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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锦年 第53章 丝绢

    池怀北出了李府,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长乐坊而去。

    他想,桑兰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对于解开李锦安身上的谜团似乎有些执着,而且是没来由的执着。

    这个谜团就像是一个无形的枷锁,时常禁锢着他的四肢,而这一刻,那枷锁似乎直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三更过半,谷岩府上。

    谷岩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总觉得,今夜在人群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身影。

    但似乎那道身影就出现了一瞬间,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是真有那么个人的出现。

    那种熟悉感,就像是......

    他在书房来回踱步,心中的困扰不得而解。

    最终,他翻开了自己放在最高处的一本诗书

    打开书卷,墨香味扑面而来,而书卷里写着《秋风词》的那一页,上面安安静静的夹着一方手帕。

    手这本书是陆书瑜当年读过的,里面许多注视是他给她讲的。手帕是当年她亲手绣的。

    空青色的丝绢上面绣着两只双飞的大雁。

    他拿起书卷之上的手帕,将它视若珍宝,捧在手心,思绪就这样被拉回了从前。

    十一年前的秋天。

    在江州,谷岩时常带着陆书瑜一起去郊外游玩。

    他们一起漫步在浔阳江头,看秋风拂过江面,泛起层层涟漪;看岸边荻花在风中摇曳;看远山火红色枫叶随着秋风在空中盘旋飞舞。

    江州郊外的田野,有金黄的稻穗,潺潺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时常可以看到鱼儿在水中欢游。

    谷岩牵着陆书瑜的手,可怜兮兮的看向她:“别的小娘子都会送些定情信物给她的未婚夫婿,我都送了你那么多了,你可以不可以也送我一个,只要是你送的,哪怕是路边随手摘的野花,我也会小心呵护珍藏的。”他撒娇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陆书瑜踮起脚尖敲了一下谷岩的额头,笑着骂他呆瓜。

    说过这句话后,谷岩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心里,陆书瑜迟早都是他的妻子,她整个人都是他的,世间所有的礼物,都不及陆书瑜淡淡一笑。

    只是从那以后,陆书瑜开始学习女红。

    她一针针的在绢布上绣着,从最开始看不出她绣了个什么模样,到最后娴熟,就算不用作图,也能用针线勾勒出心中所想。

    在十年前的元宵灯会的时候,她拿出了自己亲手绣的手帕送给谷岩

    谷岩拿着手帕爱不释手,他看了看上面的图案,有些疑惑的问她,“书瑜,我看别人都是绣鸳鸯什么的,我娘也经常绣鸳鸯,怎么你就偏偏绣了两只大雁呢?”

    陆书瑜嘟着小嘴,一脸认真的解释道:“人们喜爱鸳鸯,无非是它成双成对的活动,象征着爱情。大家喜欢鸳鸯,无非是渴望能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可我观鸳鸯,它虽成双成对的出现,可身边的伴侣总是换了又换,最是花心的。”

    紧接着,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娇俏可爱的盯着谷岩,继续道:“可是大雁不同,它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倘若其中一只大雁死了,另外一只也绝对不会独活,它是真正的忠贞之鸟。”她指着手帕上的两只大雁说道:“这两只大雁,一只是你,一只是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谷岩宠溺的刮了刮陆书瑜的鼻尖,承诺道:“对,书瑜只能是我的,我们要一辈子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时隔多年,谷岩拿着那方手帕,依旧能感受到陆书瑜当年掌心的温热。

    手帕上绣的大雁很是精致,可见陆书瑜是用了心的。

    平日里,她最不爱的就是女红,可为了这个手帕,她熬了无数个夜,手指不知被戳破了多少次。

    想起过去和书瑜的点点滴滴,他唇角弯了弯,笑意瞬间在脸上蔓延开来。

    他咧着嘴笑着,可心中瞬时酸涩,眼眸也止不住的颤抖,豆大的泪珠跟着滑落下来。

    泪水渗进嘴角,是难以言语的咸。

    整整十年啊!

    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那陆书瑜应该也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了吧!就如他初见书瑜的时候一样。

    ......

    三更天的时候,池怀北到了长乐坊。

    现在的长乐坊依旧灯火通明,来往宾客不绝。

    有人出来迎接他,可时间紧急,池怀北抓着来人的胳膊,脖子上青筋暴起,语气焦急的像要吃人一般。

    “桑兰呢?我上次来过,我要找桑兰,我有紧急的事情要见她。”

    那人被池怀北的这股癫狂劲吓到了,她摇摇头,嘴里喃喃的说道:“我不知道,兰娘子今日不在长乐坊。”

    听闻此言,他的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推开那人,又拉了一个人来问。

    他问了好些人,可他们都说桑兰不在长乐坊,至于她去了哪里,大家也不得而知。

    他无功而返,再次骑着马回了李府。

    为免惊扰了李锦安和琼娘,他自顾自的去将马儿拴好,然后自己飞身上了李锦安所在房间的房顶。

    现在他也不在乎找寻什么真相了,他只是担心着李锦安的状况,害怕她晚上出现什么紧急情况,琼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就在这里守着。

    应着今夜是元宵,各大酒楼现在了还在放烟花,很是吵闹。

    而且今夜的风似乎也很大,夜风呼啸着穿过回廊,窗棂被吹得嘎吱作响,院中的竹叶也发出了沙沙的碰撞声。

    这一夜,池怀北想了很多事情。

    有从小到大,他和大哥从手足情深到现在针锋相对;有他们产生矛盾了,父亲只会在一旁和稀泥,还无条件的偏爱大哥;有祖父在世时教给他的那些道理......

    琼娘很担心李锦安,拿了被子睡在她房中的榻上。

    李锦安今夜睡得很不安稳,一是外面有些吵闹,二是以前在江州和谷岩的点点滴滴总是在她脑海中浮现,怎么也挥之不去。

    次日清晨。

    池怀北早早的出门,买了好些吃食回来。

    他想,昨晚李锦安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现在身体还是很虚弱,应该要好好补补。

    现在大街上的人还很少,他直接飞身进入院中。

    琼娘已经醒了,而李锦安还在睡。

    看到池怀北过来,琼娘很是吃惊,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池怀北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想你们也应该饿了,就买了些吃食过来,对了,她还没有醒吗?”

    琼娘摇摇头,“她昨晚睡得很差,早上才算睡着,一时半会儿估计行不了。”

    池怀北哦了一声,然后道:“那我们先吃吧!”

    琼娘看着池怀北的衣服还是昨夜的那套,而且头发有些散乱,下巴的胡须也冒了出来,眼眶周围还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吃完早餐,琼娘微微皱着眉,道:“你要不要去厢房休息一下,我看你也疲惫,若是不休息好,怎么办事情?”

    池怀北扶着额头点了点头。

    另外一间厢房虽然没人住,但锦安和琼娘还是时常打扫,现在只需要简单的铺个床就可以睡了。

    池怀北在这里睡得很踏实,琼娘也在这个间隙休息了一会儿。

    午时。

    李锦安醒了过来。

    经过一夜的折腾,李锦安对谷岩算是彻底释怀了。

    但是他为何娶了陆书茉为妻,她还是要搞清楚。要不然,就算堕入黄泉,她也会不安心的。

    看着李锦安醒了过来,琼娘总算是松了口气。

    李锦安看着琼娘,心里愧疚,“琼娘,对不住了,昨夜真的是麻烦你们了。”

    琼娘心疼得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情同姐妹,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琼娘并没有问她昨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受这么大的刺激。

    因为她知道,能让锦安受这么大的刺激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提起来只会让锦安再回忆一遍痛苦,徒增伤心罢了。

    她只是告诉锦安池怀北在厢房休息,似乎一夜未睡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憔悴。

    李锦安又想起了昨夜,似乎池怀北也在这里。

    她瞬间知道了可能是池溪回去的时候告诉了池怀北这些事情,他才会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她心里对池怀北是感激的。

    不多时,池怀北也醒了。

    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现在李锦安怎么样了,看到李锦安无事,且药也喝了,只是嘴唇看起来还有些泛白。

    李锦安感激的看着眼前的池怀北和琼娘,“兄长,琼娘,让你们操心了,是我不好。”

    见她眼眶红红,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池怀北的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他原本还想问问李锦安昨日的事情,为何她会受到刺激。

    可现在,让他怎么问得出口。

    最终,他轻声细语的嘱咐道:“你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找大夫知道吗?还有药,你要按时喝,不要觉得苦,喝了药才能好得快。”

    看着池怀北这副着急关切的模样,李锦安懵懂的点点头。

    池怀北约了今日午后去林府商量退亲事宜,他现在也在这里耽搁不得了。

    ‘’方才洗漱的时候,水中倒映的他的样子很是不堪,他现在要回池府好好的收拾一番。

    他道:“我今日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在这里逗留了,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找大夫知道吗?”

    李锦安点点头,二人要送池怀北出门,被池怀北拦住了,“你们也累坏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