒了吗?

    “可以,可以。”说书人将手稿递了过去,接过银铤,忍不住咬了咬。

    “老先生,手稿主人可有什么忌讳和特殊要求?”谢灼淡淡问道。

    说书人掂量着银铤,乐呵呵道“他的要求倒也不难,只是希望我能连续半个月,只讲述这一则故事。”

    谢灼敛眉“还望老先生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宴寻已经看傻眼了。

    他很怀疑他错过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小侯爷对手稿之主心知肚明。

    那小侯爷知道顾荣的身份了吗?

    刹那间,宴寻只觉薄衫侵冷意,心沉如暗铁。

    宴寻跟着谢灼,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地走出一枝春。

    似有千言万语,偏又欲言又止。

    他总不能直接问小侯爷是不是被一面之缘的顾荣钓成翘嘴了?

    那可是汝阳伯府声名狼藉的嫡长女啊。

    上京城官宦勋爵之家,提起顾荣,就没有不摇头的。

    不仁、不孝、不悌、狠辣。

    要是放在佛书里,不是被度化,就是被超渡!

    但想起顾荣那张脸以及行事作风,宴寻又觉得小侯爷乱了心神不是不能理解。

    小侯爷的日子过的就像是冬日的阳光。

    亮的晃眼,却没有温度。

    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平淡如水寡淡无味。

    顾荣呢。

    是开在严冬的一品红。

    硕大深红的叶,是冬日里的炉火。

    炙热,燃烧。

    他曾听人说起过,一品红于厌倦漫长严冬的人而言,如沙漠旅人遇绿洲。

    在劫难逃。

    绚烂荼蘼,是顾荣灔丽的容颜,也是顾荣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

    所以,是顾荣这片猝不及防绽放的一品红,让小侯爷的清正淡漠如寒霜冬雪的心乱了吗?

    可,一品红不只会在小侯爷的冬日盛开。

    亦不会只停留在小侯爷的一方天地。

    那阴险小人裴叙卿不就对顾荣志在必得吗?

    宴寻一声又一声地叹气。

    把小侯爷钓成翘嘴也无用啊。

    贞隆帝和长公主都不会允许小侯爷娶日渐没落的汝阳伯府小姐为妻。

    更莫说,还是声名狼藉,世家大族避之唯恐不及、人人谈之色变的顾荣。

    要不,把小侯爷翘起来的嘴缝起来吧。

    宴寻的叹息,此起彼伏,仿佛无休止的细雨,悄然无声地笼罩在谢灼头顶。

    “宴寻,护卫我左右便这般痛苦吗?”

    “不如你与丞昇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