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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嫁 第66章 伤痕

    云砚之转身,默不作声褪了上衣。

    云恬告诉自己不要看,可是,眼睛还是忍不住乱瞄。

    她就看一眼……

    可这一眼,却让她惊诧万分。

    火光下,云砚之的后背布满伤痕,腰际处,皮肤褶皱扭曲,显然是烈火烧灼过的痕迹。

    再往上,除了交错的陈旧鞭痕,刀痕,还有一个深红色的痕迹。

    云恬一眼认出,这是箭矢留下的新伤!

    “你……”

    在军中三年,她和云砚之虽然没有时刻同在一起,可她明明记得,他没有受过重伤啊?

    他身上这些痕迹,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了。

    这哪里像是一个承恩侯府嫡子应有的样子?!

    就算苏老夫人不待见他,也最多打一顿关个禁闭,不至于留下这么多痕迹!

    “这些伤痕,是你来侯府之前就有的?”云恬震惊过后,忍不住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去。

    云砚之背对着她,“是。”

    他是承恩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难道,他以前是战俘,是蛮奴人的奴隶?

    纤细的指尖微微触碰那些伤痕。

    云砚之心尖一颤,战栗感流过背脊,双手不知不觉攥紧。

    云恬的手停在新添的伤痕上。

    “这是,箭痕?”

    她想起慕家灭门那日,见到云砚之时,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以及那渗血的后背。

    似乎,就是这个位置。

    她忍不住问,“你,为何中箭?”

    山洞中的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云砚之沉默了很久。

    就在云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云砚之忽然道,“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云恬不知为何,呼吸发紧。

    她轻声又问,“慕家覆灭那一日,我见你从外头回来,似乎也受了伤。”

    “没错。”云砚之直截了当,“那一日,我去过慕家。”

    他缓缓转过头。

    背着火光,用那双黑沉的眸子直视她,“只可惜,我去晚了。”

    被他的眼睛盯着,云恬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慌乱。

    可一想到,他为了父亲,曾在危难之际拼死闯过慕家,他并非忘了父亲对他的好,也并非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云恬紧绷的内心,仿佛有一处地方松动了。

    她忍着身上的剧痛,哑声问,“所以那日,你是为了救慕家女眷,才中了暗箭?”

    又想起当时在清心园,她对他的厉声指责,她顿时愧疚不已。

    “原来,是我误会了你。”

    “无妨。”云砚之一动不动凝视她,似在等着她的下文。

    两人随之静默。

    云恬下意识垂眼,避开他的视线。

    要告诉他吗?

    她的身份,还有她死后离奇的境遇……

    云砚之毕竟不是离经叛道的华霓裳,他会不会觉得她发烧烧糊涂了?

    就在这时,山洞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过片刻,裴远廷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同样浑身湿透,喘着粗气,脸上还有着慌乱间来不及掩饰的苍白。

    显然,那些死去的野狼尸体,不仅吓到了云砚之,也将他骇得不清。

    “你们……在做什么?”

    裴远廷一开口,云恬才猛然发现,她和云砚之站得极近,而且,他没有穿上衣。

    配上山洞里静谧的氛围,孤男寡女,确实极其暧昧。

    不过,那又如何?

    云恬几乎是瞬间沉下脸。

    他不是想娶平妻吗?

    一个朝秦暮楚的人,凭什么站在这质疑她和云砚之?

    “裴世子大晚上不回府,来打扰我们做什么?”

    一出口,就是莫大的怨气。

    裴远廷从震惊中回过神,察觉到她语气中的蓄意为之,也看清云恬有些怪异的站姿。

    大概是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他随即朝她快步走近,“你受伤了?”

    “暂时死不了,抱歉让世子失望了。”

    云恬余怒未消,撇开脸不愿看他。

    云砚之也不解释,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搀扶到石块上,“再歇一会儿,等雨小些,我背你下山。”

    被两人视若无睹,裴远廷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见云恬身上衣裙整洁干净,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他想掉头就走,又觉得云恬遇险,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着地上那些野狼的尸体,不用想也知道,方才有多危险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云恬就算习过武,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若非云砚之及时赶到,云恬大概已经没命了。

    “无论如何,禛玉还是要多谢稷允兄。”他走到云恬身边,轻声道,“云小姐,让你迷路受伤,是我的不是……”

    “所以呢?”

    裴远廷面对她冷淡的眼神,心底再一次莫名地发慌。

    他慢声道,“你所说的交易,我应你便是。”

    云恬却是冷笑,“世子不急着娶平妻了?”

    裴远廷被她嘴角的讥讽气笑,撇开眼,“待你我婚约解除,我再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便是!”

    云恬呼吸微微一滞,扶在云砚之胳膊上的手不自觉用力,她不怒反笑,“好呀,那就委屈世子慢慢等着吧。”

    裴远廷漠然转开脸。

    他是真的很少对女人生气,云恬总能几次三番惹毛他,倒也是能耐!

    两人一来一回的互怼,云砚之眸光颤动,隐有一股无名的妒火滋滋燃起。

    他在山洞里寻来一堆干草助燃,就如门神一般坐在石块前,静静守着云恬。

    裴远廷屈腿斜倚着一处石壁,也不开口,三人皆是安静无言,等着雨停。

    他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云恬心里堵着气,自然不会劝他脱,时不时看着他微微发白的侧脸,不知怎地,更恼火了。

    想起三人在军中的日子,虽然苦虽然累,可从未向现在这般,对雨无言。

    果然,从前的无忧无虑,都随着慕家倾覆,随风消散了啊。

    第三个寻来的人是粼光。

    云砚之让他先行回府给何氏报平安,说云恬发烧但已经服了药,不能再淋雨,待雨停了,他再将人送回府。

    裴远廷这才知道,云恬淋雨发烧,腿还被狼咬了好几处,登时脸色微变。

    想开口问一句,又觉得此刻说了也是徒惹人嫌。

    “饿不饿?”云砚之见她睁着眼睛没睡着,问了一句。

    云恬颔首,声音嘶哑,“有点。”

    今天就用了早膳,两顿没吃,不饿才怪。

    裴远廷忽然站起身,“我出去摘点野果回来。”

    云砚之却冷着脸,“我还没残废,用不着世子费心。”

    “正好本世子也饿了。再说了,你若不在,我与云小姐独自呆着,叫人瞧见了不好。”裴远廷无视他的拒绝,抬步往外走。

    看着裴远廷的背影,云恬痛苦地睁着眼,不让眼泪滑落。

    人明明还是那个人,为何心却变了……

    她懊恼地想,明明说好了将他从心里剜去,可人生病的时候,真是很容易脆弱啊。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她额头上。

    云砚之的掌心贴着她额心,拇指有意无意挡住她的眼睛,她下意识阖上眼。

    耳际传来他醇厚的声音,“再忍一忍,天很快就亮了。”

    云恬有些恍惚。

    是啊,再忍一忍,天总会亮,慕家的沉冤总能昭雪……

    她,也终有一日会忘记他,从那些回忆里走出来。

    她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而已。

    “三哥,幸亏有你在。”她闭着眼,轻声叹息。

    云砚之没有忽略掌心湿润的触感,清冷的眸子凝着她的脸,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为什么,即便他主动提及了自己曾去过慕家,她还是不愿信他?

    难道,是他搞错了?

    或许,她根本不是慕长缨,一切都只是他的疯魔和臆想……

    “三哥,慕大小姐的尸身,是你带走的吗?”就在云砚之陷入自我否定之际,云恬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