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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 第六十九章 糖蝶

    几人分工,各自去办事不提。

    商议后,江琉回了自己院子,开始头疼一百支木钗的事情。

    这一百支木钗与木簪不同,都是在钗头处做了简单的镂空,无法像木簪一样做成双面钗。

    且这批木钗一共只有蝴蝶和唐草两种纹样,各五十支,款式单一,看着似是原先做的一直滞销卖不出去的样子。

    一般来说,簪子可以用来盘发,而花钗则是用来插发的,主要起到一个装饰的效果,美观是最要紧的事。

    而眼下这一百支钗,只能用普普通通来形容,远远达不到美观的程度。

    木钗钗头镂空之后剩余的木料已经不多了,无法再重新刻制别的纹路,一来容易破坏钗身变成断钗,二来主钗的风格已经定型,即便是想到了法子不伤钗,也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一些微调。

    蝴蝶、唐草,正是市面上到处可见的样式,无甚稀奇。

    要说唯一一点优势,便是用的木头都是好木。在这一方面,南元翎的确是舍得,下了血本。

    当初南元翎找上袁木,也许很大程度上是看上了他一屋子的木头。这年头,木工好找,懂木的人难寻。

    这一百支木钗,若她没看错,用的可都是紫光檀。

    紫光檀质地坚硬,出材率低,加工时难度也大,容易磨损工具,但其性质稳定,不容易变形弯曲。其打磨抛光后表面滑润,富有光泽,自带变化莫测、独一无二的花纹,既能手抚把玩,又能以目观赏。

    简而言之,紫檀木得来不易,制作难度大,用来做成这普通的木钗,真的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若是换做在皇城里,这批木料许是会被做成佛像、佛珠以及桌案坐具等物,供人长久观赏。

    正因加工难度大,这批木钗只刻制了简单的款式,但又因为原材料难得,木钗的价格下不来,这才卡在了尴尬的境地。

    若要打折出售,别说南元翎和袁木了,连江琉都有些心疼。

    做不了减法,便只能做加法了。

    如何能在这已有的钗样上做些文章,让客人们觉得物有所值愿意购买呢?

    这个问题江琉从昨晚思考到今天,仍是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

    又是在屋里坐了一下午,从白天到黑夜,画了废稿几十幅,袁师傅还没送样品过来,江琉决定暂且放过自己。

    正巧,也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了。

    还别说,秋桐不过昨日刚来,她便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特别是每日的饭食,虽然比不得酒楼里的珍馐美馔,但却是样样花了心思的,特别合她的口味。

    正想着,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是秋桐送饭过来了。

    江琉起身接过食盒,一如往常谢过秋桐,这才关了门期待地打开盒盖。

    食盒一共三层,第一层里放着一碗煮的发白的鱼片鲜汤,边上摆放着几块精致的糕点,都拿碗盖盖着以免洒落,第二层放着一碗米饭,并一碟莲藕酿肉,边上还点缀着几块碧绿鲜嫩的莴苣,最下一层则是食箸、汤勺、口巾等用具。

    江琉将食盒在面前依次排开,美美享用起来。

    鱼片汤爽口鲜美,里头佐以姜丝,一口下去胸腹都是暖洋洋的,十分开胃,藕片对折裹满了调味的肉泥,蒸熟后撒上葱花点缀,肉的鲜美加上藕的清甜,口感丰富,再配上甜脆爽口的莴苣……实在是满足。

    江琉吃相文雅,但速度却是不慢,不多时便将整盒饭食一扫而空,最后掀开了装着糕点的碟盖——秋桐今日准备的是麻葛糕,正是重阳时节应时的糕团。

    与众不同的是,那在那糕团之上,竟是点缀着一只糖蝶。

    糖蝶似是用融化了的糖汁浇筑绘制而成,就如街市中的糖画小摊一般,晶莹剔透。

    不似糖人复杂精巧,秋桐只做了一对蝶翅,装点在软糯香甜摆成菱花式样的麻葛之上,远远看去似有一只金蝶振翅欲飞,颇有意趣。

    江琉注视着这只糖蝶许久,忽地站起身奔向桌案。

    她有法子了!

    ......

    时值戌时,江琉几幅画稿已经完成,袁木刚巧也做完了样簪,趁着夜色未尽匆匆赶来。

    上午刚刚才见过的几人,又在晚上齐聚在书房。

    “袁师傅,辛苦您了。”江琉坐下,简单寒暄后便径直接过袁木递过来的簪样仔细查看。

    “我还担心今日来不及,总算是赶上了。”袁木在这凉爽秋夜里一路疾奔,额上沁满了汗珠。

    钱不令瞧见了,贴心递过一张绢帕:“袁师傅快擦擦汗罢,别着了凉。”

    “诶诶。”袁木忙接过道了声谢。

    梅花簪、兰花簪、竹节簪、鞠花簪……江琉正反两面均细致检查了一番,确认样式合适,簪体结构稳定,无裂纹无毛刺,不由暗赞,不愧是老师傅,快工仍能出细活。

    “袁师傅,按照这样修改即可。”江琉一锤定音,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先前不过是纸上谈兵,眼下才算是脚踩在了实处。

    “得勒,等会儿我就将楼里的木簪统统带回去,明日一早就开工,争取尽快完成剩余的修改!”袁木得了准信,亦是精神振奋。

    钱不令听明白了,忙带着袁木奔向前铺去了。

    江琉看着桌案上的四支样簪,袖中双拳微微握紧:剩下的就看她的了。

    夜里。江琉打开了主屋左边厢房的门。

    因着江琉说起这间厢房有他用,秋桐便早早地将里头的床榻挪到了角落的位置,其他零碎的东西都收拾规整好了,这会儿放眼望去,厢房里空空荡荡里只有桌椅,地面也是干净无尘,清清爽爽。

    江琉驻足判断好风向,快速在窗户边选定了合适的位置和角度,摆上拔丝板、陶火炉,开火。

    一回生二回熟,江琉成功的熔炼了一小块银料,再用上拈花手的指力,银块从拔丝板上最大的孔洞中穿过,又来到小一圈的孔径……如此往复。

    要想把粗丝拔细,只能按照拔丝板的顺序,从大到小通过每个孔洞,不能跳过,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力。

    拉拔银丝的时候用力既不能太轻也不能过猛,若是太轻则拉不动银丝,若是拔的太猛则容易拔断,若是用力不均匀则拉出来的银丝磕磕绊绊的,不能成丝。

    有的时候,一条银丝在同一个孔径,也需要一遍遍的拉拔十余次,没有捷径可走。

    一时间,整间屋子中只剩下银丝与精铁来回摩擦的声响,以及全神贯注不敢有片刻分神的少女。

    清风微微拂过她的双颊,将鬓边落下的碎发吹起:莫要挡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