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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黑月光洗白记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往常戏开场前的后台总是嘈杂的,大呼小喝声声不断,虽有些吵闹,却显得热火朝天,而静得没有一个人说话

    众人都知道这大概是自己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虽然那些人保证会尽力救大伙,但是众人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已经是入了狼窝虎穴,想活着出去,难!

    戏班里打杂的还有可能趁乱逃命,他们这些上台的却是必死无疑了。

    明知道前方死路一条,却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

    玉雀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垂着眼,一动不动,任由旁人在他脸上涂抹。宁庆明磕掉烧完的烟叶,叹息一声,起身上前,站在玉雀身后。

    他从人手里接过布带子,亲自把玉雀的头勒紧。

    头皮一紧,玉雀不防猛地向后倒了一下,像是从一场混沌的梦里突然惊醒。

    “师傅?”玉雀手紧紧握着扶手,看见自己的师傅在为自己勒头,惊得整个人都要站起来。

    “坐好。”宁庆明按下玉雀的肩,“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师傅,这不合规矩。”玉雀看着镜子里眉眼吊起来的自己,喃喃轻语。

    “规矩都是人定的,我就乐意给我爱徒化,我看看哪个敢管老子。”宁庆明嘴上说着话,手上的活也没停。

    “你师傅我年轻的时候这化妆手艺可是一流,多少师兄弟求着我给他们化呢,便是如今你们师兄弟的手艺也比不得我。”

    闻言,陈展贱兮兮地凑过来笑问:“那师傅也给我化一个呗?”

    宁庆明笑骂一声:“滚一边去!”

    陈展委委屈屈地缩到一旁,嘴里还嘟嘟囔囔:“都是徒弟,却哥儿就是您老心头的宝,我就是那地里的草……”

    “吆,你还知道自己是那地里的草啊,我还以为你要上天呢。”宁庆明乐了,“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

    跟个狗熊似的还学小姑娘撒娇,辣眼睛,辣眼睛……

    等到了地下见了祖师爷可得跟祖师爷说清楚这小子就是这德性,可不是他教的。

    众人都哄笑起来,冲淡了些惨淡的气氛。

    玉雀微微笑了笑,心里知道这是师傅与师兄故意逗大家伙。

    “我乖徒儿今日必得扮得漂漂亮亮的!到了地……咳,来日见了祖师爷,见了各位前辈、同行,也叫他们瞧瞧咱们戏班红极一时的名角是何等风采!”

    “都别愣着了,把咱们舍不得用的行头都翻出来,上不上台的都换一身好衣裳,给自己打整打整!”

    大家都知道班主刚才要说的是“到了地下”,祖师爷都作古不知道多少年了,想见祖师爷只能到阴曹地府见。

    他们就算死也是心甘情愿为了大义去死的,别说祖师爷,就是见了阎王也能将脊梁挺得直直的。既然不一定能活,何不死的体面一些!

    于是纷纷应声,你给我看看朱钗插得正不正,我给你看看衣裳好不好看,总算热闹了些,像是电影落幕时的喧闹。

    “师傅!我也大小是个角儿呢!您不能这么偏心啊师傅!我也是有风采的啊!”陈展嚎叫着,宁庆明嘴角一抽,故作嫌弃地走过去给他上妆。

    “行了行了,别嚎了。”

    给陈展收拾完,他又挨个给戏班众人整理了一番,替他们画嘴,替他们描眉,替他们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唉!都收拾好了没!该开场了!”小鬼子的狗腿子趾高气扬地走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得没个干净。

    玉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一笑,唇色艳丽如捻烂的花汁,决绝被藏在层层油彩下。

    “师傅……”玉雀欲言又止。

    这一世,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师傅。师傅将他养大成人,传授给他吃饭的本事。好不容易有安稳日子了,却又因自己的任性害的戏班流离失所,让师傅一把年纪了还为他伤怀。师徒重逢,却已经来不及孝敬。

    玉雀泪落沾衣,突然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徒儿……徒儿下辈子想投胎成您的孩子,师傅愿意要却哥儿吗?”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师傅愿意!别说下辈子,师傅这辈子就是拿你当儿子养的!”宁庆明急忙去扶。

    陈展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其他人也跟着一起。

    “师傅……我……”陈展哽咽着,千言万语卡在胸前出不来。

    宁庆明眼眶也红了,将他们扶起来,生死诀别之际,任是多利索的嘴皮子都难以说出千言万语。

    “都好好地……好好地……”宁庆明擦掉眼角的泪,“去吧,都去吧……”

    ——————————

    剧院外霓虹闪烁,人声纷杂,看不出这座城市不久前才遭遇了纷飞战火。

    剧院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烟雾缭绕,香水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使空气污浊起来。

    一辆辆车在剧院门前停下,穿着和服的女子用小巧精致的折扇挡着半张脸娇笑,手挽着披着黄皮的男伴缓缓走进剧院,木屐的哒哒声渐渐消失。

    门,缓缓合上。

    灯火未能照到的地方,无数暗影匆匆忙忙,只为了将这座剧院变成这些侵略者的坟墓。

    夜渐渐深了,戏早已开场多时。

    黑夜里,大批人马正悄无声息的向乌城奔赴,同时他们发现还有一股势力也在赶往乌城。

    徐盛已经被周鸣一枪送到地下见阎王了,死时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似乎是不相信周鸣大胆到不怕徐家的报复,更像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丢了命。

    而那最后的一点怨恨值也早在玉雀陷入敌手的那几天里烟消云散。

    周鸣的伤还没好,但他还是亲自带着兵马来了。

    对于徐盛,他恨不得啖其之肉,一枪崩了徐盛根本不能解心头之恨,只是他要赶紧去就玉雀,没那么多时间花在徐盛身上。

    匕首又割掉一个敌人的喉咙,血溅到他的脸上,反射的冷光映出他坚毅的眉眼。

    城外敌人的岗哨渐渐被清理干净。

    周鸣心乱如麻,如果不是怕敌人发现玉雀的身份,他早已带着人马杀了进来。

    他的消息网告诉他敌人将会在今晚会聚集到乌城剧院。

    剧院!

    周鸣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手背遮住双眼,喉咙里挤出几声压抑的笑。

    玉雀,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

    他已经不敢要求别的了,只要玉雀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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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

    “见哑奴她叫我把乌云扯乱”

    “喂呀……”

    “抓花容脱绣鞋扯破了衣衫”

    ……

    “猛然间又只见天昏地暗”

    “絮都的怨魂鬼站立面前”

    “打鬼,打鬼!”

    灯光打在玉雀身上,这一刻他是玉雀,又是赵艳容。

    丈夫被陷害,自己被迫归家,昔日千金小姐为了保全清白只能装疯卖傻。

    随着戏词曲调层层展开,赵艳容的悲愤辛酸流水般扑面而来。

    戏声隐隐飘出剧院,一群洋车夫蹲在墙角,用割好的纸卷了一点烟叶,昏暗的角落陡然亮起一点橙红。

    剧院门口只有两个日本兵在把守——大抵是觉得乌城已经尽在掌握,才如此漫不经心。

    “老大,你说着戏唱出来也是咱们的话,这小鬼子听得懂吗?”

    “别说话!”那车夫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帽子,低声呵斥道,“待会儿注意指挥,配合里面的同志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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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先皇当年……指望江山外代,永保平安,谁知你这昏王贪恋酒色,不理朝纲……”

    “我想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你一人之天下……”

    玉雀在高台之上嬉笑怒骂,水袖翻转,人是戏中人。

    台下人目光全聚集在“赵艳容”上。

    台下两个侍者目光相接又快速挪开,两人缓缓走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另一边,枪声突然响起。

    那群洋车夫愣了愣。

    “老大,这……”

    戴着破帽子的人也愣住了,这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地上已经有了好几个一样的烟头。

    “行动!”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迅速传播,剧院里二胡锣鼓声像往年无数场戏一样喧闹着,台上人似疯似癫。

    “怒气儿我把这云鬟扯乱”

    玉雀扯下珠冠往台下一扔,打翻了灯台。

    珠光闪闪的珠冠被扔到地下,同时一声枪响,台下突然爆炸,爆炸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熊熊烈火顺着桌椅窗幔开始吞噬。

    枪声掺杂在爆炸声里,无情地收割着这些侵略者的性命。

    尖叫声骂声哭喊声充斥着剧院,后排的人试图开门逃出去,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整个剧院已经是一片火海,这些在这片大地上肆虐的侵略者一个都别想逃过烈火的审判。

    玉雀在这烈火中,如痴似狂,他脱掉外层的戏服扔到一旁,恍惚间胸口一痛。

    “啊哈哈哈哈……”

    眼前的烈焰滔天,他水袖一卷,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怒气儿我把这云鬟扯乱”

    “气得我牙关儿火上眉尖”

    “我手中有兵刃决一死战”

    “把这些狂徒斩首在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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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茶馆。

    “你听说了吗?那周家少爷把这东南一带的日本人都杀光了!”

    “嘿!咱们海城人现在谁不知道这事!”

    “冲冠一怒为红颜,千古名谈呀。”

    “听说就要是周大少早到那么一刻,玉先生就能被救下来。”

    “唉,都是命啊。”

    “我听你们讨论,那‘玉先生’不过一戏子耳,你们怎么称一个戏子为先生?”

    “阁下是外地来的吧?”

    “您有所不知,那玉先生和他们戏班都是忠肝义胆之人,他们被日本人逼着唱戏,便干脆以身做饵炸死了那群小鬼子,快哉!快哉!”

    “只是那周大少在瞧见玉先生的尸体后,便似疯了一般。”

    “可不是嘛,听说当夜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打乌城,那些人还想留几个活口审问,结果都被杀光了。”

    “怪不得周大少血洗东南,心上人都因为这群狗日的小鬼子死了,还就差那么一时半刻,要我我也得疯。”

    “你可拉到吧,你有那本事吗?”

    众人都哄笑起来。

    …………

    远处,战场尸横遍野。

    周鸣擦了擦手上的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摩挲片刻,轻轻吻了吻。

    照片上一对璧人,温润公子被高大俊朗的青年抱在怀里,对着照片外的人羞涩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