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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蓝照 第六十九幕 截停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我觉得,你们的感情都很好,很有默契。”

    “难道无月哥你们不是吗?”

    长廊下,腥红的月光撒了一地,白日里往来教学楼的学生已然归宿,只余偌大的建筑沉默在夜里的漆黑中,攀爬在外墙上的蛇若花在子时的到来里悄然盛放,清幽的花香占据了这处的空气,三人坐在廊下的地上,一墙之隔外,是那夜里巡逻的守夜人。

    “洛络格呐…”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的精灵族少女双腿盘起坐在石凳上,她仰头看着天,由着那红月将她那双湛蓝的眼睛染做淡淡的紫色,她想了想说道:“毕竟刚开始时我们都是陌生的,双方磨合之间会产生很多矛盾是一定,但我后来算是看透了,它纯属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话痨。”

    那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的魔族少年闷不吭声地突然说道,他望向对方,却看到人微微皱眉,好半晌才说道:

    “总让我,说话。”

    “也比不过瑞德勒吧?你忘了上回瑞年跟我们说的那些呀…”精灵族少女笑得欢,才看向魔族少年身旁的自己,说道:“我们是绑定在一起的,排除外在因素,如无意外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与其互相看不顺眼,还不如磨合磨合,毕竟只要这个世界元素不绝,它们就永生长存。”

    “那是胜似挚友,胜似血亲,胜似家人,胜似爱人的存在。”

    “无月哥,你还记得第一次和海德拉见面的场景吗?”

    他当然记得,从为数不多的对话到两相沉默的无言,对方的愤怒嫌弃厌恶不屑,自己的恐惧害怕胆小沉默,当他以为双方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平衡点时,他也遇到了相对来说的同类,——他沉默地摇摇头,到底是没把自己心底的那点羡慕给说出来。

    “找到问题了?”

    “……”

    “这情况很不妙啊,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闭嘴。”

    “没找到问题,索性我直接改了这阵。”

    一行四个人泡在那白雾中,不闻风动也不见人影,可视范围极低,若不是脚下的地面还是照旧,他们分毫不怀疑自己是被传送到一个起大雾的终点站。此时莫千离已离开有一段时间,碍着这大雾的穿透度,夜无月他们也没想着乱走而是原地坐下修整等着莫千离的回来,诸葛千鸟坐在夜无月身旁,听着那对话愣了愣,又回头看向一旁的玖君临:

    “老大你又要画阵啊?”

    “……”

    意料之中的沉默,夜无月偷偷地瞄了眼那专注认真的某人,才收过目光,回头,就是迎上队伍里另一个女生看过来的目光。他愣住,有些许尴尬和心虚,那就像是考试作弊被老师发现了似地,尽管他没作弊过。他装作没看见似地与对方错开目光,却不想下一秒身旁云雾翻滚,一道夹着厉风的黑影陡然从那云雾中射出!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少女一声叱喝喊出的那一刹那,一截巴掌不到的银白色金属也是击碎了少年身前的防御术式。那一瞬间分秒分明,鎏金色的防御术式,赤红色的攻击术式,以及碎裂的紫光挡都挡不住地飘散在少年黑色的眼眸中,他看着那因为速度而飘在空中的红色绸粘液体,身体微微后仰,想要闪躲,却被身后的人给稳稳撑住。

    “术式,凝寂。”

    伴着少女在耳边的低语,猩红的魔法阵骤然在层层破碎下悄然绽开——

    速度的爆发,力量的碰撞,刀刃划过的空气仿佛残留着利器的锋芒,所过之处甚比接受凌迟之刑,防御的术式不断破碎重组,进攻的术式寥寥无几却也竭尽全力地凝聚。凌空一把花青短刀刷的一下割开那绵绸般的白雾,短刀四周青光暴动,在即将落下之时被一个银发寸头的男人给紧紧握住。男人面无表情,身上脉环迅速切换,染上绀青雷霆之力的短刀正要再次甩出,身后一道破风声却是先一步划破了云雾从他背后袭来。

    “锵!”

    金属的碰撞擦出星碎的花火,莫千离牙关紧咬,使尽全力将那背上的力量给尽数卸去,然后一个落地翻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连数道银光便是紧追不舍地从雾中穿出!近乎是全方位的能力,这大概也就从那人口中听过罢了,通过不断闪现来闪躲的莫千离只觉得自己消耗得飞快,他深吸口气,总有感觉对方会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拉开术式的攻击。

    “普通人就是普通人,也就你们一个水平的人才觉得彼此的麻烦。”

    双子诀缘峰上一片光秃,没有可躲藏之处的莫千离只能是压下自己的所有声音,将自己藏在雾中,然后,他就听见一个声音从雾中传来,莫千离愣住,握着刀的手微微用力,才忍下心里突然翻涌的情绪。没有绝对的全能,只有短板的高低,但现在的情况是,对方的短板明显高于自己之上,莫千离找不准声源,却还是凭着白雾那丁点微弱的流动感觉到了对方的位置。

    “你是谁?”

    白雾不散,可那人却不再耐着性子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五步之外的雾中渐渐透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莫千离看着那人的走近下意识地紧握手中的短刀,问道。不得不说,直到这时莫千离他才得以看清对手竟然是一个披着纯白色斗篷袍子的人。只见那人并不打算回答莫千离的话,握着长剑的手一抖,那银白色的长剑竟是分作一节节金属,变作一条长满刺儿的节鞭。

    “又或者说,你的目标是谁?”

    “与你无关。”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啪的一声亮响在这被雾气笼罩的空气中炸开,节鞭强大的冲击将男人方才站的地方给抽出条深沟,但男人不见了。可白袍人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只见对方微微抬头,兜帽之下露出的是一张哭泣脸的白色面具,握在手中的节鞭上,淡色的魔法阵接二连三地稍纵即逝,没等人看清到底是什么一个动作,便见那节鞭陡然隔空一抽,巨大的能量压缩瞬间将白袍人身侧的一方云雾给全然驱散露出那光秃秃的山头。

    “花里胡哨。”

    比雷属性速度更快的,是光。

    节鞭一节节,每一节都是开锋锋利的剑刃本身,连成一片,切割的不止是空气划破的更是空间。只见那银白的节鞭在这时成了一条猎食的白蟒般,那隔空的一抽打,没有撕裂空间却也用速度划破了那么些许,不大,恰好是将那个在裂缝中逃跑的男人给从里揪出,然后丝毫不费余力地就是把捕获的猎物给往悬崖边上甩去。

    双子诀缘峰的悬崖是从某一处便开始倾斜,斜坡度逐渐递增。紧勒在腰腹上的锋刃在抽离那瞬近乎要了莫千离那条老命,他顺着斜坡惯性地滚了几下,在临近悬崖边上的地方停住,这还是他自己死死地用手抠住的,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受着空气里的血腥和腰腹上的湿黏,总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被给拉出来似地,他艰难地抬过头,视线堪堪地落在那个白袍人的身上,开口有些艰难:

    “为什么…”

    “啧,大概是你比较碍事吧,虽然也不成多大的事。”

    锋利的节鞭上还带着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的肉沫,莫千离看着对方收过变回长剑的节鞭,上头银光乍现,竟是不知有多少道术式被附加在剑刃上,就听那哭泣面具下的人突然说道:

    “真正碍事的家伙已经离开了,你们只是喽啰罢了。”

    声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节鞭再现,狂风席卷之下消散的云雾再次上涌笼罩整个山头。莫千离被一下子掀翻,半截身体飘飘荡荡地挂在悬崖外,他运气大概在这时候好的很,竟是在关键时刻手里勾进了一条藤蔓。这处境糟糕透了,莫千离内心暗骂着,咬咬牙紧拽着藤蔓正欲发力,却不想头顶那浓白的云雾中银光稍纵即逝,竟是直接将他手中那原来就脆弱的藤蔓给割断。

    真正碍事的家伙,是谁?

    身体坠落的那一瞬间,莫千离心里想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那白袍人说的话,他望见那从云雾中追出的节鞭,上面沾着的血液还是他自己的。

    离开了。

    真正碍事的家伙已经离开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却夹带着点异样的声音,哗啦啦的,听起来就像是某种金属的摩擦声,…比如说,锁链。——一条黝黑的锁链穿云破雾地紧随那落下的节鞭,它速度很快,嗖的一下超过节鞭之际便已然将那坠落的男人给紧紧锁定。

    “封雷。”

    绚烂的银光划破浓雾与那重重暗紫色的防御术式狠狠相撞,防御术式层层碎裂,紫光飘散在空气中的同时最终还是停在了最后一道防御术式上。夜无月望着白袍人收过的节鞭微微蹙眉,手中锁链层层缠绕之下用力一扯,伴着身后一声少年的惊呼,身旁那面色冰冷的黑发少女已然爆掠而出,右手一翻,几道火属性的攻击术式毫不犹豫的就是冲着那白袍人身上落去。

    第八小队的队员来了。

    又或者不该来。

    哪怕该来的始终还要来。

    “老师!老师你怎样了!天哪好多血…对,先止血,君临老大说过先止血!”

    边上的魔族少年惊的手忙脚乱,扶着莫千离的身躯一手上去就是一片血淋淋,他心跳的很快,碎碎念念的话语吵得就像蜜蜂一样嗡嗡嗡地叫个不停,莫千离觉得好烦,他想摆摆手,安慰这个脑袋乱成糊的魔族少年,可他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摆手的力气。但所幸魔族少年被训练的好,找准了点后迅速召出治愈术式,这让莫千离感受到些许回神的意思,哪怕这生涩的治愈术式缓慢且微弱…

    估计自己肠子都被勾出来了。

    “老师,老师你怎样啊…行不行,撑住啊…”

    “挨千刀的,这伤是要被腰斩了吗!?”

    不惊讶也不诧异,对方游刃有余一气呵成的熟练让人心惊。夜无月绲天绫二人与白袍人缠打在一块,他们盯准切入点破开节鞭带来的远程防御贴身近战,可对方也不是善茬,被迫近战也不拖水带泥,从容不迫地在术式之间的熟练转换让对战的二人仿佛陷入泥沼那般,处处受制,纵然二人所接受的训练让他们及时应对,但这种感觉到底还是让他们不好受。

    太久没感受过这种感觉了。

    不知道绲天绫是怎么想,但夜无月着实是不好受。迎面吃了对方一膝盖撞击的他迅速飞身后退,手中一翻,握着的匕首上术式才刚附加上去,那刀锋也是与对方刺来的剑刃一擦而过,…一张惨白的哭泣脸面具近在咫尺的与夜无月面对面地晃过,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道爆破术式就先猝不及防地在二人之间绽开!

    “轰!”

    一声巨响在云雾中炸开,所有人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颤动着,仿佛下一次的爆炸就是要将整个山头给夷为平地般。对方怕是看中自己这里作为突破口。刀剑争鸣,防御术式应念而生的瞬间也是被人无情地击破,只见那一身白袍的人影从烟雾中冲出,紧随着手执银白的长剑上淡金的亮光稍纵即逝,一时间浑身上下竟是充斥着战无不胜之势!

    “术式,破魔!”

    “术式,惊雷!”

    薄如蝉翼的剑刃迎上那落下的银白色长剑,如有神助的力量加持瞬间破开少年身前的防御术式,却不想就此停下,剑尖抵在那锋刃之上再无动作。面具下的人一声惊疑,手中力道正要加重,便见五个颜色暗沉的光环从面前的少年人身上亮起。

    “术式,——”

    这五个脉环所带来的威压远比一般五环脉师所拥有的,那白袍人甚至是来不及诧异,便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叱喝响起:

    “阳炎拳!”

    那是这世界上最炽热的元素力量,哪怕拥有它的主人是一个冷的可以掉冰渣子似地黑发女生。——少女带着一身鎏金火焰从天而降,仿佛浴火的凤凰般,那裹着火焰的拳头砸落的瞬间,鎏金的双魔法被触发,所有防御在此之下竟是不堪一击节节败退,连带着那鎏金火焰四周骤然密集遍布的紫色惊雷,愣是将白袍人给逼的退无可退。

    “他们撑不了多久…”

    “时间差不多就行了…”

    好歹也是被逼着学来的治愈术,诸葛千鸟埋头专注也不敢分心,刚随口应了一句,却不料下一秒就是感受到来自修为上的压迫。都说五环脉师是一个分水岭,打上以后更是一环一片天,那差距之大,是要怎么不合理就怎么不合理。诸葛千鸟匆忙抬头一瞥,迎着朦胧白雾,就见一青灰色的身影从鎏金火焰中走出,而给他这四环脉师带来压迫的,正是对方身上那亮着的青灰色脉环。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二位莫要阻拦。”

    “不要。”

    青灰的火焰遍布悬崖四周,纵然品阶不如绲天绫那鎏金火焰,可在修为上的差距,还是让对方给补足了势头。——但这对绲天绫作用不大。只见这个黑发少女绷着脸,一双漆黑的眼睛神色不明地盯着那亮出脉环走出的白袍人,哪怕对方的一身白袍此时已是破破烂烂:

    “除非把东西留下!”

    “绲天绫!”

    夜无月见势头不对,叫到,但他到底是没能喝住那闪身迎上前的黑发少女。——只见人速度飞快,紧随着人身前数道鎏金亮光的稍纵即逝,便是直接迎上对方落下的数到攻击。

    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追击,那人曾经跟她聊过的这点意识性的问题绲天绫还记得很清楚,但是真的能冷静下来思考吗?极致的属性极致的伤害,身边云雾缭绕,一张哭泣脸面具在手下咔嚓的一下出现了裂痕,她单膝跪压在对方的颈脖上,漆黑的双眸看着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她只想要‘回报’而已,毕竟这就是她回来的理由。

    “绲天绫!停下!”

    一抹带着紫意的金光从指尖上凝聚而出,眼看就要落下的那一瞬,却被硬生勒停在半空。

    “停下来,已经结束了!”

    绲天绫赫然回神,她茫然地看了眼在自己手下已经奄奄一息只剩口气的敌人,又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那个刚才和她一起战斗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对方身上紫光闪动,那天雨夜里看到的黑色能量也正若有若无地飘散在浅薄的云雾中——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绲天绫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夜无月眼中究竟是什么一个样,但她却是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发生的变化,…一脸吃惊见鬼的表情。

    “……”

    你看到了什么?向来冷冰冰的冰山女王绲天绫难得愣住,她双唇微动正想要开口,却不想一个声音更先她一步响起,就在她耳边,说道:

    “看看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