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龙观影之初光 第7章 小姨夫
“对，就像这样，双手持握……用你的虎口握持镜头变焦……对，就这样”
下午四点多钟，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也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
百货商场顶楼站着一对容貌姣好的男女，其中一个女孩背着滑板站在男人身后，后者举着相机对准远方的风景，小心翼翼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温煦柔光定格在相机里
封银沙看相片，皱眉“手抖了”
齐娜接过相机瞅了眼“再来”
“你要学会半按快门，别看到景物就直接按下快门”齐娜站在封银沙身后，把头枕在他肩上，歪头看，“要不然没办法测光，图容易曝光”
封银沙耸了耸肩，把相机递给身后的人，开口道“你这样对着我耳朵吹气，我也拍不好”
齐娜接过相机，笑“慢慢来嘛”
“封银沙”拍着拍着齐娜把镜头对准眼前的人“看我”
男人闻声，目光望向镜头
阳光甚好，天台伫立着身材修长的英俊男人，封银沙身着白色衬衫，美好结实的肉体在强光下若隐若现
棕色头发下盛满冷漠和温柔的狭长眼睛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逆着光，琥珀色的眸子折射出朦胧的色彩，与白皙清秀的面容一并融化在明媚阳光中
齐娜呆呆地看着镜头前的男人，涣散的目光被打乱，零落了满天
镜头下的封银沙带着些许微妙的神秘和优雅，看起来比平日更迷人
齐娜放下相机，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要占有他的欲望不断盘旋上升
似乎封银沙于她而言一直是欲望的存在
她想要占领他，亲吻他，抚摸他
齐娜逐渐明白那些艺术家为何会疯狂迷恋自己的缪斯
于她而言封银沙是她难得一见的艺术品，男人身上那种破碎感和孤傲冷漠，无一例外都让她着迷地依恋他
眼见齐娜站在原地不动，封银沙抬腿向她走去，伸手捏她的脸蛋“想什么呢？”
齐娜眨了眨眼，仰头在封银沙嘴角啄了一下
“想亲你”
封银沙挑眉，揽过她的脖子，把唇印了下去“那就亲个够”
比起赤裸交缠，亲吻才是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
足够温柔，足够包容
似乎觉得简单的亲吻不够，封银沙把齐娜抱到了天台边缘，身后就是广阔天空，风在两人身后吹着，吹起封银沙身上的白衬衫飘荡，吹乱齐娜柔顺的长发
齐娜吓得搂紧了他的腰，整个人贴在封银沙身上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不敢动，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封银沙，眼前的人笑得一副坏模样，吻上她的脸颊“你胆子这么小？”
齐娜挂在他身上跟毛绒玩偶一样，依旧不敢动
电话铃声响第二遍，封银沙搂紧齐娜的腰单手抱她下来，齐娜这才掏出手机接通
“小娜，我是姐姐”
许歆是她堂姐，和自己差八岁，代沟最小，也是家里唯一和自己亲近的人
齐娜应道“噢，姐，怎么了？”
封银沙捏着她的腰，头枕在她的发顶，齐娜怕痒，想推开他，后者力气大得多，非但不松手，还使坏地在齐娜脖颈处啃咬
齐娜一阵惊呼
电话那头的许歆问她怎么了，齐娜脸红彤彤，没脾气地看着封银沙的眼睛“没事，刚刚被绊着了”
挂了电话，封银沙还黏黏糊糊地抱着她，末了，还鹦鹉学舌“没事，被绊着了～”
齐娜忍无可忍，伸腿踹他“你有完没完？”
封银沙眉眼带笑，双手插兜站在一旁“你被谁绊着了？”
“野猫”齐娜瞥他
封银沙哦了声，拖长的尾音抓得人心痒痒，他两步并一步，在齐娜面前站定，低头打量她
“干什么？”
封银沙嘴角上扬“干你”
说罢捏着齐娜的脸蛋亲了下去，唇舌撬开她的牙齿，修长手指撩开她脸庞的头发，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你……别闹……”齐娜伸手推他，后者反握她的手腕，连带着人抵在身后的墙上，两人位置转换，封银沙压着齐娜继续亲吻，齐娜被撩拨得浑身发软，含含糊糊说道“有正事要办”
“你不就是正事儿？”封银沙混起来什么话都讲，坏笑着捏着她的腰，低头向她的脖子探去
封银沙在她脖子上吸了个印，齐娜伸手抵在他脑门，用力把人从自己脖子上分离“你停下”
男人碎发遮挡下的眼睛有朦胧水汽“嗯？”
“不喜欢？”
封银沙的声音像是在酒里浸泡过，清冽醇厚，又低又哑
她险些招架不住，深吸了口气，抬眸看他“我姐让我帮她接一下洛洛”
“洛洛是谁？”
“我小侄女”
“……”
封银沙看向她的眼神又深又湿，齐娜拎起滑板背在身上，见他还不动，跟逗猫似的手指挠他下巴“走吧？”
封银沙没说话，别过头
他感觉齐娜就是故意的
幼儿园不大，大厅分了两个区域，左边是阅读区，右边就相对空了些，只放了架小钢琴
幼儿园还有十几分钟才放学，大厅这会儿只有他们俩，齐娜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余光注意到封银沙一直看着某处，寻着视线看了过去
“你过去弹呗”
男人摇头
齐娜看着他的侧脸，想了会儿，起身
过了一会儿，重新坐回来
“我刚刚去问园长了，人家说这架钢琴可以弹”
齐娜起身站在小钢琴前，掀开盖在钢琴上边的绿色绒布，钢琴很小，也很旧
封银沙静静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然后起身
“我好久没碰过钢琴了”他活动手指“弹得不好，别笑我”
“怎么会”
封银沙垂眸，修长手指撩开第一个音符
他弹的曲子齐娜从未听过，带着淡淡的忧伤在自己眼前铺展开来，就像在风雪夜上演的情景剧，小木屋里有孤独的守林人，壁火熊熊燃烧，木柴被烧得咔嚓响，守林人的模样与封银沙重合，那双淡漠霜雪的眼眸望向她，里面是数不尽的温言细语
封银沙总说自己的眼睛会勾人，但其实他的眼睛才是最勾人心弦
一曲奏完，齐娜定在原地，目光与男人相撞
哪怕这架钢琴狭小破旧，与封银沙身上的气质完全不符，这一刻，齐娜觉得他在发光，无关乎错觉，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感受到的强烈影响力
眼前的人是她的恋人，她迷恋他
伴随着放学铃的还有清脆的掌声，齐娜这才回过神，发现园长在门口站着
园长是个和蔼的女人，她边鼓掌边走向他们，她看向封银沙“弹得真不错，是什么曲子呢？”
封银沙合上琴盖，淡淡道“是我的自作曲”
“有名字吗？”
封银沙笑了笑“无名”
齐娜心想，还真是封银沙的风格
小侄女今年上中班，梳着两个羊角辫儿小跑着扎进齐娜怀里，小姑娘甜甜一笑“小姨！”
齐娜捏她软糯脸蛋“走，小姨送你回家”
小孩儿的声音糯唧唧，注意到身旁的陌生男人，虽然模样看起来很好看，但表情不像是可以亲近的人，于是怯怯问道“小姨，这个大哥哥是谁啊？”
洛洛看看齐娜，再看看封银沙，开口道“是小姨夫吗？”
齐娜忍俊不禁地看向封银沙，张张嘴，没回答
也没否认
洛洛见状胆子也大了些，拉住封银沙的手，笑着甜甜叫他“小姨夫！”
封银沙的表情有些别扭，一方面是他不怎么亲近小孩，一方面是被这称呼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齐娜再次感叹，果然没有人能拒绝可爱的小孩
送洛洛回家后两人出来散步，走到钧峪广场，齐娜把相机交给封银沙保管，把憋了一路的滑板从滑板背包里掏了出来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只穿了简单的t恤和热裤，脚踩一双运动鞋，踏上滑板向空旷地带飞去
齐娜玩滑板不喜欢炫技，她仅仅享受这种与风共舞的感觉，享受此刻短暂的自由
封银沙在后边静静注视着她，此刻齐娜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女孩张开双臂的模样像自由的鸟
她在前，他在后，她与风齐肩共同驰骋，他在身后静默追随
齐娜想要拉他一起玩滑板
“我不会”
“我教你”
封银沙在这方面确实不如齐娜，如果说齐娜在这方面是如鱼得水，那他就是如履薄冰
他不喜欢去尝试那种极限运动，他认为那存在太多未知，会让自己产生不安全感，而滑板会让他失去平衡感，他不知道在下一秒自己是否会摔倒
“封银沙，你动动！”
“我不要”
齐娜深吸气“死不了！你越是这样越容易摔！”
封银沙固执得像头牛
无奈，齐娜只好使出下下策，在封银沙缓慢滑行时自己在背后推他，结果封银沙掌握不住平衡，东晃西晃跟不倒翁一样，偏偏还停不下来
“齐娜齐娜！齐娜！！！”
封银沙冷静自持的模样全无，齐娜狂奔过去冲他喊“你快跳下来！”
封银沙照办，闭上眼跳下来
与此同时，齐娜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滑板飞了出去，然后华丽丽地掉进了湖里
齐娜来不及心疼板，突然想到什么“我相机呢？”
封银沙举起挂在脖子上完好无损的相机，晃了晃
她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早已平静的湖面，眼泪汪汪“你赔我的板！”
封银沙单手撑地站起来，努嘴“还不是你非要拉我学”
“你怎么说话呢！”齐娜泪眼婆娑，气鼓鼓瞪他
封银沙叹气，蹲下来无奈看她“那我给你画张画，作为补偿”
“你一张画怎么抵得了我心爱的滑板？”
封银沙笑了笑“你看了就知道”
从钧峪广场去封银沙公寓的路上，两道皆为绿荫，下午六点多钟，阳光趋于温和，大爷大妈们有的在绿荫下乘凉唠闲话，有的干脆支个桌子在树下下象棋
齐娜一路上耷拉着脑袋，感叹自己是倒霉蛋
封银沙住的那栋楼下有棵桃树，齐娜看着树上粉红的桃子，也顾不上伤心，揉了揉脸，说道“我想吃桃”
“你会爬树？”
齐娜点头
“……你慢点”
封银沙不会爬树，怕她摔着，一直站在树下
齐娜笑得灿烂，蹲在树上冲他挥手
封银沙目光所及她，也笑起来，眼睛弯弯
齐娜从树上准备下来，房东老太太正好从里边出来，见她爬那么高吓了一跳，然后看到齐娜用衣摆兜了好几个大红润的桃子，不由得笑她馋嘴
“哎呦你这丫头，怎么这般野”
老太太回屋给她找篮子，回来的途中齐娜和房东老太太聊天，回头只瞧见封银沙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低着头没有看自己
“你刚刚干嘛呢？”
“等你”
“噢”齐娜没再问
跟着封银沙上三楼，进屋，这还是齐娜第一次来他家
屋子很普通，就是一室一厅一卫，进玄关处的左手边，宽敞的客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奖品证书，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曾经有多么优秀
“这些东西本来我要收起来的，只是一直没时间整理”封银沙注意到齐娜的目光，开口道“包括这客厅的画架，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齐娜不作声，余光留意到角落的一幅画，画上的色彩搭配很独特，纵观整个框架，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实则流露着后现代主义风格，怪诞又极具艺术性
“这幅画……是我画的第一幅作品”封银沙看了一眼，然后别开目光“当时年轻气盛，喜欢画一些色彩张扬的作品”
齐娜蹲下来认真端详这幅画，留意到右下角的一行字，惊叹道“你这幅画拿了市区二等奖”
“嗯”封银沙淡然的语气下掩盖忧伤和惆怅“都是以前的了”
齐娜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他“钢琴、绘画，还有修电脑，你到底还会什么？”
封银沙仔细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会做饭，算吗？”
高鱼乐，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许慧的电话打来，让她赶紧回家
画画的事情只好先搁下
走到门口，齐娜突然回头，她看着封银沙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向他走近两步，在封银沙脸上落下一吻
“你还欠我一张画，记好了”
“嗯”
封银沙回吻“记住了”
*
齐娜赶回去时家里只有许慧一个人，齐峰云去邻市出差，许慧告诉她自己定了包间，要和家里边的姊妹聚一聚
“我不去”
齐娜有些烦躁“不就是在一起吃饭，完了东扯西扯”
她最讨厌这种毫无意义的情感联络，想到家里边那些姑子婆子，头疼的要命
“你今天不去也得去”许慧的样子根本没得商量“到时候你坐你姐旁边”
“洛洛呢？”
“她一小孩儿，当然坐她妈旁边”
齐娜无奈“行吧”
许慧娘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过半年家里的人要聚一次，这规矩是从齐娜太姥姥那里就开始的
起码的礼仪要到位，齐娜一进包间向面生面熟的姑姑阿姨打招呼，一路上少不了被“查户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坐到餐桌前
“来啦”
“嗯”齐娜接过许歆递来的茶“谢谢姐”
许歆把洛洛从身旁抱了过来，齐娜弯腰，要挠小姑娘的脸
洛洛的眉眼仿了生母许歆，细眉杏眼，皮肤白嫩嫩的，看起来像玉雪团子
许歆把齐娜散落脸颊的发丝别在她耳后，轻声问道“听洛洛说，你今天和你男朋友一起去接她了”
“嗯”齐娜面色不改，应声
许歆弯腰让女儿去一旁玩，怀里的小人跳到地上，一溜烟跑去找小伙伴
她说道“是封叔的儿子吧”
“姐，你想问什么就问”齐娜摘下帽子，抬眸看她
“我没什么想问的”许歆笑了笑“你这丫头，从小到大只要看上的东西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歆笑起来的模样很温和，透过她，齐娜看到了母亲的模样，只是她很少见母亲笑
许家人大多恬静淡雅，齐娜仿她爸，不似许歆的温婉，她五官明艳，气质外敛，英气十足的驼峰鼻让她的轮廓更深刻，典型的浓颜系长相
许歆说道“我担心封叔会拖累他”
“这些年他也没少受连累”
“你清楚就好”许歆看她“他人怎么样我不太了解，不过你还年轻，凡事图个你情我愿”
许歆问道“他对你怎么样？”
“哟”
齐娜乐“我还以为你要长篇大论呢”
许歆佯装瞪她，眼神毫无威慑力，齐娜看了哈哈笑“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瞪人的时候一点也不严肃”
她接着说“怪不得我姐夫从来不怕你”
“就你话多是吧”许歆敲她脑门
“行了行了，看你这样我也没必要再问”许歆摆手“再问下去我就成老妈子了”
她把齐娜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你今儿怎么穿得这么素净？”
齐娜耸肩“那不还是为了应付今天的场合”
她今天妆都没化，只穿了简单到极致的白t恤牛仔裤，头发乖乖地挽了起来，怕招眼刚进来的时候还戴着鸭舌帽
不过她胜在底子好，就算素着脸也漂亮惹眼
聊天期间菜也基本上齐，等长辈们动完筷，齐娜总算能吃上饭了
她想吃梅菜扣肉，可惜离自己太远夹不到，胳膊肘戳戳身旁的许歆，低声道“姐，给我包个荷叶饼”
“你没手？”
“差不多”皮皮娜老实巴交
许歆看着齐娜笑嘻嘻的模样，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起身往盘子里拿了一个荷叶饼，往里边夹了两片梅菜扣肉后低给她“给，残疾人”
“谢谢护工”
许歆被气笑
餐桌上少不了酒助兴，饭吃到一半，有几个亲戚喝高了，其中有个男的站起身，举着酒瓶开始转着倒酒，红着脸上演煽情戏
“这谁啊？”
齐娜脑海记不起来，觉得这人脸生得很
许歆看了眼“你三姑家的倒插门女婿”
“人不怎么样，玩得倒是花里胡哨”许歆看着那人醉熏熏的样子，皱眉“和老婆结婚才半年，就被人发现在外边偷腥，偏偏还好赌”
齐娜看了男人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餐桌上的人都懒得理他
“也不知道这人渣今天怎么会来”许歆叹气“等会儿他要是给你倒酒，你就说你还在上学，不喝”
“没事，我酒量还行”齐娜安慰她
她酒量还不错，平常喝几扎啤的不在话下，喝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人渣转了一圈，在齐娜这里站定，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会儿，笑嘻嘻说道“哟，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啊？”
许歆站起身，叫了声这人的名字“这是我堂妹，她还在上学，喝不了酒”
男人不屑“都十八九的人，也该锻炼锻炼了”说罢，举着酒瓶在齐娜杯子里斟满，豪气地说道“喝！”
劝酒，从来不是酒桌文化，是恶习
她把视线投向许慧，后者并没有向她投来关心的目光，相反兴致勃勃地和身旁的人聊天
齐娜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对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各干各的事情
齐娜的视线回到原点，她盯着男人手中的酒杯，透明的液体快要溢出
这一刻，一阵恶寒爬上了她的脊背
齐娜接过酒杯送到嘴边，闭眼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从喉咙流向食道，最后翻滚到胃里，这是她第一次喝白酒，在辛辣液体的刺激下齐娜连连咳嗽
眼前的男人哈哈大笑“你看，这不是能喝吗！”
齐娜被呛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旁的许歆连忙给她递热水，齐娜喝了后才感觉好些
“要我说，你这不能喝，也是装的吧？”
许歆听到这话，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她早看不惯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
男人眼中满是讥讽，上下打量着齐娜，“瞅你这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孩”
“你再说一遍”
齐娜语气降到冰点，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
齐娜的嘴型很好看，乌眉下的桃花眼妩媚动人，鼻梁上的痣为整张脸点缀几分气韵，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下垂，整个人气质清冷又带着疏离感
此刻齐娜的眼睛很冷，是对眼前人的极度憎恶，同时也为他感到悲哀
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多可笑啊，从古至今，仍是以貌取人
男人对上她的眼睛一愣，然后拔高嗓门说道“我说……”
“齐娜”
许慧叫她
“今天都喝了不少，天也晚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今天的聚餐是许慧负责的，东道主开口，其他人都附和起来
齐娜不说话，低头把胳膊从许歆手中抽出来，随后走了出去
直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才抬起头
她浑身上下都在抖，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想哭，哭不出来，嗓子发紧
好不容易站稳了些，齐娜拧开水龙头往手上泼水，刚刚接杯子时手沾上了酒，耳旁是哗哗的水声，还有追过来的许歆担忧的声音
“……小娜？
许歆只把手轻搭在她背上，就已经感受到女孩身子的颤抖，许歆心疼地看着她，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大概过了三分钟，齐娜关了水，开口“姐……你、你掐我一下”
许歆没动，齐娜平稳气息，又说了一遍“你掐一下我胳膊”
许歆摇头，她下不去手
齐娜望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然后伸手，用力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下
“嘶……”齐娜痛得倒吸气
不等许歆开口，她笑了笑“这下就好多了”
许歆神情复杂，有些欲言又止
回家路上外边的天色很暗，道路两旁亮起了黄色路灯，齐娜头靠在车窗上，胳膊上还留着青紫的掐痕，她强提着精神，听着旁边开车的许慧数落
齐娜脑子混混沌沌的，许慧从上车到现在说了什么她记不太清，唯一的记忆是在等红绿灯那会儿
许慧拉了手刹，转头数落道“今天吃饭的时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他让你喝你就喝，你摆什么架子？你真让我下不来台”
齐娜依旧不作声
到了地下停车场，她一言不发地跟在许慧身后上楼
开门，换鞋，进屋，齐娜麻木地坐在沙发上，耳旁仍是许慧的喋喋不休
“你能不能闭嘴？”
唇瓣分开又合上，齐娜听到自己这么说
“你说什么？”许慧很生气，转身去了杂物间，齐娜看清楚母亲手上拿的东西后，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要干什么？”
“你看看你头发染的什么玩意儿！我现在就给你剪了！”
伴随刀刃摩擦的声音，齐娜看着自己的一大撮头发落在了地上，那一刻，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她要疯了
“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也不在乎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甚至懒得和我沟通，懒得尝试理解我，理解我所做这一切都是被谁逼的”
齐娜的语气冷静的可怕，她觉得自己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她的灵魂看着这场争吵，而这副躯壳，早已趋于崩溃的边缘
“许慧，你算什么称职的妈妈？”
齐娜哭着说出这句话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收拾行李离开了家，身后的许慧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看着曾经漂亮的长发变得长短不一，乱糟糟的，齐娜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流
她蹲在马路边，掏出手机想给路瑶打电话，然后想起好友几天前就和家里人去旅游了
齐娜有些茫然，最后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封银沙，我和我妈吵架了，我头发全毁了”
“你在哪？”
她本来忍住不哭的，结果听到对面人的声音，瞬间委屈起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又说道“你别过来，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你别过来”
对面接了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话
“齐娜，不准哭，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下午四点多钟，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也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
百货商场顶楼站着一对容貌姣好的男女，其中一个女孩背着滑板站在男人身后，后者举着相机对准远方的风景，小心翼翼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温煦柔光定格在相机里
封银沙看相片，皱眉“手抖了”
齐娜接过相机瞅了眼“再来”
“你要学会半按快门，别看到景物就直接按下快门”齐娜站在封银沙身后，把头枕在他肩上，歪头看，“要不然没办法测光，图容易曝光”
封银沙耸了耸肩，把相机递给身后的人，开口道“你这样对着我耳朵吹气，我也拍不好”
齐娜接过相机，笑“慢慢来嘛”
“封银沙”拍着拍着齐娜把镜头对准眼前的人“看我”
男人闻声，目光望向镜头
阳光甚好，天台伫立着身材修长的英俊男人，封银沙身着白色衬衫，美好结实的肉体在强光下若隐若现
棕色头发下盛满冷漠和温柔的狭长眼睛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逆着光，琥珀色的眸子折射出朦胧的色彩，与白皙清秀的面容一并融化在明媚阳光中
齐娜呆呆地看着镜头前的男人，涣散的目光被打乱，零落了满天
镜头下的封银沙带着些许微妙的神秘和优雅，看起来比平日更迷人
齐娜放下相机，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要占有他的欲望不断盘旋上升
似乎封银沙于她而言一直是欲望的存在
她想要占领他，亲吻他，抚摸他
齐娜逐渐明白那些艺术家为何会疯狂迷恋自己的缪斯
于她而言封银沙是她难得一见的艺术品，男人身上那种破碎感和孤傲冷漠，无一例外都让她着迷地依恋他
眼见齐娜站在原地不动，封银沙抬腿向她走去，伸手捏她的脸蛋“想什么呢？”
齐娜眨了眨眼，仰头在封银沙嘴角啄了一下
“想亲你”
封银沙挑眉，揽过她的脖子，把唇印了下去“那就亲个够”
比起赤裸交缠，亲吻才是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
足够温柔，足够包容
似乎觉得简单的亲吻不够，封银沙把齐娜抱到了天台边缘，身后就是广阔天空，风在两人身后吹着，吹起封银沙身上的白衬衫飘荡，吹乱齐娜柔顺的长发
齐娜吓得搂紧了他的腰，整个人贴在封银沙身上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不敢动，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封银沙，眼前的人笑得一副坏模样，吻上她的脸颊“你胆子这么小？”
齐娜挂在他身上跟毛绒玩偶一样，依旧不敢动
电话铃声响第二遍，封银沙搂紧齐娜的腰单手抱她下来，齐娜这才掏出手机接通
“小娜，我是姐姐”
许歆是她堂姐，和自己差八岁，代沟最小，也是家里唯一和自己亲近的人
齐娜应道“噢，姐，怎么了？”
封银沙捏着她的腰，头枕在她的发顶，齐娜怕痒，想推开他，后者力气大得多，非但不松手，还使坏地在齐娜脖颈处啃咬
齐娜一阵惊呼
电话那头的许歆问她怎么了，齐娜脸红彤彤，没脾气地看着封银沙的眼睛“没事，刚刚被绊着了”
挂了电话，封银沙还黏黏糊糊地抱着她，末了，还鹦鹉学舌“没事，被绊着了～”
齐娜忍无可忍，伸腿踹他“你有完没完？”
封银沙眉眼带笑，双手插兜站在一旁“你被谁绊着了？”
“野猫”齐娜瞥他
封银沙哦了声，拖长的尾音抓得人心痒痒，他两步并一步，在齐娜面前站定，低头打量她
“干什么？”
封银沙嘴角上扬“干你”
说罢捏着齐娜的脸蛋亲了下去，唇舌撬开她的牙齿，修长手指撩开她脸庞的头发，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你……别闹……”齐娜伸手推他，后者反握她的手腕，连带着人抵在身后的墙上，两人位置转换，封银沙压着齐娜继续亲吻，齐娜被撩拨得浑身发软，含含糊糊说道“有正事要办”
“你不就是正事儿？”封银沙混起来什么话都讲，坏笑着捏着她的腰，低头向她的脖子探去
封银沙在她脖子上吸了个印，齐娜伸手抵在他脑门，用力把人从自己脖子上分离“你停下”
男人碎发遮挡下的眼睛有朦胧水汽“嗯？”
“不喜欢？”
封银沙的声音像是在酒里浸泡过，清冽醇厚，又低又哑
她险些招架不住，深吸了口气，抬眸看他“我姐让我帮她接一下洛洛”
“洛洛是谁？”
“我小侄女”
“……”
封银沙看向她的眼神又深又湿，齐娜拎起滑板背在身上，见他还不动，跟逗猫似的手指挠他下巴“走吧？”
封银沙没说话，别过头
他感觉齐娜就是故意的
幼儿园不大，大厅分了两个区域，左边是阅读区，右边就相对空了些，只放了架小钢琴
幼儿园还有十几分钟才放学，大厅这会儿只有他们俩，齐娜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余光注意到封银沙一直看着某处，寻着视线看了过去
“你过去弹呗”
男人摇头
齐娜看着他的侧脸，想了会儿，起身
过了一会儿，重新坐回来
“我刚刚去问园长了，人家说这架钢琴可以弹”
齐娜起身站在小钢琴前，掀开盖在钢琴上边的绿色绒布，钢琴很小，也很旧
封银沙静静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然后起身
“我好久没碰过钢琴了”他活动手指“弹得不好，别笑我”
“怎么会”
封银沙垂眸，修长手指撩开第一个音符
他弹的曲子齐娜从未听过，带着淡淡的忧伤在自己眼前铺展开来，就像在风雪夜上演的情景剧，小木屋里有孤独的守林人，壁火熊熊燃烧，木柴被烧得咔嚓响，守林人的模样与封银沙重合，那双淡漠霜雪的眼眸望向她，里面是数不尽的温言细语
封银沙总说自己的眼睛会勾人，但其实他的眼睛才是最勾人心弦
一曲奏完，齐娜定在原地，目光与男人相撞
哪怕这架钢琴狭小破旧，与封银沙身上的气质完全不符，这一刻，齐娜觉得他在发光，无关乎错觉，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感受到的强烈影响力
眼前的人是她的恋人，她迷恋他
伴随着放学铃的还有清脆的掌声，齐娜这才回过神，发现园长在门口站着
园长是个和蔼的女人，她边鼓掌边走向他们，她看向封银沙“弹得真不错，是什么曲子呢？”
封银沙合上琴盖，淡淡道“是我的自作曲”
“有名字吗？”
封银沙笑了笑“无名”
齐娜心想，还真是封银沙的风格
小侄女今年上中班，梳着两个羊角辫儿小跑着扎进齐娜怀里，小姑娘甜甜一笑“小姨！”
齐娜捏她软糯脸蛋“走，小姨送你回家”
小孩儿的声音糯唧唧，注意到身旁的陌生男人，虽然模样看起来很好看，但表情不像是可以亲近的人，于是怯怯问道“小姨，这个大哥哥是谁啊？”
洛洛看看齐娜，再看看封银沙，开口道“是小姨夫吗？”
齐娜忍俊不禁地看向封银沙，张张嘴，没回答
也没否认
洛洛见状胆子也大了些，拉住封银沙的手，笑着甜甜叫他“小姨夫！”
封银沙的表情有些别扭，一方面是他不怎么亲近小孩，一方面是被这称呼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齐娜再次感叹，果然没有人能拒绝可爱的小孩
送洛洛回家后两人出来散步，走到钧峪广场，齐娜把相机交给封银沙保管，把憋了一路的滑板从滑板背包里掏了出来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只穿了简单的t恤和热裤，脚踩一双运动鞋，踏上滑板向空旷地带飞去
齐娜玩滑板不喜欢炫技，她仅仅享受这种与风共舞的感觉，享受此刻短暂的自由
封银沙在后边静静注视着她，此刻齐娜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女孩张开双臂的模样像自由的鸟
她在前，他在后，她与风齐肩共同驰骋，他在身后静默追随
齐娜想要拉他一起玩滑板
“我不会”
“我教你”
封银沙在这方面确实不如齐娜，如果说齐娜在这方面是如鱼得水，那他就是如履薄冰
他不喜欢去尝试那种极限运动，他认为那存在太多未知，会让自己产生不安全感，而滑板会让他失去平衡感，他不知道在下一秒自己是否会摔倒
“封银沙，你动动！”
“我不要”
齐娜深吸气“死不了！你越是这样越容易摔！”
封银沙固执得像头牛
无奈，齐娜只好使出下下策，在封银沙缓慢滑行时自己在背后推他，结果封银沙掌握不住平衡，东晃西晃跟不倒翁一样，偏偏还停不下来
“齐娜齐娜！齐娜！！！”
封银沙冷静自持的模样全无，齐娜狂奔过去冲他喊“你快跳下来！”
封银沙照办，闭上眼跳下来
与此同时，齐娜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滑板飞了出去，然后华丽丽地掉进了湖里
齐娜来不及心疼板，突然想到什么“我相机呢？”
封银沙举起挂在脖子上完好无损的相机，晃了晃
她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早已平静的湖面，眼泪汪汪“你赔我的板！”
封银沙单手撑地站起来，努嘴“还不是你非要拉我学”
“你怎么说话呢！”齐娜泪眼婆娑，气鼓鼓瞪他
封银沙叹气，蹲下来无奈看她“那我给你画张画，作为补偿”
“你一张画怎么抵得了我心爱的滑板？”
封银沙笑了笑“你看了就知道”
从钧峪广场去封银沙公寓的路上，两道皆为绿荫，下午六点多钟，阳光趋于温和，大爷大妈们有的在绿荫下乘凉唠闲话，有的干脆支个桌子在树下下象棋
齐娜一路上耷拉着脑袋，感叹自己是倒霉蛋
封银沙住的那栋楼下有棵桃树，齐娜看着树上粉红的桃子，也顾不上伤心，揉了揉脸，说道“我想吃桃”
“你会爬树？”
齐娜点头
“……你慢点”
封银沙不会爬树，怕她摔着，一直站在树下
齐娜笑得灿烂，蹲在树上冲他挥手
封银沙目光所及她，也笑起来，眼睛弯弯
齐娜从树上准备下来，房东老太太正好从里边出来，见她爬那么高吓了一跳，然后看到齐娜用衣摆兜了好几个大红润的桃子，不由得笑她馋嘴
“哎呦你这丫头，怎么这般野”
老太太回屋给她找篮子，回来的途中齐娜和房东老太太聊天，回头只瞧见封银沙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低着头没有看自己
“你刚刚干嘛呢？”
“等你”
“噢”齐娜没再问
跟着封银沙上三楼，进屋，这还是齐娜第一次来他家
屋子很普通，就是一室一厅一卫，进玄关处的左手边，宽敞的客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奖品证书，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曾经有多么优秀
“这些东西本来我要收起来的，只是一直没时间整理”封银沙注意到齐娜的目光，开口道“包括这客厅的画架，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齐娜不作声，余光留意到角落的一幅画，画上的色彩搭配很独特，纵观整个框架，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实则流露着后现代主义风格，怪诞又极具艺术性
“这幅画……是我画的第一幅作品”封银沙看了一眼，然后别开目光“当时年轻气盛，喜欢画一些色彩张扬的作品”
齐娜蹲下来认真端详这幅画，留意到右下角的一行字，惊叹道“你这幅画拿了市区二等奖”
“嗯”封银沙淡然的语气下掩盖忧伤和惆怅“都是以前的了”
齐娜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他“钢琴、绘画，还有修电脑，你到底还会什么？”
封银沙仔细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会做饭，算吗？”
高鱼乐，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许慧的电话打来，让她赶紧回家
画画的事情只好先搁下
走到门口，齐娜突然回头，她看着封银沙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向他走近两步，在封银沙脸上落下一吻
“你还欠我一张画，记好了”
“嗯”
封银沙回吻“记住了”
*
齐娜赶回去时家里只有许慧一个人，齐峰云去邻市出差，许慧告诉她自己定了包间，要和家里边的姊妹聚一聚
“我不去”
齐娜有些烦躁“不就是在一起吃饭，完了东扯西扯”
她最讨厌这种毫无意义的情感联络，想到家里边那些姑子婆子，头疼的要命
“你今天不去也得去”许慧的样子根本没得商量“到时候你坐你姐旁边”
“洛洛呢？”
“她一小孩儿，当然坐她妈旁边”
齐娜无奈“行吧”
许慧娘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过半年家里的人要聚一次，这规矩是从齐娜太姥姥那里就开始的
起码的礼仪要到位，齐娜一进包间向面生面熟的姑姑阿姨打招呼，一路上少不了被“查户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坐到餐桌前
“来啦”
“嗯”齐娜接过许歆递来的茶“谢谢姐”
许歆把洛洛从身旁抱了过来，齐娜弯腰，要挠小姑娘的脸
洛洛的眉眼仿了生母许歆，细眉杏眼，皮肤白嫩嫩的，看起来像玉雪团子
许歆把齐娜散落脸颊的发丝别在她耳后，轻声问道“听洛洛说，你今天和你男朋友一起去接她了”
“嗯”齐娜面色不改，应声
许歆弯腰让女儿去一旁玩，怀里的小人跳到地上，一溜烟跑去找小伙伴
她说道“是封叔的儿子吧”
“姐，你想问什么就问”齐娜摘下帽子，抬眸看她
“我没什么想问的”许歆笑了笑“你这丫头，从小到大只要看上的东西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歆笑起来的模样很温和，透过她，齐娜看到了母亲的模样，只是她很少见母亲笑
许家人大多恬静淡雅，齐娜仿她爸，不似许歆的温婉，她五官明艳，气质外敛，英气十足的驼峰鼻让她的轮廓更深刻，典型的浓颜系长相
许歆说道“我担心封叔会拖累他”
“这些年他也没少受连累”
“你清楚就好”许歆看她“他人怎么样我不太了解，不过你还年轻，凡事图个你情我愿”
许歆问道“他对你怎么样？”
“哟”
齐娜乐“我还以为你要长篇大论呢”
许歆佯装瞪她，眼神毫无威慑力，齐娜看了哈哈笑“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瞪人的时候一点也不严肃”
她接着说“怪不得我姐夫从来不怕你”
“就你话多是吧”许歆敲她脑门
“行了行了，看你这样我也没必要再问”许歆摆手“再问下去我就成老妈子了”
她把齐娜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你今儿怎么穿得这么素净？”
齐娜耸肩“那不还是为了应付今天的场合”
她今天妆都没化，只穿了简单到极致的白t恤牛仔裤，头发乖乖地挽了起来，怕招眼刚进来的时候还戴着鸭舌帽
不过她胜在底子好，就算素着脸也漂亮惹眼
聊天期间菜也基本上齐，等长辈们动完筷，齐娜总算能吃上饭了
她想吃梅菜扣肉，可惜离自己太远夹不到，胳膊肘戳戳身旁的许歆，低声道“姐，给我包个荷叶饼”
“你没手？”
“差不多”皮皮娜老实巴交
许歆看着齐娜笑嘻嘻的模样，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起身往盘子里拿了一个荷叶饼，往里边夹了两片梅菜扣肉后低给她“给，残疾人”
“谢谢护工”
许歆被气笑
餐桌上少不了酒助兴，饭吃到一半，有几个亲戚喝高了，其中有个男的站起身，举着酒瓶开始转着倒酒，红着脸上演煽情戏
“这谁啊？”
齐娜脑海记不起来，觉得这人脸生得很
许歆看了眼“你三姑家的倒插门女婿”
“人不怎么样，玩得倒是花里胡哨”许歆看着那人醉熏熏的样子，皱眉“和老婆结婚才半年，就被人发现在外边偷腥，偏偏还好赌”
齐娜看了男人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餐桌上的人都懒得理他
“也不知道这人渣今天怎么会来”许歆叹气“等会儿他要是给你倒酒，你就说你还在上学，不喝”
“没事，我酒量还行”齐娜安慰她
她酒量还不错，平常喝几扎啤的不在话下，喝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人渣转了一圈，在齐娜这里站定，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会儿，笑嘻嘻说道“哟，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啊？”
许歆站起身，叫了声这人的名字“这是我堂妹，她还在上学，喝不了酒”
男人不屑“都十八九的人，也该锻炼锻炼了”说罢，举着酒瓶在齐娜杯子里斟满，豪气地说道“喝！”
劝酒，从来不是酒桌文化，是恶习
她把视线投向许慧，后者并没有向她投来关心的目光，相反兴致勃勃地和身旁的人聊天
齐娜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对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各干各的事情
齐娜的视线回到原点，她盯着男人手中的酒杯，透明的液体快要溢出
这一刻，一阵恶寒爬上了她的脊背
齐娜接过酒杯送到嘴边，闭眼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从喉咙流向食道，最后翻滚到胃里，这是她第一次喝白酒，在辛辣液体的刺激下齐娜连连咳嗽
眼前的男人哈哈大笑“你看，这不是能喝吗！”
齐娜被呛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旁的许歆连忙给她递热水，齐娜喝了后才感觉好些
“要我说，你这不能喝，也是装的吧？”
许歆听到这话，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她早看不惯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
男人眼中满是讥讽，上下打量着齐娜，“瞅你这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孩”
“你再说一遍”
齐娜语气降到冰点，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
齐娜的嘴型很好看，乌眉下的桃花眼妩媚动人，鼻梁上的痣为整张脸点缀几分气韵，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下垂，整个人气质清冷又带着疏离感
此刻齐娜的眼睛很冷，是对眼前人的极度憎恶，同时也为他感到悲哀
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多可笑啊，从古至今，仍是以貌取人
男人对上她的眼睛一愣，然后拔高嗓门说道“我说……”
“齐娜”
许慧叫她
“今天都喝了不少，天也晚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今天的聚餐是许慧负责的，东道主开口，其他人都附和起来
齐娜不说话，低头把胳膊从许歆手中抽出来，随后走了出去
直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才抬起头
她浑身上下都在抖，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想哭，哭不出来，嗓子发紧
好不容易站稳了些，齐娜拧开水龙头往手上泼水，刚刚接杯子时手沾上了酒，耳旁是哗哗的水声，还有追过来的许歆担忧的声音
“……小娜？
许歆只把手轻搭在她背上，就已经感受到女孩身子的颤抖，许歆心疼地看着她，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大概过了三分钟，齐娜关了水，开口“姐……你、你掐我一下”
许歆没动，齐娜平稳气息，又说了一遍“你掐一下我胳膊”
许歆摇头，她下不去手
齐娜望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然后伸手，用力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下
“嘶……”齐娜痛得倒吸气
不等许歆开口，她笑了笑“这下就好多了”
许歆神情复杂，有些欲言又止
回家路上外边的天色很暗，道路两旁亮起了黄色路灯，齐娜头靠在车窗上，胳膊上还留着青紫的掐痕，她强提着精神，听着旁边开车的许慧数落
齐娜脑子混混沌沌的，许慧从上车到现在说了什么她记不太清，唯一的记忆是在等红绿灯那会儿
许慧拉了手刹，转头数落道“今天吃饭的时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他让你喝你就喝，你摆什么架子？你真让我下不来台”
齐娜依旧不作声
到了地下停车场，她一言不发地跟在许慧身后上楼
开门，换鞋，进屋，齐娜麻木地坐在沙发上，耳旁仍是许慧的喋喋不休
“你能不能闭嘴？”
唇瓣分开又合上，齐娜听到自己这么说
“你说什么？”许慧很生气，转身去了杂物间，齐娜看清楚母亲手上拿的东西后，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要干什么？”
“你看看你头发染的什么玩意儿！我现在就给你剪了！”
伴随刀刃摩擦的声音，齐娜看着自己的一大撮头发落在了地上，那一刻，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她要疯了
“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也不在乎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甚至懒得和我沟通，懒得尝试理解我，理解我所做这一切都是被谁逼的”
齐娜的语气冷静的可怕，她觉得自己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她的灵魂看着这场争吵，而这副躯壳，早已趋于崩溃的边缘
“许慧，你算什么称职的妈妈？”
齐娜哭着说出这句话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收拾行李离开了家，身后的许慧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看着曾经漂亮的长发变得长短不一，乱糟糟的，齐娜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流
她蹲在马路边，掏出手机想给路瑶打电话，然后想起好友几天前就和家里人去旅游了
齐娜有些茫然，最后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封银沙，我和我妈吵架了，我头发全毁了”
“你在哪？”
她本来忍住不哭的，结果听到对面人的声音，瞬间委屈起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又说道“你别过来，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你别过来”
对面接了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话
“齐娜，不准哭，哭是最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