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月是云间明 > 第50章 迟疑不决

月是云间明 第50章 迟疑不决

    喜妹惊得站了起来,只差欢呼。

    她问:“小姐,你要去瓦屋山啊?我们何时启程。”

    李大人轻咳了几声,我刚要答话,李大人抢先一步说:“是南国的世子殿下邀请我们的嫣然同去瓦屋山走一趟。”

    主动打开了话题,李大人痛快地表示:“在南国,如今人人待我亲近,就是世子殿下也与从前的客气疏离不同,这一趟,老朽我着实是沾了嫣然的光呢。”

    聪明的李大人,以退为进。

    只是,我若不喜欢与世子同行,尽可一口回绝,偏偏又舍不得。

    一想到这,顿时泄了气,只得垂了头。

    .

    雷子眼尖,眼见喜妹还要紫叨,忙摇头。

    我只当不知。

    反笑着举了杯,“是嫣然沾了大人的光,也沾了我河洛的光,不然,世子未必厚待我至此。不过,南国与我河洛天遥地远的,一别之后,哪里还有机会再来。”

    想着李大人的圆滑本欲讥讽几句,话一出口,却是即将离别的伤感。

    是啊,要回去了。

    回到河洛,我与南国的世子殿下,最多不过是一场美梦。

    梦醒之时,便是伤心难过之时。

    一想到这,猛喝一气,回了卧房。

    .

    入夜,心绪难平,披衣跃至房顶,斜靠着屋檐坐下。

    月色如洗,我以手掩面,透过指缝,百无聊赖地数着星星。

    想起那日他念的一首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那么,河洛青州城的月亮可是南国锦官城的月亮?

    同一个月亮之下,却是两个极为遥远的世界。

    若没有刻意远行,便无再见的可能。

    我今日越是喜悦心动,只怕明日越是伤感难过。

    心烦意乱起来。

    不长大多好,只练功多好,没有这些烦心之事多好。

    .

    论理,世子的箭技已然入门,只要勤加练习,也不必再有我的唠叨就可以逐渐精进。

    还要不要去云间?

    明知他是喜欢我的,没有明确接受,却也没有断然拒绝,黏黏糊糊的算个什么事。

    分明是……分明是我也喜欢他。

    两个人见得越多,喜欢越多,一别之后,只会徒增彼此的烦恼。

    我与他,终归不过是为了两国的联盟逢场作戏罢了。

    心里隐隐作痛。

    他的情谊,我当真不在乎?

    他说的可遇而不可求,我分明也是这么想的。

    .

    论理,河洛与南国结盟,并非一定要以我为介质。

    国与国之间,利字当头。

    共利方同谋,盟约才长久。

    我的出现不过是偶然,若没有我寒嫣然,南国也会和河洛修好。

    如此,我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继续与他周旋。

    委屈两个字一冒出来,随即一同出现的却是欣喜。

    实在是因为,与他的往来,何来委屈一说?

    不仅没有,反倒既意外又喜欢。

    若是有一日没去云间,便有这一日“实在是难熬”的烦恼。

    唉。

    .

    心里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想要理清头绪,却不得法,反而越理越乱。

    便觉得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叫人好不舒服。

    轻扶了双臂,回到卧房,叫人烧了热水,泡了半个时辰,才觉得暖和起来。

    和衣而眠。

    每每惊醒,却不记得梦见什么。

    早上按时练功打坐,一柱香工夫,便觉得头晕目眩,还有些胸闷气促。

    忙叫人煮了姜汤,又闷头睡了两个时辰,方觉得神清气爽。

    管他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先紧着今日的快乐吧。

    .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三日却因我刻意的疏离,气氛变得微妙。

    好几次,他试图调侃,我试图玩笑,都好似没在一条线上,总有人快了一拍,总有人慢了一步。

    一时间,满园子的花也不香了、不艳了,茶也不醇厚了、丝滑了。

    .

    世子的箭技倒十分稳定,他更加小心翼翼地挽弓射箭,也更加细致入微地煮水烹茶,话少了,人也明显没了光彩。

    “嫣然,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日的……唐突,我向你致歉……我……我只是……”他急得面红耳赤。

    我倒吃了一惊,何苦要折磨他呢?

    我的刻意明明与那事无关。

    习武之人,无论男女,身体总常有接触,若非故意轻薄,就很平常,若是为这个要计较,如何计较得过来。

    “不是因为这个……”总不能说是因为河洛的青州城与南国的锦官城太远了吧,我也急得红了脸。

    管他的未来。

    能不能再见我说了不算,至少,不要辜负了眼下。

    .

    一刹那,两人心照不宣,开怀大笑。

    “是我疏忽了。”他说。

    “是我矫情了。”我说。

    不约而同冲口而出,两人皆眉眼一挑。

    “你如何疏忽了?”

    “你如何矫情了?”

    又埋头一乐,“你先说。”我任性地抬起了头。

    “好吧,我先说就我先说。我只怕你以为我是轻薄之人,心里不痛快了。”

    心里欢喜他的在意,不觉脸上的笑意浓了,也不好意思再揣着,索性痛痛快快地告诉他:“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嗯,我是想着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聚。”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再聚。很快很快。”他不容质疑的语气叫人十分受用,宛若天下再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而再聚是只要我寒嫣然想想就可以办到的事。

    好吧,也许我会想的。

    我忍不住笑着颔首。

    .

    余下的两日,又和过往一样。

    每日午饭之后,稍事休整,便往那云间去。

    与过往稍有不同的是,临出门之前,我会照照镜子的自己,看看那只双耳步摇,有意无意地晃动着上面的坠子。

    我黑色的披风下面白色的长裙换了几次,每一次解下披风之时,都能看到他眼里的星光。

    哪一个女子能够在这样一个翩翩公子满目的欣赏之下还处之泰然?

    我享受着那一刻的快活。

    这样的享受显然也感染着他,我觉得,他也因此是快活的。

    .

    这一日上午,犹豫了很久,我特意来到了将军府。

    来回走了二三次,终于鼓足勇气,我上前叩门。

    一老仆开门。

    “麻烦通传,河洛寒嫣然求见修玥小姐。”

    “姑娘来得不巧,小姐一早就出门了,没说哪个时辰回府。”

    哟,这是要错过了。

    走出一段路,转念一想,还是留个口信吧,明日再来若还是见不着,便是既无缘也无意了。

    又叩响门环。

    .

    老仆开门。

    身后传来马车停靠的声音。

    修玥款款走出马车,一见到我,疾走数步,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嫣然,是你。有日子没见了。”

    “正是。过些时候就要回河洛了,特意前来辞行。”

    一同入了府,在花厅就座。

    “是你,我就不更衣了。”她莞尔一笑,“你若不来,我迟早要去看你。”

    .

    她的眼神里满是诚挚和欣赏,没有丝毫的不悦。

    这让我十分意外,便也敞开心扉,松软了绷紧的身体。

    她屏退下人,煮水烹茶。

    我忙说道:“再有十来日便要回去了,想着你们待我的情谊,怎么着也要过来告别。”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是三日之后要和世子殿下去瓦屋山么?”她扬手倒了沸水。

    她也知道此行?

    “去了回来就走。怕回来后匆忙,所以提前来说一声。”

    “嫣然,说个题外话。

    不知是不是你常年习武的缘故,和我们南方的女子实在不同,我说不好你身上那一股子难得的劲……对,对,那是一种很有力量的绽放,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舒展。

    但妨和你在一起,就能清楚体会到。”

    她一面说话一面将茶汤推到我面前,点点头又说道:“这样的人,非常容易感染人。”

    她以诚相待,我也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