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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道长生 第八章 朝局

    汴京的天色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水拍打在皇宫地面的青砖上,溅起一片细小的水珠,却落在了一名行色匆匆的大臣袍服之上。

    只见这人袍服显绯色,配银鱼袋,虽脚步匆匆,头顶的直角幞头却没有太大的颤动,显然步伐稳健无比。只是帽沿露出来的头发花白,身形略有些佝偻,年岁已然颇高。

    前面带路的则是一名宦官,头戴三山帽,身着灰蓝袍,腰缠米黄带,显然宫中地位颇高。行走间不时低头用余光看顾着身后的大臣,生怕有所闪失。

    由此看来,这名大臣虽然没有着紫袍,但地位不低。

    果不其然,等到他们踏进乾元殿,一道温和的声音就及时地传了过来。

    “张大伴,快给杨师赐座,另外再搬一个铜炉过来去去寒。”

    身为内侍殿头的张良才亲自去角落搬了一个锦凳招呼大臣坐下,同时招手让一名随侍的小宦官挪了一个铜炉过来。

    铜炉青烟袅袅,顿时使大臣周身暖和起来,也让已近花甲之年的大臣舒了一口气。在谢过官家的好意之后,大臣抬起了头。

    只见他面容清秀隽永,虽然脸上皱纹较多,却掩不住书香熏陶多年沉淀下来的儒雅气质,年轻时候定是一位美男子。

    只见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官家,臣冒昧打扰,还望恕罪。”

    一道人影放下朱笔,搁在白玉雕山形笔架上,从御座起身,绕过书案上堆叠如山的奏章,只见他一身圆领赭黄绛纱袍,戴着软脚幞头,面容瘦削,眼角略微下坠,显得亲和无比。

    他几步来到大臣面前,貌似斥责实则关心道。

    “杨师年岁已高,有事托人递个折子就是,何须冒雨亲身前来?你这身子可不比十年前当朕老师那会了。”

    原来大臣以前就是当今官家的老师,只不过当时官家还未继位。

    大臣却不领情,板着脸拱手道:

    “还不是为我那爱折腾的弟子。”

    “哦?李独霜又有何事?”只见官家诧异地扬了扬眉毛。

    “无甚事,只是遇刺耳?”原来大臣即是李独霜座师,只见他淡淡说道。

    “什么!大伴,让王继恩给朕滚过来!”王继恩乃提点皇城司皇城使,为皇帝耳目头子。

    官家眼眶瞪大,眉宇间竖纹皱起,原本温和亲近的官家立马化为一名愤怒的皇帝,乾元殿顿时成为风雨之地,所有近侍和侍卫战战兢兢。

    不多时,一名蟒袍着身的男子飞奔而来,一到乾元殿就半跪在地,闷声禀告。

    “官家,臣在。”

    “朕问你,可知河州之事?”官家面无表情,也不提示,劈头就问,耳目不灵可是皇帝大忌。

    只见皇城使面露惶恐,却语速极快地说道:“官家说的可是李通判遇刺之事?”

    “哦,看来你已知晓此事,为何不及时上报?”官家面色稍霁,询问道。

    “禀官家,因此事涉及暗影殿,所以臣到文华殿查阅典籍去了,官家召唤时臣正在翻阅。”王继恩说罢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官家,接着说道。

    “已有眉目。”

    官家扫了一眼旁边随侍的张良才,只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暗影殿不是被承天观覆灭了么?朕记得当年观主派阳道长出马,旬月之间就得胜而归,颇为干净利落。”

    “官家所记无误,不过当年暗影殿势力庞大,人员众多,虽然被吴道长犁庭扫穴,灭了总坛,但还有一些余孽散布于外,躲了过去。”因语及隐秘之地和传说中的人物,皇城使斟字酌句,小心禀告。

    “据河州细作现场查看,刺客施展的功法正是暗影功,与文华殿所藏典籍记载一致,因此臣才确定此事是暗影殿余孽所为,万幸李通判并无性命之忧。”

    官家点点头,算是饶恕了皇城司上报不及时之罪,王继恩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官家继续问道。

    “李独霜并无武艺在身,如何逃脱身手不凡的暗影刺杀,朕记得当年雍州可是连知州都被刺杀了。”

    “好教官家知晓,当时威远军都虞侯吴佩甲因故正登门拜访,恰好撞见,万幸吴佩甲“断山刀”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却让李独霜捡了一条命。”这时国子监祭酒,李独霜座师杨宽接过话头,道出了原委。

    官家没有问吴佩甲因何故拜访,显然心里门清,只见他并不言语,背着手于殿中来回踱步,思虑其中关碍。

    杨宽如何不了解曾经的弟子,见状补了一刀。

    “官家,老朽时日无多,还需李独霜这名弟子传承衣钵,如今连暗影都出世了,恳请官家将他调回来修史罢!”

    杨宽说完就离开锦凳,拜伏于地,悲声哀求。

    只见官家闻言顿住,正偷偷打量官家的张良才发现官家额头青筋绷起,暗道一声坏了。

    果然,官家转身搀扶起国子监祭酒,温言宽慰却语露峥嵘:“吾师勿忧,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杨宽见好就收,在官家的安排下由张内侍护送回府。

    待杨宽走后,官家冷着脸给皇城司下达了几道命令,接着回座继续处理奏章,只是朱批明显厚重了些。

    十数日后,待外出河州的皇城司专使回转汴京后,三道圣旨接连颁下。

    首先,秦凤路提刑使汪朗因考核不力,有失公允,降两级,由从五品降为从六品,贬为秦州通判。

    其次,御史台御史舒绍元因捕风捉影,未经验证即诬告大臣,有失台谏本职,罢御史,降三级,由正八品降为从九品,贬为赣州监税。

    最后,河州通判李独霜明断是非,刚直勇毅,特封为“承直郎”,进一级,由从六品迁为正六品,赐绯袍,本官不变。

    圣旨一出,朝野哗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官家这次盛怒而为,打破了历代宋主维持的“御史不因言获罪”的祖宗之制,将一御史一贬到底,令人瞠目结舌,御史台一时间缄默无声。

    另外,将主和派得力干将,一路提刑使,五品大员汪朗贬到主战派下辖军州秦州任通判,这个任命几乎是对汪朗的政治生命判了死刑,要知道军州不同于一般府州,为便于统筹抗敌,辖制军州的多为当地驻军将军,有五品以下先斩后奏之特权。这等于是将肉送到老虎嘴边,就看宣威将军樊元忠吃不吃了。

    相比于另外两道圣旨,李独霜的小小嘉奖和散官封赏不值一提,没见其本官没动吗,依然是河州通判。不过,在少部分有心人眼里,李独霜绝对打上了“简在帝心”的标签,以后大概率将飞黄腾达。

    朝野风向顿时为之一变,主战派弹冠相庆,主和派偃旗息鼓,数年来的朝堂之争似乎在今天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