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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兵 第89章 楚七子项济

    帝二十二年秋,持续的运送物资北上,无法瞒住任何势力,突厥人必然已经收到了消息。

    进入九月后,大楚不再遮遮掩掩,大规模的向太原集中物资兵力。

    朝堂上,关于出兵的讨论三日一小议,五日一大议,就差颁布圣旨了。

    大楚已经将北伐突厥国,几乎写在了脸上。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做为先期的准备,河内郡有十万石粮食,因为大雨,在郡城附近就地被保存,等待雨势过去。

    郡城征发大量徭役,粮食被他们集中在一处小山,那里以前就是个大粮仓,稍一修整,就变成了如今的粮库。

    附近几十里的雨布蓑衣几乎都被收集到了这里,尽可能减少损失。

    虽然此处是楚国腹地,一般来说,绝无威胁。

    但粮库附近,仍有数千士卒,确保万无一失。

    寒风。

    大雨。

    今早,来了个很奇怪的人,他竟然要求要四十石粮食,这不拿命开玩笑嘛。

    粮官校尉根本没有理会,任凭他如何撒泼,皆不回应。

    大伙不理解,这为什么不一刀砍了,骚扰军粮乃是死罪。

    得知此人,乃是皇嗣,这才闭嘴。

    “王校尉,算本皇子求你了,二车而已,你就说水大淹了,又能如何,几百条人命啊。”

    “那娃娃才那么点大,将军如何能忍心。”

    ……

    孟百川同随从怒目而视,这些个狗官,倒卖粮食没少干,救人这会却成了楚国清官了。

    一个多时辰,王校尉也算是服了。

    “七皇子,你连军职都没有,我如何能给你。但凡殿下有任何职务,我都能轻松处理。”

    其实他还有别的苦衷。

    王校尉也难,皇子之间的争夺异常激烈,五皇子晋王、三皇子齐王那都是何等势力。

    莫说小小的四十石粮食,就是把河内郡的粮食搬空,王校尉也不敢拦,可唯独项济不行。

    他是庶子,又没有官职,严格来说,在北征军的体系之外。

    何况,帮助项济难免会得罪其他皇子,误以为他有倾向。

    这才是一路上的官员特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原因。

    “殿下,不是小将不给,河内受灾几十万人,军粮十万石全部填进去都不够用,四十石粮食,能解决什么问题?”

    朝堂衮衮诸公都不管,为何?不就是因为要北征嘛,这个时候,谁敢提出问题来,就是跟皇帝作对。

    “佛曰,眼不见即为无,项济见不到的,自然没办法,可济见到的,如何能心安。”项济道。

    面前这个铮铮铁骨的皇子,像极了昔日年轻的王校尉。

    那个时候,他曾立志要改变楚国军队腐朽。

    现在想想,是如此的可笑,可悲。

    身边溜须拍马,坏事做尽的同僚们一个个往上爬,自己却十几年毫无寸进。

    回家族,他的妻子连个座位都没有,老丈人都不愿正眼瞧他。

    终于,一次权贵犯事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无情的殴打苦主,也打死了年轻时那个立志的少年。

    王校尉下马,跪在了萧济的前面,哀求道:“七皇子,你回吧。小的有一家老小,实在是不敢给你。我若是从了你,王某也完了。”

    “是因为这个嘛。”

    项济似乎懂了,眼眸渐渐冰冷。

    项济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路上,所有人都对他冷眼相待了,原来如此。

    他慢慢的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就在王校尉以为要被砍死,缩着脖子时。

    项济竟然将佩剑,扣在自己的脖颈上。

    “王校尉,今日济以死相逼,如此你就不难做了。如何?”

    “这。”

    身前站立的皇子济仿佛如山岳一般,眼眸中的神采,他生平未见。

    王校尉愣了,他目光灼灼,看着眼前消瘦的七皇子。

    终于,心一恨,把头扭去一边。

    无奈道:“往东走,二百步,那里有被雨水打湿的粮食,一炷香。香灭之前,王某什么都看不见。”

    “弟兄们,闭眼。”

    几百名身覆蓑衣的郡兵,集体闭上眼睛。

    孟百川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迅速进入营地。

    老孟是什么人?边军摸爬滚打的人。

    他守个屁的规矩?怎么可能去搬雨淋过的粮食。

    对着最好的那间粮仓,如同打了鸡血,不停的往外搬。

    短短一炷香,他们在粮仓外累瘫了,整整四车,被雨布盖的严严实实。

    “七皇子,王某说句不该说的。腐朽的是整片山林,殿下要知晓,一滴水是改变不了黄河的,臣实在不忍殿下遭难。”

    王校尉在萧济走之前,实在不忍心他遭受自己的待遇。

    “粮食多谢校尉了,校尉说的,萧济知晓。”

    “只是,,只是黄河难道不是一滴一滴的水汇聚而成的?”

    项济收回佩剑,穿好蓑衣,眼眸如星辰清澈,朗声笑道。

    “家师说过,楚国有五千余万人,假使每个人都多一点良知,那整个大楚就会如星辰一样璀璨,项济对此深信不疑,愿成为这样的人。”

    远处,项济踏着官道上的水花,跟着粮车,一路前行。

    王校尉就这样看着,一直看着。

    直到项济离开很久后,才叹息回头。

    此刻,他的思想似乎打开了一裂缝。

    他一直认为自己过去是错的。

    坚守原则就是愚昧,

    阿谀奉承才是正途,

    身边所有权贵都是如此,这才是人上人的标准。

    他目光炯炯,仿佛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一道口子。

    大家都认为的事情难道就是对的吗?阿谀奉承真的是对吗?

    圣贤之言,难道是假的?!

    “狗子。校尉要是欠你五两银子,用不用还。”

    “莫说是五两,就是五十两小的也无话可说。”身后的小粮官屁颠屁颠的道。

    “叫兄弟们,把那些个泡水的粮食,都发给沿途的百姓吧。我们也不差那点银子了。赵员外那里,我来解释。”

    “本官保证,就这一次。河内郡这里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