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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青梧

    来的正是庄羽。

    青袍人放下手里的剪枝的工具,脖子上挂着的暗绿竹笛坠子随着他动作微微一晃,他笑着道:“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尾巴。”

    庄羽一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青袍人冲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他轻轻捻起胸前竹笛,凑近唇边轻轻吹了几个音调。

    不多时,远处传来砰的两声

    ——似是有重物坠地。

    青袍人一抖衣袖,招呼庄羽道:“走,看看去。”

    庄羽没吭声,只缓缓跟在他身后,甚至还刻意与他保持了些距离。

    青袍人自是察觉到了,也不点破,只觉得有些好笑。

    草屋不远处的大树之下,赫然躺着两个人。

    庄羽凑近了去看——两人脸上皆蒙着面巾,他不由蹙眉道:“是什么人能寻到这儿?”

    说着他抽刀出鞘,用刀尖挑开两人的遮面布巾,再翻找了二人全身上下,遍寻不得任何身份标识,脸色愈发沉。

    青袍人见状,微微一笑:“不用找了,是顾家小子的人。”

    庄羽疑道:“你如何得知?”

    青袍人轻哼一声:“上回顾小子与我在山脚交过手,自那以后山下便多了许多人看守,日日盯着山上的动静,先前还曾硬闯过几回。”

    庄羽闻言眉头拧紧:“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拦他们?”

    若是像今日一样跟着自己一路摸上山,他们无人觉察,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顾珩此人绝非善茬,如若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他们多年筹谋之事必会变故频生。

    庄羽言语间颇有不满与怪罪之意,按他的意思,青袍人就该想个法子提前在山脚下将人通通解决了。

    一人都不许放上山。

    青袍人面色如常,倒是并未生气,只淡淡道:“庄首领说笑了,若是没人上山,我的这些宝贝们又该以何为生呢。”

    庄羽闻言有些不解,正打算问他此言何意,却见躺在地上的两具尸身忽然有了动静。

    叽叽叽叽……

    两具尸体上传来尖锐刺耳的声响,宛若针尖在铁片上不断剐蹭,声音虽低,却让人听了如同针刺般难受。

    庄羽不由握紧双拳,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不多时,他便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发出了如此诡异的音色。

    只见两具尸身肉眼可见的快速干瘪了下来,外皮起了皱痕,松松的挂在骨架之上——就好像,浑身的血肉已被啃食干净。

    饶是庄羽刀下亡魂数不胜数,见到此情此景仍是后背发凉。

    青袍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见“宝贝们”已将尸身蚕食干净,便又取出竹笛吹了几声。

    没一会儿,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从尸身口鼻耳目处钻出,又没入他们足下的土地中,霎时退了干净——也不知是往何处去了。

    是蛊虫。

    这些黑色小虫庄羽并不陌生。

    可他仍是看得几欲作呕,用了十分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青袍人瞥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庄首领,随我进屋吧。”

    ……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草屋。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并无什么值得令人关注的地方,除了寝室外,便是一间大大的“药草”房——虽然庄羽也不能确定里面摆着的东西是否真的就是药草。

    青袍人环视一周,不由轻哂:“竟是无待客的地方。”

    他到了扬州后,觉得荒山清净无人,便在山上落了脚,自己搭了这间简易的草屋。

    虽的确简陋了些,但供自己一个人住已是足够了。

    只是他在搭建小屋的时候,仅考虑了院中的药草和蛊虫的地方,倒是没想过日后还有客人会来。

    小小的屋子里,连一个简单能会客的地方都找不出。

    “真是对不住了。”青袍人有些无奈:“庄首领,咱们屋外详谈吧。”

    庄羽倒是没什么意见。

    这地方处处透着不寻常,能在屋外畅通的地方说话,总比在屋内逼仄要好上许多的。

    二人又出了草屋。

    好在在屋外的院子边上,还搭着一个不大的草棚,棚下随意放着几张桌椅。

    这些桌子椅子都是青袍人闲来无事时自己做的,有的用竹子编织而成,有的则是用山间砍下的木料打制的。

    山里的日子虽然清净,但到底有些无聊,若不做些事儿,还是有些难熬的。

    不过,比起在石室里的十几年时光,山中的日子的确算得上舒适自在了。

    青袍人想了想,请庄羽先坐,自己又转去了厨房里寻了两只木杯,又提了一壶滚水过来。

    他将东西都放在桌面上,又提起茶壶给两只木杯沏水。

    青袍人微微一笑,介绍道:“庄首领,此为藩荷菜,泡水服用可提神醒脑,疏肝行气。”

    说罢,他自己先饮用了一口:“味道不错,这荒山上还是长了些新奇的东西的。”

    庄羽瞥了那木杯一眼,却并未伸手去拿,只开口道:“青梧先生,咱们说说正事吧。”

    青梧……

    青袍人微微一怔。

    这声称呼,倒是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寒螀爱碧草,鸣凤栖青梧。

    凤凰择木而栖,常喻贤才择主而侍。

    爹娘为他赐名时,应也以为自己日后能成长为一位青云直上的谦谦君子吧。

    只可惜,世事无常。

    青梧今日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低落了许多,他收起笑容,淡声道:“庄首领是想与在下说些什么正事?”

    庄羽面色一冷:“主上让我传话于你,日后做事需更加小心谨慎,莫要留下尾巴,影响了要事。”

    青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右手小指,感受着里面母蛊缓缓的跳动:“尾巴?我留了什么尾巴?”

    “国公爷指的是孙万福,还是那陆柔嘉?”

    “还请庄首领明示呀。”

    庄羽肃容道:“主上从未要你出手除去王放,你为何擅自行动?”

    青梧眉梢一挑,似是颇为不解地重复道:“擅自?”

    “庄首领何出此言?”

    “在下分明记得……我与国公爷只是合作的关系,何时行事需要他人同意了?”

    “先生此言差矣,主上与先生此时如为一体,行事前当与主上商量。”庄羽满是不认同:“先前主上只与你传话,说顾珩来了扬州,需想法子将人引出探明他的情况,与王放有何干系?”

    青梧不与他争辩,却只是笑着顺着他的话道:“你当顾家那小子是为了谁来的扬州?若不在王放身上种上蛊毒留下线索,如何能引得顾珩出现?”

    不过,有一句话他还没说。

    那位江姑娘,倒是味更好的“药引子”呢。

    庄羽一字一顿:“即便如此,先生又为何要将王放杀死?”

    青梧奇道:“他若不死,顾珩如何能发现蛊虫?况且……”

    “庄首领分明也想杀人灭口,我不过是代劳罢了,怎还有错了?”

    此话一出,庄羽周身骤然绷紧:“那天你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