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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传 第178章 一百七十七四面楚歌危难起 釜底抽薪正当时(三)

    曹景岳作为先帝之子,母妃不过是一位侥幸获得皇帝宠幸的宫女。没有外戚庇佑,母亲又不得宠,所以并不被仁帝所喜爱,甚至处处被皇帝提防。十六七岁,就被送出了皇城,成为了边缘化的皇子。在后期的夺嫡之战中,诸多皇子,都有大臣支持,就连最小的曹景风,都是夺嫡的热门之子。唯有曹景岳,自始至终,都与此事无关一般。没人理会,没人注意。

    最终曹景岳做出了一个改变自己未来的决定,主动向仁帝请命,离开晋州,前往邢州,自降为一名行军标长。如果要是其他皇子有这样的请求,仁帝和朝中大臣,肯定会心生疑虑。可对于曹景岳来说,仁帝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同意了。

    就这样,不到二十岁的曹景岳就远离了权利中心,独自一人来到了邢州,成为了邢州军的一位标长。随后又利用十几年的奋斗和努力,爬上了一州刺史的位置。

    原本以为成为了一州刺史,能够让自己的生活有所改变,甚至说是让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父皇能够对自己刮目相看。可是令曹景岳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职位,不仅没有给他带来父皇的疼爱,反而还带了兄弟之间的猜疑。彼时,曹景风已经在夺嫡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太子殿下。曾不止一次书信给曹景岳,明里暗里都是提醒警告的意味。虽然话里也有拉拢的意思,但曹景岳明白,那不过是假象。

    一开始曹景岳还愿意阳奉阴违一下,毕竟无论是正当权的仁帝,还是即将当权的曹景风,都是他惹不起也不愿意招惹的存在。此时的曹景岳只想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相信,等到曹景风登了基,自然也就消除了对他的提防戒备。

    直到他发现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和认知。

    多年没有子嗣的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多想,只是认为是自己的原因。直到一次他的妻子生病,一位医师才告诉他,其妻子曾服用过破坏生育能力的药物。此事一出,他又悄悄给自己的几位妾室进行了检查,果不其然,都是一样的结果。

    知晓此事后,曹景岳彻底心寒。对于皇室血脉,甚至产生了一种深恶痛绝的情绪。他原本想要去皇城,去找他那个父皇,质问一番,到底为何要如此对他。可他又怕,此事不是仁帝所为,而是太子曹景风的安排。

    内心的挣扎曾一度让曹景岳沉沦醉酒,整日里除了睡觉就是饮酒。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阴差阳错的让自己有了后代。

    再后来,天下大变,皇位易主。不管是仁帝还是曹景风,都成为了过眼云烟。那一刻,曹景岳的确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中也还有一丝悲怆,那是他作为同宗血脉的唯一一次情绪波动。可是让曹景岳没有想到的是,新上位的皇帝,出身北海曹氏皇族的曹景琰,竟然也对自己有所忌惮。先是将自己封了王,将邢州一切事务都交给了他。但转眼,就将自己唯一的儿子,让国师司马收为徒弟给带走了。

    这一举动,让曹景岳敢怒不敢言。

    回想自己所过的前三十多年,兢兢业业,胆战心惊。虽不曾对皇位有任何兴趣,却每每因皇族血脉受累。如今更是卷入到了乱世纷乱之中。手握重兵,掌控一州,却是连自己的儿子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想到此处,曹景岳只觉得悲从中来。

    王府中,院落里,月下独饮。

    曹景岳涕零不止,一度伏倒在石桌之上。周围的仆从都已被屏退,唯有他一人时,这些令人痛心的回忆,最能席扰心头。

    “岳王倒还真是个另类啊!”

    “谁???!!!”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曹景岳警觉,此时院中不应该有第二个人才对。更何况,这声音他并不熟悉。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从不远处的阴暗处缓缓走出,最终站定在曹景岳身前。

    曹景岳一身酒气,摇晃着站起身。

    “岳王作为曹氏皇族血脉,却是如此悲天悯人,倒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是何人,又是如何进入到我岳王府中!?”

    “在下诸葛流云,南朝一字并肩王白奉先帐下军师。”

    “南朝!一字并肩王!!!”

    这两个词一出,曹景岳顿时感觉自己的酒醒了大半。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太过危险。

    “来……”

    来人二字还没有全都喊出口,一柄锋锐的匕首横在了曹景岳的脖颈前。硬生生止住了想要喊出口的话。

    “我来只是想和岳王聊聊天,无关战局。也并不想要岳王的命。也不妨告诉岳王,我的影子护卫只有在我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杀人,不然他是不会杀人的,哪怕是我给出的命令也不可以。”

    感觉到脖颈处的威胁移走,身后的黑影消失。曹景岳平静下来,开始正眼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自称军师的诸葛流云。

    重新落座,曹景岳已无半分惊恐神色,开口道,“按照你的介绍,咱们二人可是敌对关系。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诸葛流云手中羽扇轻摇,坐在了曹景岳对面。

    “找你聊聊。”

    “找我聊聊?”曹景岳不禁笑了笑,这个理由还真是随口就来啊。“你我可是敌对关系,有什么可聊的?”

    “正如岳王所言,我们是敌人,本没有太多东西可聊。更何况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也从不认识。可恰恰也正是因为这样,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一些事,才更有让你信服听取的意义。”

    “诡辩之言?!”曹景岳对于诸葛流云的这套说辞并不陌生,身为皇子,所接受的教育可是顶尖的。所认识的人和事,也都非常人所能比。

    “诸葛先生倒也不愧是南朝军师,这一套诡辩之言,用的倒是炉火纯青。”

    “岳王既然知道诡辩之言,何不心平气和的先听我说一说,如果的确无法触动王爷,王爷大可当做闲谈,不去理会即可。”

    曹景岳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酒否?”

    “不善饮酒,也不宜在此时与王爷对饮。”

    “好吧,那就你说,我喝。以你之言,为我下酒。”

    诸葛流云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曹景岳自顾自的开始喝了起来。

    “王爷生不逢时,一心不求功名利禄,拼搏至今,沙场卖命,为的也不过是证明二字。”

    曹景岳倒酒的手忍不住停滞片刻。

    “只可惜,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自以为证明了自己没有野心。可到头来却发现,别人似乎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能力,有没有野心。对于你的看法早已在他人心中确定了下来,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被改变。”

    曹景岳一杯接一杯的快饮了起来,“你最好能在我把自己灌醉之前,把该说的话都说完。”

    诸葛流云没有被曹景岳的话所干扰,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口道,“其实那个孩子不是你的软肋。”

    此话一出,正在饮酒的曹景岳一怔,整个人都彻底停滞了下来。

    “正值壮年,又已知晓真相。想要几个子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之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没有再继续要更多的孩子,而只是就只有一个儿子。是因为你明白,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有再多孩子,只要当权者动一动手指,你和你的子嗣终将都无法自保。同样是曹氏皇族血脉,你心中的不甘,你的挣扎,也就随之越发的难以压制。”

    手中的酒杯被曹景岳不断握紧,表情也从平淡无奇转变成了狰狞愤怒。

    “别说了!”

    听着曹景岳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诸葛流云明白,自己的话直击对方真正的痛处。

    “我说与不说,事实就摆在那里。你心中清楚,现在的你改变不了什么。如果按照现在情况,继续打下去,更是改变不了任何事。”

    曹景岳抬起头,看向诸葛流云,眼神充满杀机。

    “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想怎样?!”

    诸葛流云羽扇轻摇,面带微笑。

    “现在说了这么多,岳王还是没有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我们想怎样,而是你到底想怎样。”

    眉头紧皱,曹景岳感觉自己似乎还是没能逃脱对方设置的圈套。

    “曹景岳,有没有感觉,就算你明知道我是在给你设置圈套,但你内心却无法拒绝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反而你会觉得,原本没有任何光亮的世界,因为我的出现,似乎如今有了那么一丝丝光明。”

    此时诸葛流云的声音对于曹景岳来说,犹如来自地狱的魅魔一般,循循善诱,满是诱惑。

    “相信我,这一丝光亮,将会是你这辈子所能遇到的最后一丝光亮。如果你想要改变现在的状况,拜托一直折磨着你的心魔。我知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曹景岳表情逐渐由愤怒转为茫然,眼神中也透露着纠结和迟疑。但最终,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