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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18章 冤大头

    长公主府。

    “儿子给母亲请安。”

    谢灼将手中的糕点盒子轻轻递给了一旁侍奉的女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

    长公主驻颜有术,云鬓轻挽,花容月貌,雍容华贵。

    衣裙绣工繁复而精致,大朵大朵的金线祥云与瑞鸟交相辉映,栩栩如生。

    一颗颗晶莹剔透、光芒四射的宝石巧妙地镶嵌于鸟雀的眼眸之处。

    更显奢华。

    长公主一见谢灼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淡,心下幽幽叹息。

    五载了。

    谢灼下山五载了。

    却还是这样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

    仿佛十年佛寺禅修,真真成了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出家人。

    “殿下,小侯爷给您带了桂福斋的梨花白玉酥,如意牛乳糕。”

    “都是您近来最爱吃的。”

    听着女使蕴着惊喜的话语,长公主心不由得软了软。

    清冷就清冷些吧。

    总归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的。

    “走近些,让母亲瞧瞧。”

    “半月未见,吾儿又瘦了。”

    “日后代天子祈福的清苦差事,你莫接了。”

    谢灼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近。

    神经绷的很紧,身体崩的很直。

    “母亲,陛下旨意,无不应之理。”

    有高僧批命在前,又有大乾的十年国泰民安,陛下执拗的笃定他的祈福可通神明。

    所以,只能是他,也只会是他。

    他并未觉得这是一种荣幸。

    反而觉得荒唐又可笑。

    大乾这十余年的国泰民安,非他于佛寺寄养之故,乃是他的父亲、无数的将士马革裹尸血洒疆场,收回失地之余,将北胡打的仓皇逃窜,退出漠南,轻易不敢轻易侵犯大乾的边境。

    哪里是他的功劳啊。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无碍,下次由本宫出面替你拒了。”

    长公主抬手,轻抚着谢灼仅用一根发带束起的墨发。

    “母亲,母亲。”

    “灼哥哥来了吗?”

    清脆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下一瞬,梳着垂鬟分肖髻,一袭碧色长裙的娇俏少女提着裙摆,小跑着入内。

    许是因跑的急,气息微喘,双颊绯红。

    “乐安见过母亲,灼哥哥。”

    在看到谢灼时,乐安县主的眼睛亮了亮。

    福了福身,便一派天真的捻起谢灼的袖子,轻轻晃着“乐安很喜欢灼哥哥折的垂丝海棠。”

    谢灼的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后退一步,避开乐安县主的拉扯,目露不解地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满眼慈爱,不欲解释。

    只是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灼儿就不必说了,家世尊贵,清隽出尘,雅正俊美,无不良嗜好,更无妾室通房。

    而乐安是她亲自养大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孝顺乖巧,伶俐懂事,是难得的妻子之选。

    谢灼眉头越皱越紧,垂眸,原原本本道来“儿子听闻母亲素爱佛宁寺后山的垂丝海棠,便吩咐宴寻折了几枝送至长公主府,供母亲赏玩,略尽孝心,。”

    “若母亲不喜,儿子以后便不再自作主张。”

    若忽略了谢灼声音里的冷意和疏离,只会觉得这样的声音清冽干净,好似清泉流淌于山涧。

    但很显然,无论是长公主还是乐安县主都无法无视。

    乐安县主绕着手指,眼尾微红,怯生生的看着谢灼“灼哥哥,是我太喜欢了,所以才斗胆撒娇痴缠着母亲将垂丝海棠送予我。”

    “灼哥哥,你莫生气了。”

    “近日,我新得了一卷古画,是前朝蕙明法师绘制,送给灼哥哥赔罪,可好?”

    谢灼神色淡淡,声音还是清凌凌的“并未动怒,只是在客观的解释清楚。”

    “我赠予母亲垂丝海棠,那花便已成为母亲之物,母亲自然有权决定它的去向,无论是保留还是转赠他人。”

    “乐安,你我同为兄妹,你应当唤我为兄长或是哥哥,而非那听起来不伦不类的‘灼哥哥’。这称呼,于礼不合。”

    “我知母亲疼你纵你,但该学的规矩礼仪还是要学的,以免贻笑大方。”

    乐安县主的脸庞渐渐染上了红晕,泪水在眼眶里闪烁。

    长公主的心沉了沉。

    在她心里,乐安处处都好。

    可偏偏灼儿一直不假辞色,冷冷淡淡。

    “灼儿,乐安未上族谱玉碟,唤你一声灼哥哥也无可指摘。”

    “她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母亲。”谢灼作揖“儿子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先行离开了。”

    乐安对他的心意?

    咒他为什么不早死的心意吗?

    五年前的乐安,远不如而今沉得住气。

    “灼儿!”

    长公主不满厉喝。

    谢灼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母亲,儿子身上还承袭着忠勇侯府的爵位,不能堕了父辈的荣光。”

    渐渐的,留给长公主一个清瘦的背影。

    长公主不明白,她忍痛将谢灼寄养在佛寺,也是为了谢灼好,谢灼怎就竖起了一道高墙,将她隔绝在外。

    入长公主府,行那例行请安之礼,却如同过客匆匆,连一口茶水都未曾沾唇,便决然离去

    “母亲,是乐安不好,惹灼哥哥生气了。”乐安曲膝俯在长公主的膝头,自责内疚道。

    长公主叹了口气“不怪你。”

    灼儿是在怨她。

    怨她十年的冷漠,怨她强点鸳鸯谱。

    若灼儿实在不喜乐安,她……

    她还是如陛下所言,办一场赏花宴,邀上京才貌双全的贵女赴宴。

    乐安县主,眼睫颤了颤,温温柔柔的哄长公主展颜。

    另一边,离开长公主府的谢灼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他可能是病了。

    五年了,他仍没有学会如何重新接纳记忆里的旧人。

    如坚冰覆盖下,沉在河底的巨石。

    “回府吧。”

    直到此刻,一夜未眠的困倦才汹涌袭来。

    谢灼微阖着眼睛,揉按着针扎似刺痛的鬓角。

    此时,谢灼还不知宴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

    “两万两!”

    饶是谢灼的心境八风不动,这一刻仍有些惊愕。

    宴寻将整整齐齐的二十张银票摆在了谢灼面前“小侯爷,您自下山以来,年复一年接济优抚当年与北胡一战中退下来的残疾老兵,又赡养父兄子孙战死沙场的老弱妇孺,手头紧着呢。”

    “与其让她做别人的冤大头,不如咱们赚了这笔钱。”

    “互惠互利。”

    “反正您对她有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