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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破围城 第60章 耄耋老人的晚餐奏鸣曲

    再也寻不见一只小蚂蚱的影子了,爷爷给那畦韭菜盖好薄膜,缓缓站起身,走了几步,来到另一个菜畦的边上。

    那一畦地里种的是菠菜,绿油油的,看着很养眼,只是长得还不太大。

    爷爷慢慢弯下腰去,目光暖暖地落在那畦菠菜上,来回查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挑比较大的,一棵又一棵,小心地拔出来,拿在手中,乐呵呵地关上园门,走向院门。

    那只鸭马上跟在爷爷的身后,又扭起屁股,企图挡住那只鸡的去路。

    而那只鸡呢,灵巧地绕过它,跑在了前头,院子里的鸡鸭鹅见爷爷推门进来,都齐刷刷地迎上去。

    “叽叽嘎嘎!”

    “咕咕呱呱!”

    它们争相抢食着爷爷摘下来,扔在地上的那些菜叶,吃得很欢腾。

    “哗啦!哗啦!”

    洗菜水被接连泼到那棵粗壮的老枣树下。

    “哗哗!哗哗哗!”

    打入碗中的鸡蛋在筷子的指挥下,如同精灵似的舞者,在欢快不停的旋转中,捧出一轮又一轮金色的绽放。

    “叮!叮叮咚!”

    筷子看得开心又高兴,越发起劲而有节奏地轻拍着碗沿儿。

    “哔!哔啵!哔啵哔啵!”

    松针被点燃,在铁锅下发出清脆悦耳的欢唱。

    “噼啪噼啪!砰——砰——”

    几根粗大的松树枝被松针热情的拥抱着,在熊熊的火焰中激动而忘情的高歌。

    松香特有的味道飘起来,清新,悠远。

    一股青灰色的炊烟缓缓爬出黝黑的烟囱,袅袅婷婷地汇入西天的斑斓。

    “咕嘟!咕嘟咕嘟!”

    锅中的水开始沸腾了。

    爷爷从坐着的蒲团上慢慢起身,端了盐罐,从里面捏出一小撮盐,轻轻撒在水花上,又拿起细嘴的油瓶,在最大的那朵水花上滴了几滴花生油。

    一瞬间,油花绕着水花,水花绕着油花,在水面上不停地旋转,再旋转,热气氤氲升腾,洗干净的菠菜整齐地落下去,被笊篱翻了几翻,又捞出来,放入盆中的凉水,愈发绿的鲜而油亮。

    白面条已被煮的烂烂的,倒入切的碎碎的菠菜,搅匀了,再淋入蛋液,锅中再次开出了一朵花,养眼,更养胃。

    晚饭端上桌,忽听“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爷爷看向窗外,见是他的儿媳走进来,忙高兴地起身,倒了两杯水,添了两副碗筷。

    “走累了吧?快去洗洗手,先坐下喝口水,再吃饭。”爷爷说着,极目望向大门口,并不见儿子的身影,又收回目光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子程他爸爸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留下看贝贝。”

    “奥?他也会看孩子了?真好!贝贝又大一些了,是不是又长本事了?”

    “她何止是长本事了,那是长大本事了!还这么小呢,不但会说话,还会走路了。老话说的好,‘男走辛苦,女走闲’,贝贝真的是应了出生在大年初一的娘娘命。”

    “好!真好啊!说话早的孩子长大后,口才也是很不错的。”

    “爹,您说得很对!贝贝长大了,也许还能当上外交官,成为外交家呢。”

    “会的!会的!有她爸爸妈妈好好教导着,这孩子一定会大有出息的。”

    “贝贝呀,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还不会走路,便先会说话了,而且口齿也清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地叫个不停,有时还会学着大人说话呢,奶声奶气的,可好听了。”

    “好,真好啊!像她大姑。子圆就比同龄的孩子说话早,吐字也清楚。这刚出生的小孩子,长的比雨后的庄稼苗儿还要快,一天比一天强壮,一天比一天长本事。”爷爷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这快入土的老人也是。不过呢,是一天比一天衰老,一天比一天无能。说不定哪一天,一觉就给睡过去了。”

    “子圆结婚时,子程会带贝贝回来看您的。到那时,您只管乐乐呵呵地听她叫您太爷爷好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还能活到四世同堂的岁数,还能亲耳听到重孙女儿叫我一声太爷爷。最近闲着没事,我用新鲜的麦秆儿给她编了几个小玩意儿。等会儿吃完饭,先拿出来给你看看。不知道你回来,我再去做个蛋花汤吧,给你泡油饼吃。早上,你三嫂子送来的葱花油饼,香着呢!还有两块在饭笸箩里。”

    “爹,您歇着吧,我自己去做。”

    “你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又步行着走回家,已经够累的了。再说了,家里的灶膛你也烧不惯,还是爹去做更好。”

    “爹,我帮您……”

    “不用了,你只管安心坐下歇着,再喝几口热水,压一压肚子里的凉气。”

    黄泥小炉肚子里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一壶准备晚上洗脚的水温在上面。

    爷爷提下壶,坐上锅,抓起一小把松针,填进灶里火星多的地方,鼓起腮帮,用力对着火星吹了几口气,“噗的”一声,干燥的松针被点燃,火苗又像一朵花似地盛开了,金灿灿地映在爷爷的笑脸上,他那一部雪白的胡子瞬间变成了金色,轻抚着高高的锁骨。

    一大碗蛋花汤很快被端上饭桌,油亮金黄的汤面上飘着细碎的葱花,香喷喷的热气钻入方母的鼻子,撩着她的肠胃,发出了咕咕和鸣。

    “我们家子玉也谈对象了,听说那男孩子很不错,对她也好着呢。”

    爷爷的话,让他的儿媳愣了一下,刚刚夹起的半块油饼一下又掉回到笸箩中。

    “子玉有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子圆和子玉一起回来,我看她的神情和从前不一样,悄悄问了子圆才知道的,俩人处对象有一段时间了。”

    “子玉还小呢,怎么就谈起恋爱来了?”

    “小吗?她和姐姐只相差一岁,子圆都快结婚了。”

    “她怎么能跟子圆比!人呢?长的瘦瘦小小,却又称不上小巧玲珑;五官虽然生的端正,却和漂亮丝毫无缘。脑子呢?更是不够用。真弄不明白,她们姐俩都是我生的吗?”

    “你们不要总是拿子玉跟子圆比。不是我这做爷爷的夸口,就咱们这地儿,周遭几百里那么多的村子中,和子圆年龄相仿的那些女孩子,论长相,论处事,都是远不及她的。”爷爷说完,又接了一句:“子玉这孩子也好着呢,既单纯又善良。”

    “说白了就一个字:傻!”

    “快吃饭吧,锅里还有蛋花汤,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爷爷听不惯儿媳如此贬低自己的小孙女儿,找个借口,停止了和她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