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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悬烟江 第104章 谢你陪我

    “于贵在未罚去永定之前,曾托县学学子帮他引见邓知县?”

    一进王阿婆家的门,姜落落就迫不及待的细问。

    她在听闻杜言秋所言之后,最先在意的就是严老夫人的话。

    “嗯,说是被她的女婿孙教谕正巧撞见,无意中提了一嘴。离开严家,我便找到胡老三确认,于贵就是在与成衣坊吃官司前说他将要赌赢一笔大财,若见邓知县应在此事之前。至于见面情形如何,得去找那名学子求证。”

    杜言秋先将路上买的吃食放回屋中,从院中水井打了盆水,一边清洗一边说道。

    “又是学子?”站在旁边的姜落落拧起眉头。

    “是啊,又是学子。等你小舅舅从永定回来,带着所有问题一起去问。”杜言秋抹掉脸上的水。

    “所以,严老夫人烧毁斗笠,只是为保那名学子?她担心那名学子因于贵招惹麻烦?”姜落落寻思。

    杜言秋道,“她说其实是为了帮做县学教谕的女婿挡麻烦。毕竟学子出事,孙教谕也不得消停,也就影响到她那身体不好的女儿。”

    姜落落不禁疑惑,“于贵为什么找学子引见,他自己不能直接去找邓知县?”

    “这也得找那名学子细问。据严老夫人猜测,邓知县想挖上杭县黑幕,私底下应是做了不少准备,她严家是邓知县目标之一,于贵也有可能是为其所用之人,或许出自什么避讳而不敢直接与邓知县接触。她听闻于贵之死,觉得另有蹊跷,便派人去龙王庙查看,借以验证自己的猜测。”

    这些,是严老夫人与杜言秋说过的话。

    “伍文轩是遭人算计,受诱心之术步入歧途,将不满与愤怒全部发泄到邓知县身上,那于贵也是因邓知县而死?邓知县的所作所为碰到了谁的刺?这与早已死去的盈盈姐姐有何相干?”

    姜落落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

    天早就阴沉下来,很快又要下雨。

    杜言秋甩了甩双手的水渍,也跟着瞟了眼天色,“姜盈盈的鞋子出现在邓知县脚上,是为这起命案加重震慑力。案件同以血染半面呈现,配合伍文轩的疯言疯语,将一切都推到龙王神力,有只无形之手抓住了上杭百姓的心。”

    “让盈盈姐姐入土的东西现世,必然是熟悉当年命案之人做的。这绝不只是用一双不知情的绣花鞋去羞辱邓知县。盈盈姐姐的死必然也与真正将邓知县送上死路之人有关!”姜落落更加断定。

    “姜盈盈当年发现了什么?”杜言秋寻思,“邓毅是为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特意到上杭为官,若要与姜盈盈扯上关系……或许当年姜盈盈不知如何碰到了与置邓知县于死地的幕后,而被灭口?”

    “盈盈姐姐不过一个普通女子,又不像我,虽然只是个仵作,也会出入衙门,她每日平常生活,能招惹到何人?”姜落落想不通。

    “那你现在做的事,招惹的可不是一般人。”

    “不是有你那纸条保命么?”

    “一张小纸条能当你一辈子护身符?”

    “不管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姜落落想了想,走近杜言秋,“邓知县要查的事距今已有二十四五年,从那时起上杭就被黑手遮天?谁是黑手?”

    杜言秋垂目,对上那双忽闪的明眸,“你说呢?”

    “之前是没有对比,自从见到邓知县如何为官,才知父母官还能是这般模样。不过现在还有几人念着邓知县的好?还有吟莺姑娘的姑爹,为何一定揪着贡金数额不放?即便追回贡金又落不到他的口袋。为得朝廷奖赏值得豁出性命?”

    姜落落不明白,都是较真,她是为了堂姐性命,可账房先生又有何值得那般去做?

    “贡金是落不到他的口袋,但是贡金多少却关系到所有炼金劳役。”杜言秋解释,“虽然那些劳役每月拿固定俸酬,但朝廷有规定,产多少金可为这些劳役的家中抵一定份额的税赋,产金量减少,劳役们能抵扣的税赋也就减少,剩下的税赋就要他们另出。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为某些人白白炼金,还要再自行补税,凭空增加了每年的支出。”

    “原来如此。”姜落落不禁感叹,“吟莺的姑爹是如此大义之人!”

    “此事当年没有结果,这二十多年下来,钟寮场被人侵吞的贡金可够一座不小的金库!”杜言秋言语冷凝。

    也就是说每年都有不少劳役多交税赋。

    邓知县就是想掀翻这座金库!

    “这么大的事,不是应该上报朝廷,由钦差彻查吗?”

    只身一人到上杭来的邓知县岂不是单枪匹马入虎穴?

    “两任汀州知州都是从上杭调任,且连任多年,如今留在上杭的也是二十多年前的老人,势力如此根深蒂固,你以为随便派个钦差就能解决?”

    “你的意思是……那座金库疏通了朝廷中的关节?”

    也就是说吞掉贡金的其实是从上而下一窝蛀虫!

    下,至上杭钟寮场,上,会上到何处?

    谁能保证钦差不是那同流合污的蛀虫之一?

    杜言秋见姜落落神色沉下,“怕了?”

    “这回是真的有些怕。”姜落落承认。

    她以为只要查清上杭的问题就好,哪知会从邓知县引到朝廷蛀虫,那将会关系到多少远比胡知州还要大的官员?

    姜落落不敢想。

    “你不怕吗?”姜落落抬眼问。

    “怕。”杜言秋未否认,“我怕步邓毅后尘,邓毅之愿有我接着去做,谁又能接我之愿?”

    他不怕死,他怕后继无人。

    毕竟二十多年才等来一个邓毅。

    姜落落注视着杜言秋,俊朗的面容像是一块坚冷的冰,冰块中冻着一个不畏生死的魂。

    这彻骨的冰冷是他保护自己的铠甲的吧。

    “我没有什么大义,我心中只有盈盈姐姐,若她真是因发现什么而死,我就要为她查下去。”

    这是姜落落做出的决定。

    杜言秋抬手,略犹豫之后,还是按在了姜落落的头上,“谢谢你,陪我。荆棘路上,我必尽力护你周全。”

    姜落落冲杜言秋弯眉一笑,“那我以后可要仰仗杜公子了。”

    阴沉的天色下,相对的四目宛若冲破黑暗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