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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诡异,开局沦落青楼 第59章 番外1:朝生暮死,蜉蝣天地(3)

    歌声中,天色稍暗。

    日光昏黄,斜阳把树影拉得很长。

    “该回家了!”“我娘等着做饭呢!”“明天见!”

    小伙伴们纷纷告别,蜉蝣在最后慢慢地走着。不是他不想回家吃热气腾腾的饭,实在是他最近有一个苦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变成小少爷后,可能是羡慕人家手好看,他自己的手也变得又白又嫩;变成拐杖钱,他的双脚也变得苍老厚实,鞋子码都小了很多,最近一直光着脚跑;变成王姐姐,他的眉也变得又细又长;变成二黑,他的毛发都旺盛了许多,已经需要刮胡子了。

    他看着河边自己的影子。

    好像……不太像他了。

    朝夕相处的阿大也看出来了他的变化:“哥,你咋又秀气又苍老的?”

    阿妹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你懂什么,女大十八变,男孩子也一样呀!”

    蜉蝣:……

    难道是那个每天变变变的原因?

    他不想变秀气,也不想变老成,他只想做他自己。

    赵百香最近忙于插花,倒是一时没有怎么关注他。

    在赵百香看来,孩子吗,还能饿着自己?饿了总会回家的呀。

    的确是这样,蜉蝣正打算吃饭呢。

    他捡起一块石头,打碎河里自己的倒影,慢悠悠地往回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渐渐清晰的马蹄声。

    正是饭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呢,镇子口只有蜉蝣一个。

    马?

    这不是管控坐骑吗?

    蜉蝣从小听婶婶讲大将军的故事,对战马多少有点向往。等等——战马?莫不是叔叔他们回来了?

    他心跳加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身披铠甲、面容坚毅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回去后仔细比对了半宿,和他记忆里的谁都对不上。

    和他想象中高大威猛的战马不同,那马倒是高大,但是看上去比二黑家骡子还瘦,脚步虚浮,口吐白沫,大喘着气。

    就在他看到的这一刻,或者说看到他之后,那马两条前蹄跪地,任背上的人怎么鞭打也跑不动了。

    战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双眼渐渐失去了光彩。

    蜉蝣没见过马,不知道这是生生累死了。他只以为马想休息了,要睡一觉。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马上跌落。他吐了一口血,悲哀地摸了摸战友,为马合上了双眼,同样踉跄着站起。

    他在怀里掏了掏,举着一个什么东西往这边跑。说是跑,但蜉蝣觉得四岁的阿妹都比他速度快。

    蜉蝣这才发现,这人的浑身上下都是血——和那个偷粮被打死的人一样的血。一根利箭穿肠而过,他的一个什么下水滑了出来。

    他神色凝重,将一张薄薄的东西递给蜉蝣。

    “诡、信——”

    这是蜉蝣最后听到的两个字。然后那个人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蜉蝣接过信件,手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首先伸手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

    没有了。

    诡……诡异!

    蜉蝣是听说过诡异的。据说他们王家四辈本来有四十五个男人,现在算上他和阿大,也就三十八个。

    剩下的都是撞了诡。

    他本来想抢救的,见状不敢喊大夫了。

    再就是他家没有钱,实在出不起医药费。

    蜉蝣为此懊悔了很多年。

    此后很多年,他常常在想,如果当时不心疼那些钱,找个大夫治一治,男人会不会还有活命的机会?

    蜉蝣忍着恐惧,把男人拖到路边的沟里,草草铲了一些土,算是埋葬。

    他没动马的地儿——万一它睡醒了呢?

    男人很沉,他沾了满手的血。

    男人保护的很好的信,在他的小血手下绽开了点点梅花。

    洇湿了里面的一个“亭”字。

    等等——亭?

    断、断魂亭?

    就像现代的小男孩无法拒绝机甲和奥特曼一般,那个时候的小男孩同样无法拒绝神秘的杀手组织[断魂亭]。

    蜉蝣禁不住想。

    我就看一看,反正给我了,不算偷看……

    即使赵百香的教育很好,但是战乱年代,小小的蜉蝣领悟到了另外的歪理:有些时候,活着比恪守信条更重要!前几天阿大快饿死了,不偷点米怎么行?

    嗯,蜉蝣的教育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赵百香只是普通的小镇妇女,没有假设过“如果一天一个人死在你面前,你能不能看他的信”。

    他缓缓拆开信件,阅读片刻后,脸色变得苍白。

    在河里洗干净手的蜉蝣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碗筷都收了,凉了的一小碗屯屯糊放在桌子上,赵百香冷着脸:“一天天的不着家,皮痒了是吧?”

    蜉蝣精神恍惚:“嗯。”

    “你这孩子,怎么好好说话不听呢?”

    “嗯。”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是撞了诡了吧?阿妹,你哥今天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呀!”

    “哎。你呀你。”赵百香最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指了指屯屯糊,“算了,穷诡护宅,谁爱来谁来。吃了自己洗碗,懂了?”

    “嗯。”蜉蝣食不知味,机械性地把屯屯糊一饮而尽。

    “慢点儿,别呛到,”赵百香眼里有一些慈爱,“你,哎,算了,过几天你志远叔回来,不能这么皮了知道不?”

    志远叔……

    蜉蝣眼里终于找回了几分光彩。

    “香姨,”他一抹嘴,“我明儿不在家里吃饭,去二黑家吃。”

    “又去二黑家吃?一天天的不着家,多麻烦人家啊!谁家那么多粮?”赵百香犹豫一会儿,从家里取出不到半个手大的屯屯糊粉,“给人家带过去!其他的就说咱家欠他的,等你叔回来再还!”

    蜉蝣眼眶热热的。碗里的屯屯糊好像又变多了一点。

    他低头一饮而尽,咸的。

    “洗碗!”

    “得嘞!”

    ……

    第二天天明,小镇口出现了一个全副盔甲、身材高大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据他说,镇上的男人们好久不回来了有些愧疚,但是请再等等——这是最新的战报,战况有些胶灼,一时半会走不开,也许过个三年五年的就回来了。

    “又要……三年五年。”

    盼望良人归来的姑娘们多少有些失望。因为有断魂亭的印记,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地主家还说要留断魂亭的大人吃饭,却被拒绝了。

    只有赵百香犹豫了两秒,这信的开头咋和她家那口子每次说的话那么像。

    不过巨大的失望一下子淹没了她。她强颜欢笑:也许文绉绉的人开头都是那样呢?

    不过是……

    三年五年。

    后来弄丢了侄子,她是极其愧疚不安的。被瓷器张凌辱,她是坚强地强撑着摇尾乞怜的。甚至一双儿女,阿大一个被不是人的土匪当着她的面活活煮了吃,阿妹看到的时候已经被扒了皮,土匪当着她的面把小小的惨叫的她喂了狗——

    儿女惨叫着“娘啊”、“娘啊”。

    她精神已经快要疯癫,却还有一线苦苦撑着——

    三年五年……只要再等到三年五年……

    土匪没打算让她活。

    她是在巨大的愧疚里死去的。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可惜,她等不到他的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