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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开荒人 第342章 倾覆之下安有完卵

    “病人无甚大碍,饿殍所致!”客栈里,郎中给老妇人把脉。

    提笔写了张药方,叮嘱道,“年老体衰,肝火旺,忌动怒,宜慢慢将养。”

    “多谢先生!”苏辰彦送出门,顺道去医馆抓药。

    老妇人躺在床上,换了身干净衣衫,眼睛深凹,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帐顶,不知在想啥。

    “宝儿他娘,好生将养!到长安,我们也过一把老太爷、老夫人的瘾!这辈子也值了!”秦方城握着老妻的手宽慰。

    “是啊,外祖母,就住苏宅,祖母的房子朝阳、宽敞,您与外祖住那儿!好日子在后头!

    大伯如今从四品,将来还会步步高升,您和外祖一定要长命百岁!好好享受荣华富贵!”苏时彦亦劝道。

    老妇人眼珠子慢慢转动,看一眼丈夫,眼神悲戚,再看向苏时彦,神色莫名。

    那眼神让苏时彦很不自在,但没有多想,只当是外祖母悲伤过度,一时恼他、怨他。

    “时彦,外祖母求你件事儿!”老妇人嗓音暗哑、苍凉。

    “外祖母此话折煞孙儿,外祖母有事儿尽管吩咐!孙儿敢不从!”苏时彦被老妇人拿话将住,硬着头皮道。

    “帮我写份诉状!”老妇人语气坚定。

    “外祖母!”苏时彦惊呼,外祖母这是死不回头,誓要与官府抗争到底!

    “怎么,害怕?你学律法的,就这点儿胆量?将来如何为官?呵呵…”老妇人面露讥讽。

    “外祖母,逝者已矣,阿舅已往生,时彦、辰彦愿替阿娘、阿舅尽孝,给您和外祖养老送终!”

    苏时彦学律法,清楚这状根本告不倒。

    首先是平民冲撞贵族,律法是袒护权贵的,不要妄想人人平等。

    其次是平民冒犯在先,且一错再错,跟权贵撕打,没当场打死已是侥幸。

    再者官府量刑有依据,量刑并未过重。

    阿舅是自己高烧死的,并不是当场打死的,行刑时未做手脚。

    击鼓鸣冤要么河南府,要么上京兆府,不管上哪个府衙,都把苏家、大伯推到风口浪尖。

    不知为何,此刻苏时彦脑子特别清明。

    “放心,不会让你们出面,老婆子自己去!”老妇人语气冰冷。

    “不管告不告得准,我总要为我儿奔走呼号!将死之人,有甚可顾虑?

    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又如何,老婆子舍了这把老骨头,哪怕以卵击石,也要伸冤!

    否则,有何面目去地下见我儿?”

    “宝儿他娘,说的甚话,甚将死之人?咱们还要去长安享福的!”秦方城心发慌。

    一家子都没了,自己活着有何意义?

    老妻争强好胜,两人吵吵闹闹一辈子,儿女没了,这吵嘴的人也走了,他还有啥可留恋的?

    “时彦,算外祖母求你了!”老妇人哀求。

    苏时彦垂下眼眸,纠结挣扎,不得不咬牙应下,“好,我写!”

    “这才是我的好外孙!没白疼!”老妇人笑容古怪。

    “唉!”秦方城无奈叹息。

    “外祖,外祖母的药抓回来了!”苏辰彦提着几副药进来。

    找客栈借个小炉子熬药,给老妇人服下。

    听外孙念完诉状,老妇人才肯合眼睡去。

    “兄长,真要去府衙击鼓鸣冤?”苏辰彦悄声问兄长。

    他学的书学,律法略通,虽愤怒府尹打阿舅三十大板,但律法上府尹并无错判。

    这击鼓鸣冤,打府尹的脸,让苏家树敌。

    秦家乃平民,府尹根本不会放在眼中,不管是哥俩还是外祖母出面,人家只会把账记在京兆府少尹苏步成头上。

    “唉,外祖母哀求,实在于心不忍!”苏时彦叹道。

    “兄长,刚才送郎中,郎中嘱咐我外祖母时日无多,要不…”苏辰彦委婉道。

    “二弟,难道要外祖母抱憾而去?阿娘惨死他不能讨公道,阿舅的冤屈也不能鸣冤,这世道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苏时彦大义凛然,仿佛正道的光。

    “可是兄长,这一闹腾,最终连累的是苏家!咱们是苏家子孙,倾覆之下安有完卵?”

    苏辰彦不想把苏家牵扯进来,苏家好不容易赦免,开始欣欣向荣,有这样的苏家,将来他的仕途会顺畅许多。

    “那你说该如何?”苏时彦恼羞,连二弟都开始反对他。

    阿耶对大伯言听计从,自己这个二弟居然跟自己唱反调!

    “兄长,咱们来时,阿樱叮嘱寻到外祖接回长安赡养,不要节外生枝!”苏辰彦抬出苏樱。

    “阿樱、阿樱!什么都阿樱!阿樱能干、阿樱聪慧!那你跟来作甚?去追随阿樱啊!”

    苏时彦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反应激烈。

    什么都被大房压一头,大房什么都是香的,连个女娘也对他指手画脚!

    “兄长说的甚话?弟弟陪着兄长一路奔波,兄长说话怎如此伤人?”

    苏辰彦眼眶泛红,心中委屈,兄长越发偏执、不可理喻。

    “二弟…”苏时彦懊恼自己没压住火气,软声道,“兄长不该如此对你说话!”

    “兄长,此事儿非同小可!望三思!”苏辰彦诚恳道。

    “阿娘、阿舅已矣,苏家是我们背靠的大树,苏家好我们才得着好。

    我们入仕还要靠大伯、阿耶的势,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跟家里闹别扭?

    阿舅的死与苏家无关,也不是冤死;阿娘、阿娘但凡收敛些,也不会…”

    母亲已逝,身为人子,不该非议,苏辰彦打住话。

    “二弟,歇息吧!”苏时彦脑子混乱,不想跟二弟理论。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大街上响起嘈杂声,好像有人入住不远处的驿站。

    闹哄哄的,不少孩子的喧闹声。

    苏时彦烦躁的将被子蒙头上,隔绝吵闹声。

    福忠面无表情,早已习惯这帮闹喳喳的小屁孩,吵得人脑瓜子嗡嗡嗡。

    偶尔船靠岸,孩子们都跑了,突然觉得船上冷清得可怕。

    从广州港走水路至泉州港,再到胶州,转陆路。

    河南道、河北道灾情基本解除,此行撤销米铺,将人员妥善安置。

    然后溜达回长安,向皇后娘娘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