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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照灼 第397章 日月重光,红妆换冕

    朱红色的宫墙在如墨夜色下显得格外肃穆,屋顶的琉璃瓦泛着幽幽的冷光。

    六角宫灯高悬,在夜风里摇曳不定,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下。”

    顾荣垂首,轻声道“南小公子到底被父兄宠溺多年,少不更事,思虑不周,冲动行事,妄言妄语,给殿下添了麻烦,儿媳已妥当处理。”

    永昭长公主立在窗前,望着庭院里梅树。

    暗香浮动,花瓣如雪。

    “少不更事?”永昭长公主嗤笑一声,情绪复杂“看似侠义,看似仁善,实则愚钝无知,拎不出轻重。”

    “南家复起之日,遥遥无期矣。”

    “荣荣,你趁早收起你的恻隐之心。”

    “天真的无知,也是残忍的恶毒,无声无息间伤人伤己。”

    “本宫看在你的情面上,不与他计较。”

    “然,下不为例。”

    “南家既已被夺爵,就不宜继续留在奉恩公府,你提点下南夫人,择日居家离京。”

    顾荣颔首应下。

    离开风起云涌、龙潭虎穴的上京,未必是坏事。

    毕竟,想立足,是需要脑子的。

    否则,会被分食个干净。

    “殿下,夜深了,儿媳先告退了。”

    “不急。”永昭长公主抬抬手“近日,朝臣上奏册立新君之论,日渐高涨,大有江河决堤之势,拦不得,堵不得了。”

    “往日气焰最盛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一惨死,一剃度,反倒让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默默无名之辈按捺不住,冒头了。”

    “冯氏所出的大皇子默默勾连朝臣,许以重礼。”

    “甚至,连一些宗室之子都想方设法在本宫面前尽孝,获取本宫的好感和支持,窥伺新君之位。”

    “若是再推诿耽搁下去,朝堂恐有四分五裂之危。”

    殿内熏香袅袅不绝,弥漫在空气中。

    莫名让永昭长公主的声音里沾染了些许沉重。

    “殿下,大皇子不足为虑,覆手可灭。”

    “至于宗室之子,一时间亦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顾荣声音平淡而从容,不带一丝波澜,继续道“儿媳本想着,待夫君寄来佳音东风,一切自顺理成章,这些时日便静观其变,懈怠了些许,是儿媳之之过。”

    “乾坤倒转,日月重光,天命归新,万民共仰?”

    “可好?”

    “可算琅琅上口?”

    “亦或者是,日月更替,天命所归;红妆换冕,太平盛世?”

    “简短又通俗的口号,更易于短时间里广泛流传。”

    “也能编些孩童玩乐的歌谣,譬如金乌落,凤飞天,旧年去,新年来,女帝登基万民康,风调雨顺五谷满,天下太平日月长。”

    “总得让朝堂百官和百姓主动的想起,殿下亦可承天启运,执掌山河。”

    “百姓如水,被水推着走,就是顺应民意,当四海共庆。”

    “一直隐于幕后,安全归安全,但也会失去很多先机。”

    “殿下觉得呢?”

    永昭长公主思忖片刻,缓缓道“或跃在渊,飞龙在天?”

    这是懈怠?

    分明是早有对策。

    日月重光,红妆换冕……

    是在谕她,亦是在谕顾荣。

    今日,为她搭好搭平的每一阶石阶,来日,皆会成为顾荣掌权路上的平坦捷径。

    二圣临朝都算顾荣有良心了。

    永昭长公主深觉,顾荣至少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顾荣故作不知永昭长公主眸中的审视和唏嘘,神色如常道“是。”

    “儿媳私以为,积蓄的力量已足够崭露头角。”

    “便按你说的做吧。”永昭长公主没有再多问。

    自始至终,永昭长公主对自身都有很清楚的认知和定位。

    这权位,不是她能恋栈的。

    “儿媳定不让殿下失望。”顾荣恭声道。

    见上首许久没有声音再传来,顾荣福了福身,安静地退下。

    然,在顾荣即将跨过门槛之际,又听永昭长公主陡然道“甄儿,天黑路滑,你去送送荣荣。”

    顾荣眉心猛地一跳,惊疑转瞬即逝,旋即便是一片了然。

    意外,也不意外。

    本身,永昭长公主就不容小觑。

    “儿媳多谢殿下关怀。”

    “奴婢遵命。”

    顾荣和甄女使一先一后开口。

    永昭长公主挥挥手“去吧。”

    夜色里。

    甄女使提着宫灯,缓缓在前引路,宫墙之外,似有更鼓声隐隐传来。

    除此之外,唯有那恼人的夜风偶然拂过檐角的铜铃,发出声响。

    “甄女使,长公主殿下她知道了。”顾荣的声音又低又轻,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吹散,融在静谧的夜里。

    甄女使心一紧,指尖颤抖,微微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直至,宫门近在眼前,甄女使方开口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声音里是满满的死寂和视死如归的慷慨。

    顾荣站定,侧眸看向甄女使“不必如此。”

    “长公主殿下没有直言,便是她的态度。”

    “你见机行事即可。”

    “不必相送了。”

    ……

    马车上。

    暖意熏人。

    青棠麻利地往汤婆子里灌热水,塞进顾荣怀里。

    一门之隔,宴寻的神色有些凝重,也不知是不是他庸人自扰。

    长公主殿下和财神娘娘之间,你来我往,尽是试探。

    永昭长公主对财神娘娘是忌惮。

    而财神娘娘对永昭长公主则是疏离。

    不过,幸好长公主殿下的忌惮里没有凛然的杀意。

    否则,小侯爷怕是得做取舍了。

    但凡,长公主殿下敢对财神娘娘出手,财神娘娘定会毫不犹豫的反击。

    他追随财神娘娘许久,也算是摸出了几分财神娘娘的脾性。

    “宴寻,你能不能别总叹气了!”青棠敲了敲车厢,没好气道“叹气影响财运!”

    宴寻:他叹气了吗?

    但,那句叹气影响财运,总归还是起了作用。

    顾荣揣着汤婆子,感受着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笑道“青棠,你这纯粹是迁怒。”

    青棠揪着袖子,犹犹豫豫道“小姐,长公主殿下是不是……”

    “是不是不喜欢您了。”

    青棠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武德伯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宴寻也竖起了耳朵。

    顾荣笑着道“错了。”

    “谁说长公主殿下不喜欢你家小姐我了。”

    “依我看,昔日,长公主对我和颜悦色,是爱屋及乌。而今,反倒是些发自内心的喜欢。”

    “怎么不是好事呢。”

    有恶意和杀心的忌惮是怨怼和仇恨。

    那,与之相反呢?

    是欣赏,是趋向。

    “青棠,莫要杞人忧天了。”

    “累吗?不累的话,回府后一起煮暖锅吃。”

    青棠先是脱口而出“不累,吃。”

    随后,又话锋一转,将信将疑道“小姐,你是认真的,还是玩笑?”

    顾荣伸出手指戳了戳青棠的额头“自是真的,青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青棠急的直跺脚“奴婢不是说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