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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你能扛多久? 第74章 祖父之死

    “所有债务全免?”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还可以给你立字据!”

    “成交!我希望汪局长言而有信,之后,最好能给她找个城里婆家!”

    “那是以后的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具体怎么操作,我来!”

    李宜忠从那张皮笑肉不笑脸上,看到野兽的淫荡,就象一只饥饿的老虎,在山中跳?,他不是没长心,而是心长偏了,象虫子,往腚沟子里爬,成心恶心自己,他已经在巨大困难闪烁不定了,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强大了,淫人妻女为乐,妻女就被人淫乐,这种轮回就发生在他生命盛年时候,狗日刘长根,妈了巴子汪凤楠,脸色惨绿走出汪家,汪凤楠女人拎着菜正哼着歌,往回走。

    “这不是李宜忠吗?凤楠不在家?没事多来坐坐,凤楠一直夸你是大能人嘞,说你胆子大,敢为人先,是这样吗?”汪凤楠女人已经像煎饼,起皱可以卷起来。

    “破落户,老婊子一个,老子虽是草芥,不稀罕!”心里这样说,口头上却说,“嫂子,回来了?那是汪副局长抬爱,我一个乡下人,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拎不清,你忙吧,他在,我等有事,以后我会常来,只是你别嫌烦!”

    “怎么会?你不是凤楠朋友吗?”老婊子居然捋一下刘海。

    呵,怪不得生不出儿子,屁股都没有,汪凤楠真可怜,为了所谓狗屁前途,委屈自己大半生,不值得哟。他心花怒放地想,他那杆破枪里,就没有一颗生儿子的子弹,哼哼!能给他俩闺女,已经是上天额外恩赐啦,年一年二,退了休,还不是和老子一样:白丁一个?只是委屈了女儿,鱼和熊掌他想兼得,心拔凉拔凉的,这他妈叫什么事,天缺一角,不安全因素在那儿,狗日的李子北也不省心,你要是早和大女儿成了,他不就没机会了?那二女儿就得跟着遭殃,妈的,天注定命里有这一劫,该水里死的,躲过了汪里,还得栽在河里。

    压在头顶的大山被推翻,他又人五人六神气活现起来,他可以安心去王红那儿销魂了,妈的,这事能叫事?甩开大步子,走出声响来,他去的时候正是大晌午,太阳刺人眼,嘿嘿,那个是谁?眼没花吧?他怎么会来到这条胡同里?莫非……看到李红旗,他不敢想下去,赶紧躲在一边,直到李红旗信步走过去,他才走出来,看着李红旗的背影,他噗嗤一声笑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快就被言传身教了?一定是自己多心了,李红旗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一定不会的,自己多心了,这次比平时早一两天回来,王红家门虚掩着,轻车熟路,他推门就进。

    王红满脸惊愕,吐吐舌头,“是你个死炮铳的,吓我一跳,你不会敲门,不会吱一声,活土匪似的!”

    “我们不是熟人吗?”李宜忠回身关门,看见王红正在洗衣服,知一时半会儿不能入港,就拿个小板凳,坐在那儿。

    “你就不怕我和人正忙着?几时回来的?”

    “不怕,等你们忙完了,我再来,清水冲一下,又干净如初,又不勚不坏,皮肉做的,松驰有度!昨天回来的,还有旁的事,耽搁了!”

    “你就不问问你来之前,谁在这忙?”

    “关我什么事?”

    “你四儿子李红旗!”

    “果然是他,为甚?你们多久了?”

    “几个月了!”

    “红颜真他妈是祸水,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比你不差,真是你的种,时间长不说,还如猛虎下山!”王红一边洗衣服,一边笑吟吟的,“你说世间哪有这样孩子?”

    “他怎么发现你的?”

    “我和你的背影,一开始我不承认,他就咬死我,并且知道我外号!”

    李宜忠想不到四儿子成长速度这么快,像火箭,直插云霄,他??头。

    “今后错峰来,行不行?撞一起多尴尬?”王红脸红如布,“稍等,还一件,完事就……今晚有大人物招见,不得不去!”

    “你狗日咋像供销社一样忙碌,还得排队!”

    “资源稀缺,你爱他也爱!”

    李宜忠满足之后,象狗一样舔着干裂的嘴唇,有些困顿,想补觉,他从一个坑里爬上来,又掉进另一个坑里,有人早熟有人晚长,李宏图就没学会,李红旗就兼虚并用,而且手法老道,父子同频,王红担心不是多余,他千叮咛成嘱咐,让王红不要谈论他的其他事,父子之间还隔块遮羞布嘞,是我种,学得快,李宜忠突然骄傲起来,这小子一声不响把人间那点苦乐事,全琢磨明白了,所以名如其人,高高飘扬,猎猎作响,不仅是红旗,更是他的骄傲:江山代有人才出,在他几个儿子里,除了李宏达,就是李红旗了,狗日的居然抛弃恋人不要,和老子治气,你不是老子唯一,除了你,我还有红旗、红军,小家伙虽小,但成熟度不差,多子才多福,我要就李宏发一个,现在岂不成了绝户头,小子哎,不管你咋样折腾,你还是我李宜忠的种,你身上始终流着我的血脉,外面的世界好精彩,你好自为之吧,今生见不见面,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打开世界一角,你就能活出崭新的自我,老子相信你!

    “隆呀么他妈个隆得咚,老子偏要鸡蛋炒大葱……”京腔京韵,词却是即兴编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复还来。这李白是钻进今人肚子一条蛔蛔虫,咋就把一样的心情写得让人反复吟唱,它是生活咏叹调?

    我的祖父李精妙,年界八十有二,偶感风寒,本可治愈,儿女们之间,无论有怎样隔阂,都聚拢在我家,轮番劝慰安抚,他却一根筋,不接受任何治疗,绝食,并且口口声声说:他在阳间任务已经超额完成,早死二十年才好,活多了,活够了,他要去的决心决绝。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这种状况持续第四天,我大姑李秀枝、二姑李秀花哭跟泪人似的,我去看他,他竟然抚摸我的头,“孙子让我去吧,你要是我好孙子,就给我打二斤酒,我们喝顿散席酒,不是你就劝我多活,寿及必辱,还是让我归位吧!”一边拉我的手,一边将酒瓶递到我手,“地上跪的都是不孝之子,你不必看他们脸色,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八十有二,还不行吗?”我拿着酒瓶和一张拾元,手抖得厉害。

    “李子北!”我大伯李建辉慢慢摇头。

    “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我毅然走出去,我一路狂奔,不顾众人反对,直扑大队商店,当我拎着酒回来,一群人堵在我家门口。他们横眉冷对,我妈却不在,“你们这是……?”

    “他没有大碍,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我大姑说,“乖,把酒给我!”

    “无理欺星的东西,他碍你事?要不把俺大搬俺家去!”李建玉指着我鼻子骂。

    “谁忤逆不孝谁知道,我看你就是屎壳郎爬墙想写《陈情表》,俺老爹谁养活的?李建玉,要不要我把你的历史翻出来抖一抖,你还有脸说你孝?俺爹为啥住到我家,你不知道?”

    “子北,啥也别说了,给我,他老爹要喝就让他喝,把子丹、李昆仑、子安都找来!”陈兰英从我手中夺下瓶子。

    李子丹初二时就接了五十二的李建辉的班,现在在师范学校进修班学习,和城里的姑娘张纤云正在热恋,基本上不来家。这是一个速成班,学习期限一年。

    “我哥,你看我嫂子,这是送我大去西旁大路呀!”李建玉还用三齿叉挑拨离间。

    “大心已死,无药可救,非人力可扳,准备后事!”李建辉耸耸肩。

    他话音刚落,屋子里哭声一片。

    “哭甚?我死了吗?”李精妙抓把干辣椒皮子,对嘴吹瓶,把酒喝得咕咚咕咚响,“爽,爽到死!孙子,也来一口!”喝得打腔。

    “老爹,你悠着点儿,又没人和你抢,你干吗……?”我蹲床前,泪如雨下。

    三天后,我祖父无疾而终,他的高风亮节,在吴洼子掀起过巨浪,许多不相关的人,都涌到我家草堂里,看看这位传奇老人,隔一天,五辆汽车开到我家宅下,鲁延年和一些我们并不认识的人,走到存放我祖父遗体的床前,鞠躬焚纸,那是我家见过的最大人物,他已经头发发白。

    当时县上、乡里、村上都派出代表,参加了我祖父葬礼,在小鬼庙那儿,我们东边叶圩大队村干部也专程来了,那儿曾经是我家老林地,他们主动提出可以葬于那里,这是地方恩惠,除了李精树葬于小槐树之地,他们四兄弟,有仨兄弟葬于老林。我祖父生前默默无闻,死后却极尽奢华。贾云龙居然给我祖父磕头,让很多人惊奇,他代表着村里,是村里最高领导。

    李红旗没能来,是他老子李宜忠来的,穿着时髦,还戴着手表,隔一会儿甩手腕看一下,贾福生在人堆里骂,“狗日的挣到钱了,就爱显摆了。”

    那张送走我祖父的床,我又睡了整整十二,与贫穷为伍,点当着我的青春,燃烧着我的生命,或许我做的是无用功。

    李红旗只要一回来,就会跑到我祖父坟上去,看上半天才走,他这是做甚嘞?看我祖坟上冒没冒青烟?人心如蚁,爬行留迹,看不透也猜不透,我祖父成为一面镜子,照着我,走向刚强。

    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沉浸在如烟的往事里,很难恢复正常状态,思绪被淹没在忧伤的情怀之中,还有人嫌自己活得太长久,而决绝而去,曾经他,远比父亲对我影响更为深刻,特别是他近七十岁时,用独轮车,以愚公移山之精神,以一己之力,从河底推土的形象,深深震撼着我,他凭啥坚持?将近十,这种精神让我汗颜,他和他兄弟们的故事,更长我不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马凤莲那位了缘师太,你究竟身在何处?关山土匪鲁泊年与我四爹究竟有着怎样的友谊?为何在鲁氏之后,这个人的儿子大义灭亲之后,鲁延年又把这种友谊传递到我祖父身上?在靠边的年代,鲁延年为何又在我祖父家出现,一介草民,为啥可以和官人之间友谊至此?我父亲为何又与鲁氏断了交往?细节部分无法考证,象故事,以书的形象,展现在我的世界里,其实他们的故事很俗,离不开悲欢离合,赵氏本山说:树是有根的,水是有源的!我从那时起,就一在思索、在酝酿这本有关他们的书,差不多在我祖父死后十年,才动笔,三年完稿,就是那本奠定我文学基础的书:《记忆刻在房梁上》。

    我木呆的形象,被班主任嵇老师在一周之内发现,他找我谈话,这是一次抚慰我心的谈话:值此黄金时刻,你不能端本正源,就会走进死胡同。这不是威胁,而是警告。他是对的,我却马陷淤泥,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我自己已经迷盲,别人还在抬爱,他们对我的期望值过高,不是我要沉沦,心带着我往下坠,我恐深,但不能叫唤,不能求援,李子北是谁?承载着一部分人希望,牙碎了,往肚子里咽,如梗在喉,皮肉上要微笑,否则人设崩塌,所有人都在为我鼓劲,我已经心力憔悴,修复需要时间,而我缺的恰恰是疗伤的时间,只给我擦干血迹的时间,至于内伤,内溃、内烂,只能在忍痛的岁月中渡过,看上去我没有事,实际事乱如毛,被风刮起,漫天飞舞,抓不住,它们飞往四面和八方,任我弹跳,我之心境,是这样不可偷窥,掩饰的功夫我有,装模作样,什么都没有,但正被一地鸡毛折腾,差不多散架,这种时候,我会旁躲自修,不可能节外生枝。

    但旁枝会斜出,勾我出混乱,想来可笑,但提及让人上火,麻烦本就存在,不是你去招惹的,一场误会的阴谋,却在实施里把我勾连进来,羞我到无语,事情虽最终水落石出,让人大跌眼镜,但曾经置我于风口浪尖,百口莫辩,面对千夫所指,我痛苦不堪,不该招惹的,总招惹,总有一天麻烦上身,如捆仙绳一样,捆我动弹不得,要么顶雷,同归于尽,要么接盘,活做乌龟王八,我选择逃避,学校不是防空洞,耐不住别人狂疯烂炸,李宜忠、李红旗选择当死鳖,他们不证,我无法自证,如果不是嵇旭升老师力排众议,我可能被开除,歹毒啊,这次之后,我把李红旗彻底从我心底扫掉,还得感谢汪凤楠,不是他进校,也许我会比窦娥都冤,自此我和李红霞彻底断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