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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275章 月行却与人相随

    本不信命。

    可他想和顾荣好好过日子。

    迷信,也要信。

    夜幕逐渐降临,明月冲破云层,悠然地悬挂在天际。

    宴寻一入望舒院,就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新面孔。

    底盘扎实,脚步轻而稳。

    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练家子。

    他的地位是不是不保了?

    小侯爷误他!

    宴寻止不住在心中哀嚎。

    苍天可鉴,财神娘娘明鉴,虽然他是小侯爷的左膀右臂,但绝对没有跟小侯爷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他是清白的啊!

    “青棠。”

    “青棠姑娘”抓心挠肺的宴寻期期艾艾,似是有些羞于启齿“财神娘娘不会把我扫地出门吧?”

    青棠笑意盎然,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想不到,宴寻也会有讨好她的时候。

    啧,怎么不算风水轮流转呢。

    只要活的久,什么样的事情都能见到。

    青棠像模像样的伸出手摊开掌心“十两银子。”

    “宴统领,做人要懂事有眼色。”

    宴寻瞠目结舌“你才是真正的财迷铁公鸡吧?”

    现世报啊现世报。

    早知就不该贪一文钱的小便宜。

    古话诚不欺他,贪小便宜吃大亏。

    青棠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轻哼一声“你给不给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钱财到位,遇难成祥。”

    宴寻那张略显张扬不羁的面孔皱缩成一团,双唇紧闭,沉默不语,每个毛孔似乎都在诉说着吝啬与不舍。

    人生准则,银钱只许进不许出。

    “青棠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要求过于冒昧了?”

    宴寻骨节分明的手把荷包捂的严严实实。

    像是生怕银票和银锭自己找了脚跑出来。

    青棠撇撇嘴,傲娇的收回手,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不给拉倒。”

    话音落下,青棠作势便要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宴寻哀叹一声,拉住了青棠的袖子,学着青棠以往理不直气也壮的语气,说道“要命不给,要银子只有一文。”

    言语间,便将一枚铜钱塞进了青棠的掌心。

    “不为一文钱折腰。”青棠斩钉截铁。

    宴寻认命般从荷包中掏出十两银子,眼眸深处漫着深深的不舍“钱眼里翻跟头,财迷转向!”

    青棠接过银子,毫不示弱“睡梦里抱元宝,财迷心窍!”

    她已经记不清,宴寻坑过她多少银钱了。

    十两,勉勉强强回回血吧。

    收了银子,青棠大发慈悲给了宴寻一颗定心丸。

    随后,眉开眼笑离开。

    宴寻反复呢喃“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夜风轻拂,穿过堂屋,鼓起纱帘,飘扬摇曳。

    远远望去,仿佛是优雅的神妃仙子在轻盈起舞。

    烛火亮起。

    顾荣斜倚在软榻上,眉眼温柔缱绻的翻阅着厚厚一沓儿聘礼单。

    天南海北的珍宝,皆囊括其中。

    这是谢灼给她的聘礼,日后便是她的私产。

    窗牖外,似有稀奇古怪不伦不类的鸟鸣声响起。

    顾荣眼底掠过一缕了然。

    谢灼从不是那种任由误会过夜的性子。

    这一点,甚好。

    只是,不知谢灼将以怎样一副模样见她。

    她可不觉得谢灼会对大婚的禁忌置若罔闻。

    鸟鸣声越发抑扬顿挫百转千回了。

    隐隐约约间,顾荣似是听到了一阵儿憋笑声。

    下一瞬,便是重重的闷哼声。

    顾荣不再犹豫,将聘礼单放在案桌上,起身走向窗边,身影迅速闪到一旁,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顾荣,是我。”

    声音清润,又沾染着淡淡的紧张。

    顾荣的眉眼间不由得弥漫开笑意,嘴角下意识上扬。

    这一刻,她是欣喜的。

    欣喜于谢灼珍而重之的心意。

    亦欣喜于谢灼积极主动解决问题的态度。

    相依相守,摩擦和问题不可避免。

    但,不一样的态度,能让漫漫人生的路途变得馥郁芬芳。

    过日子,跟谁过都不一样。

    谢灼久久没有听到顾荣的回应,语气越发忐忑,心跳也越来越快“我有错。”

    “谢如珩。”顾荣蓦地开口。

    “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

    如擂鼓,又急促又响亮。

    “你是有错。”

    “入夜后见我却不露面。”

    “罢了,许是的容色憔悴,不堪入目吧。”

    顾荣捻着帕子,一本正经的啜泣两声。

    “不是。”谢灼脱口而出,仓皇解释“你我婚期在即,不宜见面。”

    顾荣轻声道“我想看看你。”

    谢灼无奈叹息一声,理了理衣袍,手指紧紧攥着象牙白幂篱,生怕被夜风扬起,坏了吉利。

    “顾荣。”

    万千缱绻情意,尽数凝于短短二字。

    明月皎洁,使得四周散落的星星黯然失色。

    月光倾泻而下,照在谢灼身上,清莹流辉,矜持而尊贵。

    他仿佛是皎洁月光下,山野中得道的青竹仙人。

    顾荣倏尔一笑,伸手端起一旁的烛台,似是想看的更清楚些。

    烛光摇曳,幂篱轻摆,映照在顾荣清澈而温柔的眼中,宛如月光碎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看的越清楚,顾荣的心越软。

    她看到,象牙白幂篱下,是那副似银非银宛如霜雪的面具。

    是此生,她和谢灼相逢时的面具。

    对,时到如今,她更愿意称之为相逢,而非初遇相识。

    顾荣白皙纤细的手指穿过象牙白幂篱,轻轻的描摹着面具。

    那时,她真的没料到,有朝一日能与男菩萨修成正果,生同裘死同穴。

    真好。

    顾荣在心底无声说道。

    “谢如珩,你瞧,今夜的月色真皎洁无瑕。”

    谢灼说过,她是他的明月。

    明月皎皎,两情依依。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谢灼近乎贪婪的感受着顾荣指尖上传来的温度。

    他的明月,照他一人。

    是比夜幕里的那轮明月更美好的存在。

    顾荣心想,不,她不是明月,谢灼才是。

    谢灼把她从从烂泥一样的沼泽中拉了出来。

    上一世的谢灼,比明月更加高不可攀。

    她和他之间,隔着千万重山,千万丈水,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这一世,明月奔她而来。

    “谢如珩,你说……”顾荣的手指停留在谢灼的唇边,时而轻时而重的摩挲了两下,挑眉问道“若是梦里那一世的我,向你求救,你可会纡尊降贵,救我出水火。”

    “哪怕……”

    “哪怕你我的交集仅限于官宦勋爵之家宴会上的数面之缘。”

    救救她。

    救救上一世的她。

    救救上一世孤立无援,踩着荆棘鲜血淋漓的她。

    有时,在午夜梦回之际,她睁大眼睛凝视着帷幔,等待黎明的到来,不禁会思索,这一生与前生之间,究竟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是真正的时光倒流,还是话本子里所写的不同时空。

    她脱身而出了。

    她更想上一世的顾荣也能觅得一线生机。

    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