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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缕罗 第95章 道观与皇家

    我们前脚刚走,李行胥一行人就摸到了地牢之处,见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此处刚经历过一场激烈争斗,护卫在李行胥身边的护卫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周围痕迹。

    “世子,这里又有个通道!”其中一名护卫朝着石台上的李行胥喊道,“这里有人行走的痕迹!”

    “追!”李行胥下令,一行人赶到密道尽头,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还是晚了一步啊......”李行胥跟随在后面,直到又转回了原先的竹林,“查清楚他们一行人去往何处?我想应该离得不远。”

    “是!”几名护卫听见命令便立刻离开了竹林追查越十娘一行人的踪迹去了。

    几辆马车从京城缓缓使出,一路疾驰到了竹林,为首的马夫看到李行胥站在官道边上已经在等候,立马跳车下来请安,“世子,道观真人有请您去一趟。”

    李行胥听闻有些沉默,他知道道观真人已经知道他没死,这次恐怕是想躲都躲不开了。

    他微微垂眸,“好,容我先回府上整理一番,再去请安。”

    “真人现在就想见您,还请世子上马车。”原本还想找个回府更衣的借口,看样子今日不去是不行了,他吩咐周围一干人等继续追查林其之他们的下落,“随时来报。”低低吩咐给了身边的师爷,便上了马车,一行人分成几路,师爷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通知城里楼中弟兄,看护好少主!”

    马车一路飞奔从南面城门而入,这样到达道观的距离会缩短一些,他在车上闭目养神,心里却在盘算若是见到那位道长,该说些什么?不知道离开了这些年京里究竟是怎么变化的?自己母亲没死的消息那位道长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只感觉外面冷风透过厚重车帘,直直刮入心的寒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世子,到了。”那马车夫掀开帘子,眼前出现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道观依旧,心不如故,他知道一旦迈进道观之门,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门口的一群人早就在等候了,为首的老内官一见着是小世子来了,连忙从台阶上奔下来,温和语气里带着一丝哽咽,立马俯身跪下,“世子,老奴有礼了......”

    “王老内监,快快请起!”他许久未见,对方还是一眼认出,心里自是感叹万分,眼前跪倒这位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又是先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如今这般团聚,自然是万般感动,他赶紧上前扶起,“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能见着面。”

    “是啊,是啊。”王老内官被他扶起,忍不住偷偷拭泪,连忙说道:“陛下在里头等您许久了,殿下,赶快进去见见罢,陛下这些年没少为殿下祈福啊!”

    说罢,老内官就在前面开路领着李行胥往里面走去,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景色,与记忆里的毫无区别,甚至比自己离开那年还要华丽许多,一路上的多了许多亭台楼阁,两旁的宫女们拿着新鲜贡果,以及上等香火往正殿走去,烟雾缭绕,殿中长生之像找了南晋最好的工匠重新塑造金身,李行胥眼见到这一切,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厌恶之情。

    诚然,这十多年以来围绕着南晋上下的长生崇拜越来越昌盛,从官到民,他从小就知晓自己这位皇伯父甚是迷信,每次去请安问候,殿中总是迷雾缭绕,充斥着不见真相的气氛,十分压抑。

    他那年诈死离京,化名李行胥行走江湖之间见了太多的民间疾苦,想起许多百姓因为南晋皇家内部权利争斗,早就叫苦不迭,只能将自己的信仰统统托付给了长生之念。

    穿过几处大殿,看到后面一片宁静湖面,浩渺烟气之间,一处亭台楼阁独立于水面假山之上,那里他的皇伯父,南晋的皇帝陛下,如今的紫云道长正在看向他这边,两人之间视线对上,李行胥只能微微低头,由着王老内监带着自己走上那处亭台。

    片刻之间,人已到了跟前,紫云道长挥手屏退周围所有人,一时间,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了阔别已久的叔侄二人。

    李行胥先跪下行了大礼,一声恭恭敬敬地参见陛下,与其说是想行大礼,不如说是将一切礼数做足,沾了先手。

    那紫云道人一直看着他,沉默良久,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侄儿,你可知道,朕听说你去世,天天为你祈福,希望你在那边与你的皇后伯母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知道的,她生前最喜欢你。”

    李行胥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盘算,要如何回答自己的“死因”。

    “你很让朕失望。”紫云道人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跪在地上,起死回生的小侄子。

    酝酿片刻,他刻意换上哭腔,装作悲怆的样子,“侄儿不孝!”又是连连磕着响头,不多余回话,只当是自己的过错,细究起来,若不是他见到母亲与皇伯父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没人在意他的感受想法,索性装死离开京城,没想到,几个月前林其之将自己的身世在元州比武大会之上揭露,否则他还能一生一世隐瞒下去,想到这里,这心头对林其之的恨意便多了十分。

    “是因为你母亲的关系吗?”

    “不是,行胥自知能力有限,不能为长辈们分忧劳苦,实在是侄儿的过错,与任何人无关,万望陛下莫怪罪于其他人。”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紫云道人又问道,“如今是为何肯回来了?”

    “侄儿只是听闻母亲病逝,原本想偷偷回来祭拜一下母亲,没想到还是惊动了陛下,臣该死!”这样回答最是安全,这位陛下不知道心里在算计些什么,见招拆招才是应对上策。

    “唉,你这孩子倒也是实心人。”说罢便要来扶他,“起来,让伯父好好看看!”李行胥叩谢大恩之后,眼前闪过淡紫色的衣衫道袍,鼻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沉水香气息,李行胥微微抬起眉眼,眼前的伯父头发上多了几根银丝,脸上到没什么改变,岁月对他倒是不残忍,道人只是微微笑着,“太子什么时候来?一旦到了让他立刻来见自家兄弟。”

    两人一番推脱之后,道人坐在上座,李行胥就坐在右边下首,两人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显了君臣本分,又能显出皇家待人宽厚的气氛来,不一会儿,太子李玉寒便匆匆赶到,堂上又见到“还魂归来”的表兄弟,见自己父亲又是和蔼笑着,想起元州总兵府的破败,此刻李玉寒心中只剩一片凄然。

    李行胥见到阔别已久的表兄太子,又是行了一番君臣大礼,两人寒暄,坐在一旁的紫云道人便起身,“今日是难得一见的好日子,你们两个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想说,朕先去参拜长生娘娘,太子,你顺便在此用了晚饭,再回到自己宫里,君泊,你留在朕身边,我们爷俩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交待完这些话,就翩然离开了。

    只剩下李玉寒与李行胥两人,一瞬间气氛变得沉默,不知道谁先开口,还是李玉寒没忍住,

    率先开口:“你一直在元州吧?一直跟令仪妹妹在一起?”

    他知道,道长故意剩下他们两个,对于元州的事情,李玉寒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早就布置了多路眼线盯这亭子里到底说什么,李玉寒又往前走了一步,“君泊,你为何要这样做!”

    “太子殿下,元州总兵府的事,臣很抱歉,没能护住令仪妹妹,是臣的错。”想起元州那一场大火,心中好生难受,赵令仪一家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到,李玉寒的责怪他早有准备,毕竟是他的生身母亲家人。

    “哼,还不是拜长公主殿下所赐,秦家,元州总兵府都被她一手掐灭,姑姑一脸无辜,总说自己不知道元州的事情,可我心里明白,姑姑她比谁都想报复!”李玉寒恨恨说道,“还有你,不知道姑姑手上的脏事,你李君泊,哦不,李行胥楼主又帮着做了多少?!”

    他站在一旁久久未言,只是听着李玉寒对自己的诘问,他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干脆发了性子,“我们这一家人,都是疯子!”

    “一切都是臣的错。”他只能这么回答,李玉寒见他如此,惨然一笑,“居然还要跟你吃一顿餐饭,如今楼主肯回来,是来参加自己母亲的葬礼吗?”

    “是。”李行胥见他面上怒气越盛,语气里满是鄙夷之情,两人的关系恐怕这辈子都是如此了,宫女走上前来,“陛下请两位殿下前去汝阳厅用膳。”

    李玉寒听到这话一下走在前面,李行胥远远跟着,一旁的宫女说道:“世子的房间已经收拾停当,就在东南角边的院落。”

    “谢谢姑姑费心。”

    “世子客气了。”眼看着夜色将近,众宫人点上长明火烛,一行人穿过院子,来到一处幽静地方,“殿下,汝阳厅就在里面,请。”

    一路引导进了汝阳厅,宫人们已经将清淡可口的素菜,还有山珍炖了几个时辰的汤羹奉送上桌,两人按照引导各自入席,李行胥坐下才发现自己右上席的位置上,摆放了母亲的灵位。

    相同的李玉寒身旁摆放了元州总兵府的灵位,两人对峙,气氛一下又到了冰点,众人一声不吭的上着菜肴,中间位置上早就用沉水香熏过一边,两人这才注意到,陛下位置身后有个巨大的长生娘娘,不一会儿,见宫人通通跪下迎接的样子,两人也赶紧行君臣之礼,紫云道人,就从长生娘娘像旁边的侧门出来,换了一身道袍,见自己家小辈又跪在地上,赶紧上前,温言几句,“都是一家人,这是做什么?”

    又是一番推辞谦让的言语之下,这桌席面总算是开了张,紫云道人就坐在他们俩的正上方,宫人们就侍候在一旁,默默盛菜盛汤,气氛一时诡异之际,后面幽幽香火,身旁即是亲人牌位,外面黑雾浓重,像是中元鬼门打开的样子,无数幽灵在此处不肯离去。

    “君泊,一会儿让人领你去住处,玉寒,既然君泊回来了,你要好生照顾他,毕竟是太子哥哥,小时候你们俩最亲近了。”紫云道人一边笑着,一边却在看着他们各自脸上的表情,颇觉好笑。

    “好了,今日也累了。”道人一挥手,宫人们又是一通下跪,他便离开宴席,席间又剩下李玉寒与李行胥两人,李玉寒转身看向李行胥,嘴边浮现一丝冷笑,“对了,差点忘记问贤弟,你还记得世间有个叫李君泊的人吗?”

    李行胥默然无语,他知道,自从踏进了这门想要回避的人就没办法回避了,他们一心将自己扣留在此处,想必外围高手早就层层包围了这里,就等母亲与他一样“死而复生”。城里一片风声鹤唳,即便是从南边城门进来,坐在马车里也能感觉出来,南晋国运,早就不复从前了。

    “哼,你始终是这里的人,无论如何,你都没办法摆脱此处。”李玉寒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皇家人始终是无情的,君泊,望你好自为之。”话音落下,他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李行胥站在席间,望着周围的灵位,又看向长生娘娘,那种难以言喻铺天而来的压抑,死死覆盖住心头,不让人喘息,不让人有任何生念。

    他眼中温热,就算是外界想要传递什么消息进到这里只怕是难上加难,到时候城内必然是一场血战,又是叹了一口气,宫人就带着他走到东南角上的偏僻院落里。

    这里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也不见一丝枯败之景,偌大院子里,宫人们点亮起长明蜡烛,他踏进屋内,书柜,书桌,还有日用的一切早就备下,这里的掌事姑姑见李行胥一言不发,面上不定,出声宽慰:“世子只需安心在这里住下,陛下说了,一切吃穿用度还是跟从前一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世子吩咐我们去办就是了。”

    他点点头,宫人们见布置完毕,便关上门退下了,突然听到一声锁门之声,李行胥大感不妙,便走到正门之处,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陛下有令,世子只需安心居住就好。”说罢就让人退到外面去了,李行胥心里又气又急,“这分明是软禁!”

    于是想动用真气冲破锁链,居然一点功力也使不出来,“不好!”心知他们下毒,“好卑鄙!”

    只能闷闷坐下,看着屋子里蜡泪滴下,一不留神,便在忐忑不安无比烦闷中,等来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