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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羽:清冷几千春 第49章 隐晦爱意

    方才我已隐约觉察到自己呼吸急促而不稳,此时在软榻上坐下身,眼前蓦然一阵晕眩。

    宫远徵将煎好的汤药盛到碗里,一如过往我浑身是伤回到宫门时他细心的照料。

    “把这药喝了。”他半跪在地,双手端着药碗。

    闻到熟悉的药香,我不禁拧眉思索道,“木通,山栀,黄柏……”

    之前他被贾管事冤枉投入地牢,我曾帮他照顾过出云重莲,“这不是你种出云重莲时用的汤药吗?”

    宫远徵挑眉不置可否。

    “你把我当出云重莲养呢?”我知这药苦涩异常,难以下咽,可在宫远徵的眼神威胁下,也只好接过药碗。

    可一到唇边,那几度鼓起的勇气便溃散不见。

    宫远徵见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在我又一次准备服药时开口拦住了我,“等等。”

    他起身到书案旁的樟木箱里一通翻找,半晌拿着一个锦盒走过来,别扭地偏头说道,“给。”

    我将汤碗放在榻边的矮桌上,接过锦盒,宫远徵在我面前重新半跪下身,唇角微微翘起。

    待锦盒打开,油纸剥落,入目满满一盒的蜜饯,“我听下人说你从前爱吃这甜腻的东西。”

    宫远徵说着皱了皱眉,毕竟他之前从不吃甜食。

    “我们阿徵还是如此细心。”

    他见我再次拿起药碗忽而又拉住了我的手腕,犹豫片刻开口道,“这方子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下的,但毕竟是西罗刹地的邪术,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话从一向自信甚至有些自负的宫远徵嘴里说出来,我一时有些愣神。

    他见我怔住,连忙继续说道,“如果这药没能救你,我给你赔命。”

    他心神不安,满目担忧,须臾我勾唇道,“无妨,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勉强捡了条命而已。”

    我微微偏头寻他低落的眼眸,故作轻松地说道,“阿徵不必为我赔命,况且你也不记得我了,更不必如此。”

    他又将我的手腕握紧几分,再次阻止我喝下药,发间的铃铛被风带起,清脆入耳。

    “想起你,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还是如过往一样,索求明确的爱意。

    “重要。”我盯着他微红的眼眸,坚定地答道。

    “可是不想起我也没关系,阿徵。”俄而我掩起眼底破碎的泪光,弯起眉眼,“这些年我们好似只给对方带来了伤害。”

    温热从他的下颌落在我的手背上,宫远徵唇角难以自抑地下压,他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姐姐,后悔爱过我吗?”

    回头看此生似乎始终难以圆满,我们或许会再次面临生离死别。

    痛彻心扉抵不过绝望。

    “你曾说以为及冠后便可娶我。”我凑近他耳旁,眼里酸涩难忍,“我也曾想过那一天。”

    退开身子时双眸相对,宫远徵的心口似是被狠狠刺了一刀,“所以我从未后悔爱过阿徵。”

    言罢我拉开他的手,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药碗落在桌上,我抬手拥住他颤抖的双肩,隐忍的呜咽声混杂着满腔委屈融化在胸口。

    “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我还是希翼你当时也不曾悔过。”

    他慢慢环住我的腰,偏头吻了吻我鬓边的碎发,“冷商,其实……”

    我的手倏地从他肩上滑落,宫远徵眸光一颤。

    脑海中那些过往一点点划过,两个缺爱的人用尽力气温暖彼此,却总是差一步,没能走到一起。

    他此时甚至不奢求相伴此生,只祈求我能活下去。

    宫远徵强忍住的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令人心碎的哭声传出藏书阁,月长老快步走上台阶,我已在宫远徵怀中不省人事。

    *

    “他自小就只喜欢虫子,不喜欢人,小毒物,没有心的。”

    “你们再敢叫远徵小毒物,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彼时只有十岁的我,明明自己也胆怯不已,却倔强地捂住宫远徵的耳朵,大声呵斥那些欺负他的孩子。

    “宫冷商那双手沾了那么多血,刀下亡魂无数,不得往生啊。”

    “我要是再听到你们背后议论一句,我就让你们立刻往生!”

    斡旋江湖,为宫门几乎丢掉半条命的我,在回到宫门后才真正见识到比杀戮更残忍的人心。

    那时尚未及冠的宫远徵总是悄悄为我出头,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医馆灯火昏黄,宫远徵双眉紧蹙,即便手上的力道一再放轻,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令他心疼不已。

    “冷商,伤口被遮住了……”

    他从我凝白的肩头移开眼眸,见我迟迟没有再拉下衣衫,宫远徵放下手里的药膏和木牍,“我去找清也过来。”

    他起身经过身旁,我抬手攥住了他的指尖,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挣扎,“不用,阿徵。”

    宫远徵那时才知晓我身上原已被娘亲刺下了玄鸟符。

    “你为何要隐瞒玄鸟符?”

    “我不想继任长老。”

    人间难得花雪月,清风相送勿别离。

    宫门后山刀法共有十二式,雪月花三式都是进攻,唯独风家族的刀法是辅助,一般只由风长老习得,作为执刃夫人辅助执刃。

    娘亲当年没有嫁给老执刃,原本以为可以脱逃宿命,却没成想遭到宫流商的胁迫,还是未能与心仪之人相守一生。

    当时宫唤羽已为少主,我谎称娘亲溘然长逝,自己身上没有玄鸟符,以逃脱继任长老。

    老执刃看破了我的心思,即使我已习得风送三式,也没有强迫我做宫唤羽的新娘。

    “为何……为何不愿继任长老?”宫远徵似乎也猜到了缘由,蓦地有些吞吞吐吐。

    “我不想嫁给少主,阿徵,可否帮我瞒下来?”

    他眸中染上笑意,将伤口细致上药后抬手将我的衣衫拉至肩上,“哦?帮你瞒下来,我可有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宫远徵发间铃铛微微作响,对他的“趁火打劫”,我忽而很想捏捏他的脸。

    宫远徵将药膏收好,狡黠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姐姐不嫁给少主,可否也不要嫁给别人?”

    “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孤独……”我转身在他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猛地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

    少年炙热的心跳与夏日的蝉鸣混杂在一起,宣告了隐晦的爱意。

    月宫的客房里宫远徵已待在榻前数日,不时的咳声打破静默。

    月长老将汤药放到宫远徵手边,瞥见他手里暗红的绢帕,“徵公子真的不打算先解自己身上的蚀心之月吗?”

    “她若醒不过来,这蚀心之月能要了我的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