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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147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

    老监正面不改色,没有丝毫被揭穿的窘迫,一派高人风范道“谢小侯爷,正所谓话不说透,事不做绝,势不用尽……”

    "那本侯代你恳请陛下恩准你广纳道门子弟,以壮清风观之威仪?"谢灼一脸肃穆地反问道。

    此言一出,仿佛瞬间扼紧了老监正的咽喉。

    他是因口出狂言触怒贞隆帝,险些丧命。

    贞隆帝就是疯了傻了,从皇位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允许他有薪火相传的心腹。

    顾荣:看出来了,老监正人老心不老。

    顾荣左看看老监正,右看看谢灼,决定和稀泥。

    从袖中取出一张价值千两的银票,双手恭敬地递至老监正面前,言道“观主海涵,晚辈久居深闺,见识浅薄,竟不知清风观所在何方,故恳请观主代为供奉香火,以表晚辈之虔诚之心。”

    能用银票解决的问题,通通不算问题。

    老监正眼睛亮晶晶,很是接地气的搓了搓手接过银票“顾大姑娘,大善也。”

    天可怜见,他的日子过的属实清苦了些。

    搞清楚,他是随心所欲的道士,不是一板一眼的苦行僧。

    “观主过誉了。”顾荣谦逊道。

    老监正乐呵呵的收起银票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搭上了顾荣的脉搏,幽幽开口“顾大姑娘情志不调失眠多梦,宜舒缓心境。”

    “道家讲究无为而治,顺其自然。”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

    “过于执拗,劳心伤神。”

    谢灼先是睨了老监正一眼,旋即垂首敛眉“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后,还有句争其必然。”

    “待顾大姑娘得偿所愿后,自可舒缓心境。”

    老监正缩回手,心中暗啧一声,这就护上了?

    有的人啊,不碰情爱则已,一碰便一发不可收拾。

    谢灼在佛寺清修十载诵的佛经,怕不是假的。

    顾荣不动声色“执拗还有一种说法,是不忘初心。”

    她的初心,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护小知长久无恙。

    怎是执拗呢。

    那分明是她重活一世的价值。

    老监正的眼神不断在顾荣和谢灼之间打转,无奈摇摇头。

    一物降一物,谢小侯爷是心甘情愿的甘拜下风。

    顾荣敢杀人放火,谢灼就敢递刀望风。

    谢灼:老监正什么眼神?

    看他,仿佛是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谢灼微曲手指,轻敲案桌边缘,沉声道“老道士,注意分寸,莫要再现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的悲剧。”

    “说正事吧。”

    老监正闻言,眼底掠过一缕悲怆,苦笑一声“谢小侯爷是懂一针见血的。”

    “言归正传。”

    “敬请顾大姑娘详述令慈的生辰八字,及仙逝与安葬之确切时日,以供老道参详。”

    顾荣烂熟于心。

    老监正眉头紧锁,一番掐算后缓缓道“下月十九,实为黄道吉日,适宜行入殓、移柩、破土、启钻及安葬之仪。”

    “除却下月十九,八月庚寅,也是难得的移柩安葬吉期。”

    顾荣不假思索选择了下月十九。

    八月,终归耽搁太久了。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跟顾平徵和陶姨娘周旋了。

    其实,她觉得下月十九也有些迟。

    可,到底是重新安葬母亲,修缮陵墓,置办金丝楠木的棺椁都需要时间,敷衍不得。

    下月十九便下月十九吧。

    且让顾平徵再做几日东山再起的美梦,正好趁此机会,见缝插针撬开顾扶曦的嘴。

    “下月十九。”顾荣果断道。

    随后,顾荣又掏出两张银票“迁坟下葬事关晚辈亡母九泉之下的安宁,尤为重要,理应给观主的酬金。”

    老监正:这银票赚的也太轻松了吧!

    轻松到他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观主收下吧。”

    “这是观主该得的。”

    老监正偷偷觑了谢灼一眼,不着痕迹的观察谢灼的神色。

    他到底能不能收?

    谢灼别过头去,不言不语。

    这一幕落在老监正眼里就变成了沉默等同于默许,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顾大姑娘,您太客气了。”

    他不想做清风观观主了,他更想做顾大姑娘的马前卒,隔三差五替顾大姑娘测测祸福吉凶,等着领赏。

    可惜了。

    他生,顾大姑娘未生。

    顾大姑娘生,他不仅老,还朝不保夕。

    老监正面露幽怨“顾大姑娘,老道与顾大姑娘相见恨晚,但愿来生的缘分能来的早一些。”

    顾荣和谢灼不约而同,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谢灼直截了当“老道士,你今日还未擦拭供奉的三清像,也未洒扫道观的前后庭院。”

    当年,虽然,贞隆帝在谢灼的劝说下饶了老监正一命,但也绝不会容许老监正活的潇洒滋润。

    清风观,便是一座寂寥无声的牢狱。

    荒凉,僻静。

    更是明言,老监正需日日尽心侍奉祖师。

    老监正一脸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谢灼,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着窗牖外的雨幕“雨天,你让老道洒扫道观?”

    “谢小侯爷,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紧接着,自顾自斟了盏茶,咕咚咕咚喝下,撇撇嘴“明前茶?”

    “老道的命已经很苦了,所以更偏爱后感平和的雨后茶。”

    “顾大姑娘。”老监正回味了下茶香,再次看向顾荣“老道曾听闻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

    “老道士!”谢灼蓦地打断了老监正的挑拨离间之语。

    什么叫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

    他从一而终,九死不悔。

    明明他救了老监正的命,老监正却在拖后腿。

    老监正不慌不忙白了谢灼一眼“你看,你又急,老道的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急。”

    谢灼呼吸一滞。

    老监正真真是飘了。

    只听老监正继续道“顾大姑娘,谢小侯爷绝不是什么虎头蛇尾的性子。”

    “他会善始善终。”

    “所以,老道还有句话要告诉顾大姑娘。”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如怜取眼前人。”

    老监正又重复了一遍尾句。

    他是真心实意期望谢小侯爷的红鸾星动有所获。

    “老道就不在此讨人嫌了。”

    话音落下,扬长而去。

    观其背影,尽是潇洒飘逸之态。

    顾荣喃喃询问“谢如珩,你贿赂老监正了?”

    不如怜取眼前人,说的过于直白了。

    谢灼淡声道“老道士的嘴比死鸭子的嘴还硬,难以贿赂。”

    “顾大姑娘此时不愿怜取眼前人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