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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89章 资情敌

    是夜。

    月光皎洁,清风徐来,树影摇曳生姿。

    乔老太师府。

    烛火摇曳。

    一道手捧书卷、埋首苦读的身影映照在窗棂上。

    “咚咚。”

    窗牖外传来两声脆响。

    乔吟舟起身,支起窗牖,映入眼帘的是身着玄衣手捧木匣的宴寻。

    隔着半开的窗牖,四目相对。

    “月明星稀夜,杀人灭口时?”

    乔吟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困意,听起来略显沙哑。

    宴寻面不改色“乔公子说笑了。”

    轻旋木匣上的锁扣,露出两个色彩鲜艳的面人儿。

    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小侯爷说,你没有的,他有。”

    “你有的,他也会有。”

    “新的记忆可以覆盖旧的记忆。”

    乔吟舟有片刻怔愣,目光飘向木架上摆放整齐的花花绿绿的面人儿。

    面人儿早已开裂,颇有些面目全非的意思。

    宴寻顺着乔吟舟的视线望去,清楚的看到了一排排面人儿,再垂首看看木匣,顿时替自家小侯爷尴尬住了。

    嗯,他有替人尴尬的毛病。

    与一排排相比,木匣里的两个显得孤零零的。

    小侯爷真的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取其辱吗?

    乔吟舟收敛了目光,整理好心中酸涩而复杂的情感,语气温和而清晰地问道“名扬上京的谢小侯爷,难道真的如此幼稚吗?”

    语气不似讥讽,更似打趣。

    宴寻阖上木匣道“小侯爷说,这不叫幼稚,这叫炫耀。”

    “还有个更贴地气的词,叫吃味。”乔吟舟不慌不忙。

    稍稍顿了顿,意有所指,继续道“谢小侯爷身兼数职,离顾大姑娘过于亲近,不见得是件好事。”

    “还望宴统领代为转告。”

    一句宴统领,宴寻闻之色变。

    轻勾唇角,幽幽道“没想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乔公子也是见多识广的。”

    乔吟舟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意外得知。”

    “谢小侯爷所携之风雨,不该落在荣……”

    “不该落在顾大姑娘身上。”

    宴寻呼吸一滞。

    兴冲冲来。

    蔫巴巴去。

    窗牖外,又变得空荡荡。

    乔吟舟静立木架下,说不出的萧索和遗憾。

    若是当年再坚定、再果敢些,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五年前,到底不如今朝成熟稳重。

    抬手,指尖缓缓拂过一个个面人儿,眼角似悬着一滴晶莹。

    另一厢,宴寻心事重重揣着木匣回汝阳伯府竹葳院向谢灼复命。

    谢灼执笔梳理着愍郡公谋逆案中所有受牵连家族的幸存之人的谊契、联系。

    “乔吟舟怎么说?”

    谢灼抬眸,饶有兴趣道。

    稀奇古怪的胜负欲在作祟。

    宴寻抿抿唇,有些不忍打击小侯爷的积极性。

    小心翼翼试探道“小侯爷可知乔公子有多少五颜六色的小面人儿?”

    “很多?”谢灼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接过木匣子,凝眉询问。

    宴寻幽幽道“其实也没有很多。”

    谢灼尚来不及松口气,就听宴寻继续道“也就勉勉强强摆了两层吧。”

    所以,小侯爷是怎么敢派他去炫耀的!

    “你没跟他说本侯的面人儿是顾姑娘亲手和面,亲手捏的?”谢灼坚守着最后的倔强和尊严。

    宴寻:……

    他被乔吟舟的话震住了,便忘记了小侯爷的嘱咐。

    “小侯爷,属下能解释的。”

    “乔公子说您身兼数职,离顾大姑娘过于亲近,不见得是件好事。”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谢灼敛眉,喜怒不明。

    “历经三朝的乔老太师不可小觑。”

    旋即话锋一转“一句身兼数职,就让你方寸大乱?”

    “属下知错。”宴寻垂首拱手。

    谢灼神情清泠泠的,摩挲着手腕上的串珠,须臾方道“皇镜司三处传来消息,自开春以来,二皇子屡次三番制造机会,邂逅乔老太师的外孙女儿叶楠乔似有两情相悦互许终身之意。”

    “小侯爷,二皇子与肃国公府的嫡次女宋二姑娘的婚约,乃陛下金口玉言赐婚,板上钉钉,不可更改。”宴寻眉头微皱,心念急转,分析着。

    “乔老太师品性高洁,曾以蝉自喻,其诗云:“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此诗被乔老太师镌刻于石碑之上,立于府邸门外。”

    “他那清高傲骨,为长女挑选的夫婿亦是出自风骨傲然、孤芳自赏的清流世家——叶家。他怎会容忍外孙女成为二皇子的侧妃呢?”

    “二皇子这步棋,怕是落错子了。”

    谢灼沉吟片刻,缓缓道“乔府人丁稀少,乔老太师的女儿下嫁后又仅得一女,如若叶楠乔一哭二闹三上吊,难不成乔老太师还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外孙女儿郁郁寡欢寻死觅活?”

    “一旦二皇子迎娶叶楠乔为侧妃,某些事情即便乔老太师并未直接介入,但在外人看来,乔家、叶家与二皇子之间已经形成了不可分割的荣辱共同体。”

    “安排皇镜司三处的指挥使去趟乔府,提点提点乔老太师,既做纯臣,那便从一而终,以免晚节不保。”

    宴寻心惊肉跳,小声喃喃“难道,陛下意不在二皇子?”

    谢灼沉默,没有言语。

    宴寻心领神会“小侯爷为何要这般照拂乔家?”

    谢灼轻声道“冠冕唐皇的理由是,乔老太师一生清正廉明两袖清风,理应得善终。乔吟舟天纵之姿,才华横溢,也该前程似锦。”

    “那不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谢灼瞥了一眼宴寻“你话太多了。”

    提笔,在写的密密麻麻的纸上圈了两个人名“吩咐一处去查。”

    宴寻扫过人名,瞳孔一缩,心下暗忖。

    云麾将军府也就罢了,承恩公府钟离氏乃皇后娘娘亲族,怎会与逆党乱臣有勾结?

    “丞昇知悉早年旧事,你去寻他解惑。”谢灼似是看出了宴寻的疑惑,面染困乏的捏了捏眉心,淡声道。

    “莫忘了提醒乔老太师。”

    “属下告退。”

    若当真查实愍郡公之子得以逃生是承恩公府的手笔,怕是要掀翻天了。

    贞隆帝本身就不喜钟离皇后,恨屋及乌,连带三皇子也不得圣心,但钟离皇后是先帝钦定,明令不得废后,因而宫中始终保持着诡异微妙的平和。

    窝藏谋逆之臣,等同造反。

    贞隆帝会毫不犹豫抹杀了整个承恩公府。

    宴寻觉得,上京要变天了。

    也不知多少人能火中取栗,又有多少人会就此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