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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265章 上京水太深,不适合你涉足

    竹影摇曳,映照着日光,蝉鸣声嘶哑而持续,冰鉴散发出凉意,数日如同光影般流转,转瞬即逝。

    这一日,是炎炎盛夏天里难得飘荡着层层白云。

    天格外蓝,云格外绵软。

    敛了暑气,却又不让人觉得阴沉压抑。

    谢灼腰臀上的伤好了些许,终于能下地行走,便马不停蹄的去京郊猎雁。

    或许是因为忠勇侯府世代为将,骨子里天然流淌着习武的天赋,无论是拳脚骑术还是刀剑箭矢,学起来总是事半功倍。

    即便谢灼在佛寺中清修、打坐、参禅长达十年,起步较晚,但他的箭法依然令人难以企及。

    清风簌簌卷过林间,拂动谢灼的发带。

    挽弓搭箭,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利箭离弦而出,连续两箭射出,天上的两只大雁应声落地。

    箭矢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大雁的翅膀。

    谢灼翻身下马,朝着大雁走去。

    丞昇紧随其后,笑道“小侯爷的箭法当得起句百步穿杨。”

    谢灼眉眼含笑,眼神温柔又缱绻。

    他要携他亲手猎的大雁,求娶他九死无悔的毕生挚爱。

    “我要娶妻了!”谢灼不复素日的清冷疏离,而是意气风发。

    那是种久违的少年气。

    仿佛有破空之声传来,谢灼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拉弓搭箭,循声射去,箭矢相撞,一支尾羽绚烂精致的利箭落在谢灼身前不远处。

    丞昇拔出长刀,挡在谢灼身前,警惕的扫过四周,厉声喝道“什么人!”

    谢灼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丞昇的肩膀,在丞昇看过来时,缓缓摇了摇头。

    他能感知出来,射向他的这支箭,有杀意,但不多。

    更多的是不忿和试探。

    上京,暂时没有人能承受得起射杀他的代价。

    至于此人的箭法,更是稀疏平常。

    比初学者,好不了多少。

    丞昇收刀,侧身让开。

    谢灼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古朴大气的长弓,冷然道“三息时间。”

    “三息不出,后果自负。”

    随后,不慌不忙竖起手指“一。”

    稍作停顿,继续道“二。”

    林中寂静无声,偶有飞鸟成群结队低低掠过。

    谢灼轻蔑地一笑,眯起双眼,弯弓搭箭,随着一声嗡鸣,利箭准确无误地射入了前方古木的树干。

    树后,一道身影狼狈的摔了出来。

    看清人脸时,谢灼按住弓弦,猛的停下欲射出的第二箭。

    “怎会是你!”谢灼凝眉,眸底深处弥漫着惊疑和杀意。

    他的箭,可以轻而易举刺穿对方的喉咙。

    也就是说,要了此人的命,易如反掌。

    但,余光瞥向身侧的一对大雁时,杀意转变为犹豫。

    他看得出来,顾荣不想此人死。

    奉恩公府的南子奕。

    一颗赤子之心,满腔侠客热血,满脑子锄强扶弱英雄梦的南子奕。

    也是顾荣惋惜怜悯的南子奕。

    谢灼的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摩挲长弓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丞昇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钳住南子奕。

    南子奕狼狈的跪伏在地,片刻后,仰起头“是我。”

    “就是我。”

    南子奕的脸又红又肿,巴掌印层层叠叠,嘴角还渗着血,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谢灼眉心微动。

    整个奉恩公府,上上下下,敢对南子奕下狠手、又舍得对南子奕下狠手的唯有南子逾。

    这是又出言不逊了?

    谢灼弯下腰,拾起地上那支精美的羽箭,然后随意一掷,羽箭擦过南子奕的面颊,带起一串血珠。

    “你想杀本侯?”

    南子奕既心虚又屈辱又绝望。

    他想欲盖弥彰的解释,但喉间就像是塞了块浸满了冰水的棉布,堵的他说不出口。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谢小侯爷。

    届时,他再自尽,以命抵命。

    无颜狡辩,亦不能承认,否则蓄意杀谢小侯爷,定会牵连到奉恩公府。

    只得别过头去,紧咬嘴唇,闭口不言。

    “南子逾是否知晓你所犯下的愚蠢行径?”谢灼语调淡然,语气平稳,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显著的情绪波动,仿佛那场险些致命的刺杀与他无关。

    南子奕脱口而出“这件事与我大哥无关,他毫不知情,你休要胡乱攀扯。”

    “善良心软的顾大姑娘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

    谢灼神情一顿,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那就是不知道了。”

    “也对,倘若南子逾知晓,早就狠下心打断你的腿了。”

    “你走吧。”

    “本侯答应过南子逾,日后境遇,无论如何,会保你一命。”

    “今日,便算作了结当日的诺言。”

    “你回府后转告他,你的生死跟我再没有半分干系。”

    丞昇闻言,松开了南子奕。

    南子奕并没有起身逃窜,而是红着眼眶,执拗又恳切的望向谢灼,哽咽着颤声哀求“能不能放过我父亲?”

    “我愿意替我父亲抵命。”

    “你放过我父亲吧。”

    “求你了。”

    “只要你能放过我父亲,要杀要剐,我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谢灼眼睛深处掠过一缕幽光。

    或许,自始至终,南子奕想的都是以命抵命。

    “你觉得他不该死吗?”谢灼直接问道。

    南子奕面露痛苦之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是嫡幼子,得到了最纯粹最纵容最宠溺的父爱。

    “南小公子。”谢灼像是看任性的孩童般,语重心长道“将事情推向无可转圜一步的从不是本侯。”

    若非他顾及顾荣的怜悯,顾及对南子逾的承诺,南子奕已经埋骨在这片密林当中了。

    以奉恩公府如今的权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给南子奕改头换面,让南子奕拥有新的身份。

    “丞昇,送南小公子回去。”谢灼挥挥手,丢下句话,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丞昇感慨“南小公子真真是好运气。”

    硬生生在谢小侯爷例无虚发的箭术下捡回了一条命。

    正常情况下,那支羽箭要么是该穿透南小公子的心肺,要么就该嵌入南小公子的头骨。

    “南小公子,听丞某一句劝,”你早些离京吧。”

    “上京水太深,不适合你涉足。”

    一旦掺和进来,活不过两个时辰。

    南子奕手指握拳,砸了砸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出了声,失声喃喃“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明明……”

    “明明奉恩公府已经显赫至此了,为什么还要昧着良心,恶贯满盈。”

    这一日,对于林间的鸟雀而言,委实聒噪的令人发指!

    其实,南子奕心知肚明,他杀不了谢灼。

    所以,他在期盼着谢灼杀他。

    如果总要有人承担罪责偿命,他宁愿是自己。

    反正自己一无是处,又总是在拖后腿。

    但,谢灼收回了那支要他命的箭。

    丞昇:此处需要宴寻。

    他听着实在心烦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