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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143章 二叔不是猜到了吗

    青棠轻轻擦着掌心的灰,煞有其事道“兴许二老爷的姨娘中,有偏爱看门房的。”

    以顾荣最熟悉的阿巳和惊蛰为例,就足以看出顾二爷的二十四节气和十二时辰,是真正的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倒也不是没可能。”

    顾荣被说服了。

    沿着青砖铺就的小径向前,顾荣在烟熏火燎中看到了摇着蒲扇灰头土脸的顾二爷。

    “二叔。”

    顾荣声音响起的刹那,顾二爷身形骤然一滞,缓缓抬头,手中蒲扇不由自主地滑落,他脸上露出既慈祥又略带滑稽的笑容,轻声唤道“荣丫头。”

    一笑,顾荣才发现,顾二爷那一口白的发亮的牙齿,也变得灰扑扑的。

    满满是柴火的气息。

    “见过大小姐。”

    顾二爷身边的姨娘们对着顾荣福了福身。

    其中一个姨娘手中紧握着一只外皮金黄酥脆内里鲜嫩的大鸡腿,那诱人的油脂香气四溢,弥漫在空气中。

    顾荣嘴角微微抽搐,心下暗道,这是厨艺组。

    在巷弄口听到的吹拉弹唱是才艺组。

    有一说一,才艺组不予置评,但厨艺组是有些真本事傍身的。

    有这些姨娘在侧,即便顾氏一族陷入困顿,连锅都揭不开,顾二爷依然能过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

    擅纸扎的开明器铺,擅吹拉弹唱茶楼卖艺,擅厨艺的酒楼帮厨……

    一时间,顾荣不知道该说顾二爷是慧眼识珠,还是海纳百川。

    敛起心中荒诞不经的想法,顾荣颔首见礼。

    “婶娘们好。”

    “荣丫头,屋里坐,屋里坐。”顾二爷心中有些许慌乱。

    街头巷尾的风波喧嚣四起,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在听闻之余,他不禁多番思索,心生疑虑。

    夜深人静之际,剥丝抽茧又集思广益,还真叫他瞧出些门道。

    他大哥的报应来了。

    此次的报应,不是老天有眼。

    百因必有果,大哥的报应就是荣丫头。

    一边是嫡亲的兄长,一边是如母的长嫂之女,他犹豫了。自知无他掺和的余地,只能选择关起门来自欺欺人。

    眼不见,便是不知。

    但,荣丫头登门了。

    顾二爷幽幽的叹了口气。

    掩耳盗铃的好日子到头了。

    顾荣没有错过顾二爷略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长睫轻颤,心念转动。

    顾平徵和顾二爷这一对兄弟,截然不同。

    顾平徵,薄情寡义,资质平平却又自视甚高。

    而顾二爷,大智若愚,心中自有一杆秤。

    大智若愚之人,一旦耳聪目明心清起来,常人难及。

    所以,顾二爷透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浪花,理出思绪,也在情理之中。

    顾荣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平安符,眼眸深处掠过丝丝缕缕的不忍。

    她和顾二爷之间,是真真有几分叔侄情分的。

    过去五载,顾二爷曾屡次三番悖逆顾平徵,相护于她。

    她记着这份恩情。

    “我要喝二叔府上最好的茶。”顾荣故作云淡风轻,笑意盈盈道。

    顾二爷应对如流“荣丫头自然要配最好的。”

    顾二爷的宅院中未设书房,仅简单留了处待客的小花厅。

    不算奢华开阔,但勉强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主要是荣氏当年为顾二爷置办宅院时,没想过顾二爷竟这般特立独行,一纳便是三十余房妾室。

    顾荣稳坐雕花大椅之上,茶盏内水汽袅袅升起,如同轻纱般遮蔽了视线,使得周遭景象蒙上了一层朦胧,增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意味。

    恍如镜花水月。

    更似海市蜃楼。

    仿佛,动作稍微大些,声音稍微响些,所有的言笑晏晏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顾荣撇去浮沫,轻抿了一口,叹气道“我今日前来,本是想着告知二叔汝阳伯府被夺爵的前因后果。”

    “此刻看来,二叔已然心知肚明。”

    “二叔猜出的,比我想告诉二叔的更多。”

    顾荣没有选择粉饰太平,而是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总想着,对曾有真情实意之人,坦诚些,再坦诚些。

    或许,是恶的不够彻底吧。

    重活一世,仇恨缠身,但良心未泯。

    闻言,顾二爷端着茶盏的手一晃,茶水洒落。

    顾二爷边慌乱的用帕子擦拭,边忙不迭地否认“荣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二叔这些时日,日夜听曲饮酒……”

    “二叔。”顾荣沉声打断了顾二爷拙劣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想知道二叔作何想?”

    顾二叔垂眸,沉默了良久。

    在顾荣以为顾二爷打定主意缩进壳子里时,顾顾二开口了。

    “为何?”

    无数的疑问,尽凝于为何二字。

    顾荣指尖划过茶盏上的花纹,抬眼看向顾二爷“二叔不是猜到了吗?”

    “是不敢信,还是不愿信。”

    “一个是待我极好事必躬亲的母亲,一个是宠妾灭妻谋害算计我的父亲。”

    “倘若二叔是我,会如何选?”

    “我的母亲携扬州荣氏七成家产嫁顾平徵,挽顾氏一族于既倒,扶汝阳伯府之将倾,稳固基业。”

    “为顾平徵生儿育女操持庶务,铺平向上爬的青云路。又为顾氏一族设立族学,赡养族老,年年岁岁奉以金银。”

    “不客气的说,我的母亲是整个顾氏一族的恩人。”

    “莫说结草衔环感恩戴德,最起码也得知不能恩将仇报吧。”

    “可,顾平徵做了些什么?”

    “为求娶母亲,哄骗母亲携家产允嫁,花言巧语承诺绝不纳妾。结果呢,顾扶曦跟我年岁无二,母亲七七丧期未过,顾平徵就迫不及待大摆筵席迎陶氏过门。”

    “小知的先天病弱,母亲的不治身亡,皆是顾平徵和陶姨娘的手笔。”

    “对了,为谋夺嫁妆,还煞费苦心的给我订了门亲事。”

    “二叔,我不该为我的母亲,为你的长嫂,为我的幼弟,为你的侄儿,甚至是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吗?”

    “善恶有报。”

    顾二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翕动,颤颤巍巍,似是想说什么。

    半晌,才颤声道“荣丫头,大哥对长嫂并非全无情意,他……”

    “二叔是想说,即便顾平徵意图将扬州荣氏的家据为己有,也绝不会丧心病狂对母亲下手吗?”顾荣直截了当的反问,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顾二爷。

    顾二爷只觉无地自容。

    顾荣继续道“还是,二叔想说,那些见不得人的罪孽,顾平徵是不知情的,是陶氏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