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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隐于市,道观值三亿 第460章 来自于关高远的内心独白

    我叫关高远。

    关。

    是我前十几年灰暗的流浪人生里,那对便宜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我其实是想和师父姓的。

    可他老人家却说——

    \"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忘记过去其实也是一种死亡。”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毛巾一点一点地洗掉我身上溃烂的皮肉。

    那药水沾到伤口上,比流浪时候被恶霸追打时还要疼,但我咬着牙没吭声。

    师父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

    “疼就喊出来,我又不笑话你。”

    我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摇头。

    不是我不想喊。

    是我已经忘了该怎么喊疼。

    “以后,你就叫… …高远吧,关关难过关关过,志存高远必高远。”

    “好!”

    就这样,我后三十年的人生有了名字。

    ……

    后来,师父教我拳法、教我剑法,甚至还… …教我画符。

    虽然他老人家的符画的也不怎么样,我甚至一度怀疑他老人家也是现学的。

    毕竟那本《正一符箓真传》太新太新了些,而且师父每次还背着我悄悄做笔记。

    但我依旧学的很认真。

    因为之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任何东西。

    有的只是社会教给我的如何翻找垃圾才不会被里面的玻璃划伤的教训。

    我画得歪歪扭扭,比狗爬的还难看。

    毕竟在那之前,我连字都认不全几个。

    师父没有笑我。

    他把我的第一张符收了起来,夹在书里,说:\"符不在形,在心。\"

    我不懂。

    但我记住了。

    ……

    再后来,师父让我出观,去殡仪馆上班。

    我有些难过。

    担心是不是因为资质问题,让师父失望了。

    师父却说:

    \"修行不一定要入观,红尘也是道场。\"

    我信了。

    于是,我成了小关。

    一个不会修行、只会盖章的民政局小职员。

    ……

    三十年晃眼而过。

    最后一次整理办公室的抽屉时,指尖拂过泛黄的符书,书页里夹着半张焦边符纸,符脚歪斜如稚童涂鸦。

    我突然愣住。

    作为五庄观最没出息的弟子。

    我的人生始终在\"局内人\"与\"旁观者\"间摇摆。

    “人心即道场,红尘炼心比青灯黄卷更难。”

    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其实我知道,师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我只是其中一枚棋子。

    一枚……注定要被吃掉的棋子。

    但我不在乎。

    因为师父说过——

    \"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棋局。\"

    他也说过:

    \"有些棋子要放在明处才安全。\"

    师父当时说这话时,已经决定了后面的计划。

    我一贯是不会反驳他老人家的。

    … …

    多可笑啊!

    他们叫我关主任,却不知我最熟练的不是盖章批文,而是调配往生者的命格。

    我每月十五都会独自检查设备。

    值班员不知道的是,三十年的时光,我早已把这座殡仪馆的一切烂熟于胸。

    这其中… …包括许多流程中的漏洞。

    … …

    “关主任,这份补贴申请有问题吗?”

    新来的办事员递上表格。

    我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申请人姓名时微微凝滞。

    “张蕴元?”

    签字笔在审批栏悬停三秒,最终落下个圆融的\"准\"字,笔锋藏着的颤抖怕是只有我自己才能察觉。

    望着窗外的大雨,和玻璃窗上反射的逐渐发福的中年人形象。

    我忽然想起,在档案室焚烧死亡证明时,火舌舔舐纸页的声音像极了当年在垃圾堆旁蜷缩,垃圾里蟑螂爬行的窸窣。

    火焰的余温透过档案袋传到掌心。

    这些用简短几句话就给人的一生盖棺定论的档案,像一个个被掐灭的烟头,在轮回的烟灰缸里积成小山。

    窗外的闪电劈开雨幕,刹那间我在玻璃倒影里看见的,仍是那个浑身溃烂的少年。

    若真有轮回,我这双批了半辈子死亡证明的手,该判入第几层地狱?

    … …

    那天,徐行闯进我办公室。

    用钨针抵着我的喉咙时,我差点笑出来。

    这小子,果然和师父说的一样莽。

    特别是当钨针的寒气刺破油皮时,我竟有些欣慰。

    我也不知道我在欣慰什么。

    或许是他这一身锐气,是我这浑浑噩噩几十年里从未拥有过的快意?!

    我本想告诉他真相。

    可看着他赤红的眼睛,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于是,我改口了。

    我说:\"师弟啊,你从来就不在计划内。\"

    他愣住了。

    我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心里忽然有些彷徨。

    师父的棋局,终于要收官了。

    而我……

    也该退场了。

    有些人天生该在光明里燃烧,而我,注定是护火的灯罩。

    … …

    有时候半夜惊醒,我会盯着天花板发呆。

    四十多年了,我依然会梦见那个蜷缩在垃圾堆旁的自己。

    师父总说人要往前看,可有些记忆像扎进肉里的刺,不碰也疼。

    那天徐行问我为什么甘愿当棋子。

    我没告诉他,这世上有些人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

    能成为师父的棋子,已经是我灰暗人生里最亮的光。

    现在想想,我这辈子最像样的两件事:

    一是没让师父失望,二是没让那小子看出我有多羡慕他。

    (苦笑)其实当诱饵也挺好,至少证明我这枚棋子......

    还有被吃的价值。

    ……

    刀刺进胸口的时候,其实没那么疼。

    血液的腥甜涌上来,我反而松了口气,就像是卸下了什么。

    原来四十多年的阳寿这么轻,轻得像师父当年为我退热时,落在额间的那捧湿巾。

    终于……

    不用再演戏了。

    我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符,那是师父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符脚还是歪的。

    像极了我这一生。

    ……

    小师弟现在……

    应该找到目标了吧?

    希望他别像我一样,画符画得那么难看。

    他问我:

    “你怎么确信,到时候我还是我?”

    可我不是我… …又能是谁呢?

    诱饵存在的意义,本就是被吞噬啊。

    只是... …

    不知我烧的那些命格簿里,可有来世再做师父弟子的机缘?

    ……

    关。

    这个姓,其实挺好的。

    至少……

    它让我关上了前半生的苦难,又关上了后半生的秘密。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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