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传 第203章 二百零二春色满园竟相艳 枯木生芽又逢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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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州，南语城。
原本热闹的海港城市，如今却成为了一片焦土。破败的城内建筑，焦黑的城墙。还未燃尽的酒楼茶肆，虽然已经瘫倒成了一摊焦木，却还冒着烟火，弥漫在整个城池。
焦土味，血腥味……
原本的南语城百姓，一共分为三种，一是在那一夜的海上袭击发生的第一时间，跟随城主陈维一同逃出去的人。人数不多，不过百十人口。第二类人，则是在炮轰袭击之中丧生的百姓，占了南语城过半人口，如今他们的尸体都被堆积在城市外围，破损的城墙之下。第三类人，就是逃过了那一夜的海船炮轰，存活在南语城破败不堪的城市废墟之中的人们。
被南朝军人逼迫着，亲手将死在自己面前的亲人的尸体全都丢弃到城外。然后又被逼着拆下自己家中仅存的房屋，去修补已经摇摇欲坠的城墙。这样的事发生在南朝平叛大军到达南语城外的前三天。
南朝军打着平叛的旗号而来，北朝军同样是打着平叛的旗号而来。这些当兵的在那边自说自话，对于老百姓来说，谁霸占了他们的家园，破坏了他们平静的生活，谁就是叛军。
刘傲今年六十三岁，本是南语城中一位富家翁。家中倒也不算多富贵，全凭刘傲年轻时候挣得下的三条渔船。生活在港口城市，家中能有三条渔船，在城市中，绝对算得上中产之家。娶了个妻子，也是任劳任怨，生下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家中渔船分给了三个大儿子，两个女儿也都嫁入了渔业之家。
出海之后，三个儿子结伴而行，四五天归来，总是能满载而归。各自家中生活美满，也有余粮孝敬父母。第四子，是家中最小，排行老六，今年十四岁。是刘傲四十九岁，年近半百之岁有的宝贝疙瘩，取名为刘天送。
一直以来，都是千般疼爱，万般疼爱。不舍得让小儿子再遭受渔业之苦，刘老汉花费钱财，请来学士先生，教导四子学识。不仅如此，随着年龄增长，四子生的越发高大健壮。才刚刚十三岁，就已经和三位兄长一般高大。只是身板还显稚嫩，没有经过海上风吹日晒，缺少一种健硕的美感。
可这也不妨碍，小儿子成为刘傲夸耀四方的底气。
虽说王朝动乱，南北开战。但土生土长在贵州南语城的刘家，并没有太大的担忧。再过几年，南北朝的战争总会结束，到时候天下安定，总需要治世之人。老四的一身武艺学识，也算是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可这一切，在那一夜都化为泡影。
突如其来的火炮犹如炸雷！
海边沿岸的住所，全部都化作一片火海之中。所有讨海为生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夜的“炸雷”之中。这其中，就包含刘傲的三个儿子，刘天送的三个哥哥。
不仅如此，随着炮火朝着城内轰炸，几乎所有建筑全都化作了废墟。刘傲的家也遭受到了侵袭，仿佛到了，压死了刘傲的妻子。
一夜之间，合欢之家，瞬间只剩下了刘傲，刘天送父子二人。
就在南朝军队分为三路围攻南语城的这一夜，刘傲将自己的小儿子叫到了已经失去围墙和房屋的院子中。
石桌之上，有两壶酒。
“爹，”刘天送看着桌子上的两壶酒水，以及坐在那里神形肃然的父亲。
“坐下吧，今日你我父子二人，共饮一壶。”
“爹，你不是说我不到二八之年不让饮酒吗？”
“喝吧，今夜这壶酒，算是为了三件事。一是吊念你三位哥哥，二是感恩你娘亲，三是咱们父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共饮。”
刘天送心中一颤，虽说有些不太明白父亲的话，却也能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
见自己父亲拿起酒壶，刘天送也有样学样的拿起酒壶。父子二人第一次碰杯，随后各自仰头灌下一口酒水。
作为有着大半辈子喝酒经验的刘傲来说，这样一壶米酒青酿，也就比喝水要有一些滋味。但对于第一次饮酒的刘天送来说，入口有些甘甜，细品又有些辛辣，多种滋味，从未尝过。
“城外的战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
听到父亲开口，刘天送从第一口酒水入口的回味中回过神来。
“知道些，师父在讲经后，会给我们透露一些。”
“你三个哥哥，还有你娘，都死在了如今驻守在南语城的这些北朝军的手上。”
刘天送低头不语，这件事父亲再次提起，令他又回忆起了痛苦之事。
“南语城被毁，家人被杀。按照你们有学识的人的话来说，也算是国仇家恨。”
刘天送抬起头，看着自顾自在那里说话的父亲，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说了这些的父亲，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坐在对面的刘傲，斜坐着身子，没有去看坐在对面的幺儿，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我已经打听好了，南语城外，如今已经来了足有七八十万南朝军。还有并肩王从蒙州找来的，战力无双的蒙州铁骑。用不了多久，盘踞的南语城的这支北朝军，就会被攻破城池。”
“父亲，这可是好消息，也算是替我们报了杀兄杀母之仇！明日我定要将这消息，告知同学老师。”
刘傲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忧郁，带有一丝狠戾。
“这些在南语城造下罪孽的北朝军，在海上还有三艘天舟。足可让剩下的人，从海上逃出生天。并肩王的军队曾多次尝试毁灭那三艘天舟，奈何船上的火器过于强大。并肩王的军队没有多少船只，士兵水性也不好，所以根本就无法断绝北朝军逃离的后路。
一旦前方战事吃紧，这些挨千刀的北人，就会乘坐天舟，桃之夭夭。到时候我们的仇，如何得报！！！”
刘天送被父亲的话说的一时哑口无言，他知道父亲说得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现状。
“幺儿，你怕死吗？”
正内心纠结不已的刘天送，被自己父亲这样子问，顿时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纠结片刻后，才开口道，“父亲，孩儿当然怕死。孩儿今年不过十三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更何况，三位哥哥都已经去了，我还要活着为父亲养老送终。”
刘傲露出一丝苦笑，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到这一幕的刘天送，终于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猜到了父亲今夜同自己饮酒、谈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了。
“父亲，孩儿话还没说完！”
刘傲重新看向自己的儿子。
“如果要是父亲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母亲和三位兄长报仇，那孩儿刚刚说的那两条活下去的理由也就全都不存在了。所谓人生，不在长短，而在意义。为兄长、母亲报仇，舍生取义也。其二，父亲如若因报仇而死，那孩儿断无苟活于世之由。
终上两条，父亲，你要是有何吩咐，不妨和孩子直说便是。孩儿心中，生死之事，无外乎此二缘由。”
刘天送的一番话说完，听的坐在对面的刘傲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的孩儿不过十三岁，却能说出这样一番生死大道理。
喜的是，自己的这个幺儿真的是有大才之人，假以时日，定能光宗耀祖。
可是惊喜过后，又悲从心生。
犹豫再三，刘傲向刘天送说出了实情。
“我们老哥几个，已经集合了家中剩余的老幼，所有能下水的人。准备组成一支队伍，于明日夜里，乘着小舟，趁着夜色，入海。依靠人力，凿沉那三艘天舟！！！”
刘天送一惊，他料到父亲是要去报仇，却没有料到是这般。
“父亲，那可是天舟，其船底之厚，可是非人力……”
不等刘天送说完，刘傲抬手打断儿子的话。
“我们这些老家伙，继承了先祖对大海、对船的了解。不管是多大的船，我们都有办法让其沉入海中。”
刘天送思索片刻，随后端起桌上酒壶，双手恭敬……
原本热闹的海港城市，如今却成为了一片焦土。破败的城内建筑，焦黑的城墙。还未燃尽的酒楼茶肆，虽然已经瘫倒成了一摊焦木，却还冒着烟火，弥漫在整个城池。
焦土味，血腥味……
原本的南语城百姓，一共分为三种，一是在那一夜的海上袭击发生的第一时间，跟随城主陈维一同逃出去的人。人数不多，不过百十人口。第二类人，则是在炮轰袭击之中丧生的百姓，占了南语城过半人口，如今他们的尸体都被堆积在城市外围，破损的城墙之下。第三类人，就是逃过了那一夜的海船炮轰，存活在南语城破败不堪的城市废墟之中的人们。
被南朝军人逼迫着，亲手将死在自己面前的亲人的尸体全都丢弃到城外。然后又被逼着拆下自己家中仅存的房屋，去修补已经摇摇欲坠的城墙。这样的事发生在南朝平叛大军到达南语城外的前三天。
南朝军打着平叛的旗号而来，北朝军同样是打着平叛的旗号而来。这些当兵的在那边自说自话，对于老百姓来说，谁霸占了他们的家园，破坏了他们平静的生活，谁就是叛军。
刘傲今年六十三岁，本是南语城中一位富家翁。家中倒也不算多富贵，全凭刘傲年轻时候挣得下的三条渔船。生活在港口城市，家中能有三条渔船，在城市中，绝对算得上中产之家。娶了个妻子，也是任劳任怨，生下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家中渔船分给了三个大儿子，两个女儿也都嫁入了渔业之家。
出海之后，三个儿子结伴而行，四五天归来，总是能满载而归。各自家中生活美满，也有余粮孝敬父母。第四子，是家中最小，排行老六，今年十四岁。是刘傲四十九岁，年近半百之岁有的宝贝疙瘩，取名为刘天送。
一直以来，都是千般疼爱，万般疼爱。不舍得让小儿子再遭受渔业之苦，刘老汉花费钱财，请来学士先生，教导四子学识。不仅如此，随着年龄增长，四子生的越发高大健壮。才刚刚十三岁，就已经和三位兄长一般高大。只是身板还显稚嫩，没有经过海上风吹日晒，缺少一种健硕的美感。
可这也不妨碍，小儿子成为刘傲夸耀四方的底气。
虽说王朝动乱，南北开战。但土生土长在贵州南语城的刘家，并没有太大的担忧。再过几年，南北朝的战争总会结束，到时候天下安定，总需要治世之人。老四的一身武艺学识，也算是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可这一切，在那一夜都化为泡影。
突如其来的火炮犹如炸雷！
海边沿岸的住所，全部都化作一片火海之中。所有讨海为生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夜的“炸雷”之中。这其中，就包含刘傲的三个儿子，刘天送的三个哥哥。
不仅如此，随着炮火朝着城内轰炸，几乎所有建筑全都化作了废墟。刘傲的家也遭受到了侵袭，仿佛到了，压死了刘傲的妻子。
一夜之间，合欢之家，瞬间只剩下了刘傲，刘天送父子二人。
就在南朝军队分为三路围攻南语城的这一夜，刘傲将自己的小儿子叫到了已经失去围墙和房屋的院子中。
石桌之上，有两壶酒。
“爹，”刘天送看着桌子上的两壶酒水，以及坐在那里神形肃然的父亲。
“坐下吧，今日你我父子二人，共饮一壶。”
“爹，你不是说我不到二八之年不让饮酒吗？”
“喝吧，今夜这壶酒，算是为了三件事。一是吊念你三位哥哥，二是感恩你娘亲，三是咱们父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共饮。”
刘天送心中一颤，虽说有些不太明白父亲的话，却也能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
见自己父亲拿起酒壶，刘天送也有样学样的拿起酒壶。父子二人第一次碰杯，随后各自仰头灌下一口酒水。
作为有着大半辈子喝酒经验的刘傲来说，这样一壶米酒青酿，也就比喝水要有一些滋味。但对于第一次饮酒的刘天送来说，入口有些甘甜，细品又有些辛辣，多种滋味，从未尝过。
“城外的战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
听到父亲开口，刘天送从第一口酒水入口的回味中回过神来。
“知道些，师父在讲经后，会给我们透露一些。”
“你三个哥哥，还有你娘，都死在了如今驻守在南语城的这些北朝军的手上。”
刘天送低头不语，这件事父亲再次提起，令他又回忆起了痛苦之事。
“南语城被毁，家人被杀。按照你们有学识的人的话来说，也算是国仇家恨。”
刘天送抬起头，看着自顾自在那里说话的父亲，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说了这些的父亲，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坐在对面的刘傲，斜坐着身子，没有去看坐在对面的幺儿，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我已经打听好了，南语城外，如今已经来了足有七八十万南朝军。还有并肩王从蒙州找来的，战力无双的蒙州铁骑。用不了多久，盘踞的南语城的这支北朝军，就会被攻破城池。”
“父亲，这可是好消息，也算是替我们报了杀兄杀母之仇！明日我定要将这消息，告知同学老师。”
刘傲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忧郁，带有一丝狠戾。
“这些在南语城造下罪孽的北朝军，在海上还有三艘天舟。足可让剩下的人，从海上逃出生天。并肩王的军队曾多次尝试毁灭那三艘天舟，奈何船上的火器过于强大。并肩王的军队没有多少船只，士兵水性也不好，所以根本就无法断绝北朝军逃离的后路。
一旦前方战事吃紧，这些挨千刀的北人，就会乘坐天舟，桃之夭夭。到时候我们的仇，如何得报！！！”
刘天送被父亲的话说的一时哑口无言，他知道父亲说得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现状。
“幺儿，你怕死吗？”
正内心纠结不已的刘天送，被自己父亲这样子问，顿时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纠结片刻后，才开口道，“父亲，孩儿当然怕死。孩儿今年不过十三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更何况，三位哥哥都已经去了，我还要活着为父亲养老送终。”
刘傲露出一丝苦笑，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到这一幕的刘天送，终于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猜到了父亲今夜同自己饮酒、谈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了。
“父亲，孩儿话还没说完！”
刘傲重新看向自己的儿子。
“如果要是父亲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母亲和三位兄长报仇，那孩儿刚刚说的那两条活下去的理由也就全都不存在了。所谓人生，不在长短，而在意义。为兄长、母亲报仇，舍生取义也。其二，父亲如若因报仇而死，那孩儿断无苟活于世之由。
终上两条，父亲，你要是有何吩咐，不妨和孩子直说便是。孩儿心中，生死之事，无外乎此二缘由。”
刘天送的一番话说完，听的坐在对面的刘傲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的孩儿不过十三岁，却能说出这样一番生死大道理。
喜的是，自己的这个幺儿真的是有大才之人，假以时日，定能光宗耀祖。
可是惊喜过后，又悲从心生。
犹豫再三，刘傲向刘天送说出了实情。
“我们老哥几个，已经集合了家中剩余的老幼，所有能下水的人。准备组成一支队伍，于明日夜里，乘着小舟，趁着夜色，入海。依靠人力，凿沉那三艘天舟！！！”
刘天送一惊，他料到父亲是要去报仇，却没有料到是这般。
“父亲，那可是天舟，其船底之厚，可是非人力……”
不等刘天送说完，刘傲抬手打断儿子的话。
“我们这些老家伙，继承了先祖对大海、对船的了解。不管是多大的船，我们都有办法让其沉入海中。”
刘天送思索片刻，随后端起桌上酒壶，双手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