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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道长生 第七十八章 秘闻

    在官家审视的目光中,李独霜缓缓自锦凳起身,期间念头急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恭敬回道:

    “请恕臣无礼。”先是躬身一拜,官家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因此李独霜直起腰背,立身于垂拱殿内,侃侃而谈。

    “好教官家知晓,臣自幼听闻,好男儿要么于东华门外唱名,要么在沙场斩将立功,此二者我李独霜先前得蒙圣恩,已据其一,按理说也该知足了。然而,经北境一行,尤其是绥远之战后,此时方知,数十万人齐齐舍生忘死,只为寸土必争。”

    “官家,臣亲眼看到,自金国铁浮屠行使奸计,伪装杂骑,透阵而过之后,明知前方死路一条,但在壮武将军伏元德的带领下,铁壁军精锐均抛却生死,奋勇上前,堵住窟窿,为后来威远军的奇袭创造了条件,方才有完颜宗弼败走青州,我大宋夺占绥远城的战略胜利。有了他们,我才理解到了什么叫“家国在背后,死不旋踵!”

    “上至经略将军,下至战卒辅兵,都强烈渴望从金国的手上抢回沦丧数百年的故土。又恰逢金国衰弱,又打开了北上的谷道,正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均利于我大宋。因此,李独霜打算于沙场为我大宋建功立业。如此,二者占全,方为真正的好男儿!”

    说道激昂处,李独霜激越起来,字字铿锵,回荡在垂拱殿中。

    张良才担忧地瞟了一眼官家,却见他并无愠色,眼神反而愈发明亮,遂放下心来。

    李独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抬眼看到,官家背着手,缓缓踱步,似乎在品味李独霜刚才的激扬文字。

    官家眼见李独霜停了下来,以为他担心自己怪罪,摆摆手说道:“李卿真情流露,拳拳为国之心,彰明较着,今夜这里只有师兄,并无皇帝,师弟但讲无妨。”

    有此保证,李独霜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不瞒官家,臣初闻调令,确实大出意料,直到大理寺应卯,与上官颜大人一唔之后,方才知晓了官家的苦心。”

    官家脸色微红,咳嗽两声以作掩饰,连忙问道:“颜瑟说了什么?”

    李独霜正色说道:“颜大人所说甚多,臣总结为:“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当我在大理寺处理公务时,眼界扩大到了大宋全域,顿时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也体会到了颜大人与官家的真正用意。”

    说罢,诚恳地看向官家,作了保证:

    “往事俱矣,臣定会在大理寺沉心务事,做出一番实绩,方不负君恩!”

    官家亦有些动容,连忙上前,扶起李独霜,肃然道:

    “李卿既已通透,那朕就放心了,也不枉朕特意找你来嘱咐一番。从今往后,李卿且在大理寺用心任事,如有阻碍,可来诉之,朕当为师弟后盾。”

    李独霜闻言,再次一拜,正待再说,却看到张良才上前低声禀告,言提举皇城司都指挥使王继恩有军情奏报。

    大概率是北境军情,虽然很想偷听,但李独霜知晓必须避嫌,因此出言告退,却没想到官家出言挽留:

    “李卿乃是有功之臣,又曾掌管北境皇城司,朕信得过,且旁听一番,给朕参赞一二。”说罢就抬手让候在殿外的王继恩进来。

    王继恩碎步急走,一到陛前,即掀袍单膝下跪,慨然拱手,正待汇报时,却瞥到了一旁安坐的李独霜,遂住口不言,看向御座。

    此时官家已踱步回到御座之上,安然坐下,又成为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只见他淡然吩咐道:

    “此乃朕的功臣,但说无妨。”

    王继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便友善地扭头对着李独霜点了点头,随即便从怀里拿出一块卷起来的皂制军旗以及裹着的棉布,双手高举过顶,对着官家恭贺道:“露布飞捷!汝南郡公,永兴路经略使赵元礼率领雄武军以及诸厢军攻克连谷关,至此谷道贯通,我大宋兵峰,直指金国刑州。受此影响,完颜宗弼与完颜银术可联军为免腹背受敌,已撤出青州,退往齐州,虎翼军趁势北进,恢复故土三百里。”

    李独霜与张良才闻言大喜,亦随之恭贺。官家反倒淡定,矜持地取过记录战斗过程的棉布,展开阅览,看过之后立马问了一句,却是重点:

    “九叔辛苦,封赏暂且记下,然北境形势趋于明朗,可有下一步方略?”

    王继恩准备充分,从袖中拿出一块黄布,递给张良才,呈了上去,待官家接过察看时便开口说道:“赵经略为免军情泄露,遂启用我皇城司渠道,递送了上来。”

    说罢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加重语气,字字吐出:

    “择精锐之师,直捣黄龙!”

    官家凝眉,背着手于玉陛之上来回踱步,少倾,抬头看向李独霜,问道:

    “李卿意下如何?”

    李独霜知晓轻重,遂婉拒道:“此军国大事也,非是柱国重臣不能参议。”

    官家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有点不知轻重,遂抬手指向张良才,吩咐道:

    “请诸位宰执入宫,商议国事。”

    想了想,再加了一句。“低调行之,勿要惊动朝野。”

    张良才躬身称是,李独霜知机,亦告退,官家许之。

    两人均要出宫,由是同路。

    一路上,张良才不断吩咐随行宫人,选捡可靠下属分别去往诸位宰执府上,而他给自己安排的则是当下最为紧要之人,枢密使连正卿。不得不说,这人长期随侍天子左右,政治嗅觉着实不俗。

    刚走过乾元殿,张良才方安排完毕,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李独霜笑着说道:

    “宫中当差,最难的就是这种临时安排,繁复又紧要,不能错漏,让李少卿见笑了。”

    刚刚经历一场突然的君前奏对,长出一口气的李独霜亦深有感触,凑趣道:“宫廷内务,无一不是要事,张总管能在短时间内一一安排妥当,非胸中有沟壑者不能胜任,师弟佩服。”

    张良才很高兴,倒不是因为李独霜马屁拍的好,而是因为他自称“师弟”。现今恐怕已无人知晓,当今官家尚在潜邸时,杨宽为其老师,教授的可不止一人,还有彼时已随侍在侧的张良才。李独霜此称,至少代表着杨宽是认可这段师徒缘分的,否则李独霜也不会知道这段秘闻。

    感动之下,素来谨慎的张良才左右看了一眼,见只有他与李独霜二人,遂低声告知了一个与之相关的秘闻。

    “好教师弟知晓,你原本的差遣,其实便是接任枢密院都承旨,其中另有他人干涉,官家无奈,方才改任大理寺少卿。”

    一言既出,如同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