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宠妃她脑子有病 > 第206章 三思

宠妃她脑子有病 第206章 三思

    他抬起手,借着殿内的烛火,看到了上面的水渍。

    那只按着自己额头的手也转而抚向自己的脸颊,指尖霎时湿润。

    他……哭了?

    他隐约记得这不是第一次落泪,可上一次,他至少是在她的梦里,而眼下,那悲伤竟越过梦境传到当下。

    若之前他还能骗自己,梦,只是梦。

    那现在呢?

    祁曜君再也睡不着了,他也不敢睡。

    他此时竟有些胆怯了,他怕回到那个梦境,怕直面她的悲伤。

    多可笑啊,他只是旁观都觉得胆怯,可她呢?她是怎么撑过来的,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祁曜君起身,走到了窗前,今晚外面没有月亮,一眼望过去只有浓稠到有如实质的黑暗。

    多可怕,他分明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长到那只一开始只有巴掌大的小猫,在她手里变得沉甸甸,可醒来,居然天都还没亮。

    他望着那片黑暗发呆,好像终于明白季月欢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始终拨不开的迷雾是什么了。

    如果梦境里的一切她都曾真切经历,那那层黑雾底下藏着的,分明是她暗无天日的一生。

    太无力了。

    真的,太无力了。

    “季月欢,我该怎么……才能救你……”

    他低声喃喃,几不可查的声音飘散在空旷的殿内,如一滴水落入河流,没有溅起丝毫的涟漪。

    他想起他把那两只兔子给她的时候,她立马垂下眼眸,只磕巴着说了一句,“我……我养不好它们。”

    祁曜君当时以为她低着头,是因为拒绝他的心意而不敢和他对视。

    现下想来,她分明是在那一瞬间,想起了那只名为将军的猫,她怕泄露眼中过于浓稠的痛苦。

    祁曜君脸色有些发白,他抬手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他分明能感受到跳动,可他却觉得呼吸变得那么困难。

    “我是不是……”

    他沉沉闭上眼,“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他想讨她欢心,却好像无意间唤起她内心深处最难以直面的创伤。

    可她最后还是接受了,只为了那个事先的承诺。

    祁朝纪,你到底在做什么?!

    祁曜君咬着牙问自己,可却找寻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最后狠狠一拳砸在身侧的墙上,关节传来剧痛,可他心口的闷痛却没有丝毫的缓解。

    他也知道,这点儿疼痛,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祁朝纪,你救不了我。】

    她曾经的话再度在他耳边回荡,彼时他信誓旦旦振振有词,他说他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他说这天下都是他的,生杀予夺皆在他手,他不信掌控不了她的命,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救不了的人。

    但是眼下,祁曜君深深地迷茫了。

    他真的能救她吗?

    太荒谬了。

    他从小到大博览群书,熟读四书五经,精通诗词歌赋,文韬武略也细细研读,教过他的先生都夸他聪慧,因为他是知识记得最快也最能融会贯通的学生,他可以跟国子监祭酒聊上一整天而不落下乘,他与护国寺的主持谈过佛法,也与今阳道馆的道长论过道。

    人人赞他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他也用那些刻在脑子里的学识,同朝臣周旋,为百姓谋利,他自认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将无往不利。

    可眼下,面对这道名为''季月欢''的难题,祁曜君绞尽脑汁,却寻不到任何解法。

    她的人生看似充满了无数的分叉口,可每一条都通向了死胡同,或者说,她根本从头到尾一直在胡同里徘徊,不管往那个方向走,目之所及即是高墙,她走不出去,别人也进去不得。

    有那么一瞬间,祁曜君脑子里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不如让她死吧。

    真的还有必要活下去吗?她的心早已破碎,千疮百孔,而孔洞之下,蔓延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人间于她像是炼狱,活着不是恩赐,更像是折磨。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给她新生。

    但很快他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不,不能这么想。

    她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她来这世上走一遭,不是为了吃尽苦头再痛苦地死去。

    夏蝉熬过破茧的剧痛,不是为了无声死在寂静的秋日,它在盛夏恣意欢歌,用尽全力带给世界一场喧嚣,也要证明它来过。

    她不该被命运愚弄,不能认命,否则她经受的那些苦难又算什么?她来了,就不该在绽放前枯萎,她要享受阳光,要汲取甘露,要和蝴蝶拥抱,然后挑一个最舒服的午后,静静开出最美的花。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一夜,祁曜君心绪大乱。

    *

    当崔德海推开殿门,又一次看到站在窗边的皇上时,简直纳了闷了。

    奇怪,皇上这两日都不要睡觉的吗?

    之前还以为是旭小主闹皇上了,才醒那么早,怎么昨夜一个人就寝,还是这般?

    还是说丞相那边又闹了什么幺蛾子,让皇上烦心至此?

    崔德海正犹豫该不该问,就听耳边传来皇上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崔德海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因为他听到皇上说:

    “崔德海,洛悦宫增添的宫人,不必从内侍司选了,带上朕的印信,让怀浊从天枢阁挑。另外,告诉那些挑出来的人,第一,看顾好洛悦宫的两只兔子,第二,护好旭良媛。两件事,不许有任何的闪失。”

    天枢阁的人没有内侍司造册,等同于绕过皇后,直接安排宫外之人入后宫。

    这是何等惊人之举?后宫那是什么地方?是帝王居所,这里守卫森严,为了天子安危,任何人入宫都得经过层层筛查,眼下却要空降十数人进后宫?

    尤其这些人不归皇后管辖,他们直接听命于皇上,往后不管她们作出何事,皇后娘娘甚至都无权问罪。

    旭小主本就胆大包天,若是再有这些人保驾护航,往后整个后宫不得鸡飞狗跳?

    崔德海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皇上,这……这不合规……”

    一个“矩”字还没说完,皇上已经冷眼扫过来,吓得崔德海一哆嗦。

    “不需要你提醒,朕的规矩就是规矩!”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了,他只想在他能力范围内,将洛悦宫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

    那两只兔子,绝对不能出事。

    否则,她会疯掉的,她一定会疯掉的。

    祁曜君闭上眼:

    “还有,告诉御膳房,旭良媛的膳食不做规制,每日遣人去洛悦宫问她想吃……罢了,她多半不会说,先按照朕的规格来,往后朕的三餐是什么,旭良媛的三餐就是什么,再看看她哪些菜色用得多,记下她的喜好,后期再照着她的口味给她换花样。”

    梦里的她日子过得太清苦,平日里吃得最多的就是白粥青菜。

    难怪之前她总惦记趁他在的时候蹭饭。

    他暂时想不到别的法子,只能一步步来,至少要叫她尝遍这世上的珍馐,才不枉活着。

    崔德海已经惊得险些拿不稳手里的拂尘。

    他听到了什么?

    旭小主的饮食规制按皇上的来?!

    这可是连皇后都没有的待遇!

    老天爷,只是一夜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真的没有被旭小主下蛊吗?

    “皇上……”

    崔德海颤颤巍巍地开口,正所谓忠言逆耳,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下场,但为人臣,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下身,头磕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奴才斗胆直言,皇上,您眼下此举,与那史书中被美色所迷的昏君无二!”

    “放肆!”

    一声厉喝自头顶传来,崔德海咽了咽口水,惹怒了皇上,他必死无疑,既然要死,那不如把话说完。

    于是他把心一横,咬牙继续道:

    “皇上,此举一旦传开,您不仅是遭御史台弹劾那么简单,您该知道您的皇位并不稳固,丞相与晋王虎视眈眈,还有众多朝臣在观望,此举无异于逼他们作出抉择,更有甚者,咱们阵营的人也极有可能在失望之下叛主。皇上,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江山社稷,您若不想旭小主背负祸国妖姬的罪名被处以极刑,此刻万万三思!”

    空旷的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