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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尽头有片海 第八十三章 越来越好

    上午九点三十分,祭祀在‘老娘与海’前方的沙滩开始,现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放了五色烟花。

    红地毯上,表演人员分别穿着淡蓝色和金色的衣服,舞龙舞狮跳秧歌,各种民俗歌谣和舞蹈,现场有种暖烘烘的热闹。

    等到了约定时间,村长在舞台中央念出祭词,气氛莫名肃穆起来。

    刘悦川和沈行的位置不好,在长长的供桌后,算是舞台背面,只能看清表演人员的后背。

    这是两人特意选的位置。

    沈行盯着眼前那只有她三个手掌大的螃蟹:“活动什么时候结束?我问过牟奶奶了,她说等活动结束,桌上的东西都能吃。——诶,你看那个香蕉也不错,寿桃蒸得也漂亮。我刚才听见了,有个阿姨说这个寿桃里还包着小寿桃。等会你掩护,我偷偷拿走,回家送给我奶奶。”

    这条供桌长大约十米长,上满摆着烤乳猪和烧全羊,后面是面蒸的五牲,生和熟的五谷,各种水果,煮熟的海货,还有各类面食。

    沈行对造型各异的枣饽饽爱不释手,很想带回家做手办。刘悦川依旧最看重实用性,她更喜欢抓果和小酥饼。

    这是无忧乡特有食物,她之前尝过,觉得挺合自己口味。

    众人热闹了将近两个钟头,散场后,把祭祀过大海的食物抬去小食堂。

    沈行已经和村民混熟了,自在的像个本地人,领着刘悦川满屋子觅食。她不但得到那只垂涎许久的螃蟹,还发现了一种没见过的佐料,蟹酱。

    这种酱的原材料是生活在海边礁石下的小螃蟹,蟹钳大,体积小,最大的也只核桃大小,和大豆一起磨碎,经过发酵后,就是蟹酱。

    这种酱口感有些糙,保留大豆的香味和海蟹的鲜,属于酱中榴梿。喜欢的人觉得口味独特,不喜欢的觉得口味也太独特了。

    沈行是前者,刘悦川是后者。

    刘悦川屏着呼吸,见沈行往装着豆面条的碗里放了一大勺蟹酱,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干净。

    沈行吃了一大口,满脸陶醉:“这东西特产店有卖吗,我想带回去给我家人尝尝。”

    刘悦川才想劝她不要做这种会挨揍的事,身旁的牟奶奶有些感慨地说:“这东西是以前冬天没蔬菜,用来做菜吃。

    别看就一点点,做起来可麻烦啦。

    这些小蟹子要从十月份开始捞,一直捞到初冬。捞这些蟹也麻烦,得用铁皮罐头筒,在底下钻了漏水的小窟窿,往里放一块鱼头,把罐头沉进海里,小蟹子闻到鱼腥味会钻进去。等一会把筒提上来,满筒都是小螃蟹。”

    她回忆起往事:“罐头筒能有多大,还没有我手掌大,我当时就在站在冷水里,一桶一桶捞,有时得捞一个月,捞得海水越来越冷,捞到够一家过冬为止。

    捞完螃蟹,不能立刻用,得放进坛子里撒上盐,立冬之后用水磨推碎。那时村里能有几家人买得起磨,大家都在有磨的人家门口排队。我年轻那会,邻居家就有磨,他们两口子都是热心人,自己的蟹还没碾,就给乡亲们碾。

    ——现在想想,那时候日子真的太苦啦,可是当时真的一点不觉得苦,还觉得生活很有盼头。

    所以说,人就是得有盼头,你看,现在好日子不是给我盼来了,咱们冬天有吃不完的蔬菜,这个蟹酱,也就祭海时端上来忆苦思甜,平时哪用得着吃做这个。”

    牟奶奶有双粗糙的手,指关节粗大,大拇指和关节略有变形,还有风湿,一看就是长时间从事体力劳动。

    她年轻时真的过过一段辛苦的日子,她的同龄人都活在这样艰辛的岁月里。他们用自己的脊梁把这片土地撑得平整,之后的人才能在上面修公路和高铁,建起高楼大厦。

    刘悦川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她真的不善于表达,于是冲沈行使眼色。

    沈行接收到好友的信号,立即逗老人家开心:“这个好好吃啊,我超很喜欢的,想带回去做土特产,奶奶你知道哪里有卖吗?”

    牟奶奶很热心,立即帮她打听。最后三人去到村民家里,为沈行装了两大罐子蟹酱。

    连罐子都是村民提供的。

    “真好啊。”沈行抱着蟹酱,开心地说:“以前救命的口粮,现在变成调味品,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啊。”

    “说得对,我同意。”刘悦川冷酷地说:“这两瓶东西直接放你车里,不许带回家,也不许放进诊所。”

    沈行假装没听见:“我想起小时候住在姥姥家的日子了。

    我姥姥家也在农村,那时候村民都这样,虽然计较鸡毛蒜皮,但是在吃得上很大方,谁家得了好吃的,一定分给邻居尝尝。

    这种很有人情味的生活,真叫人怀念。”

    两人正先聊着,刘悦川手机响了,有人来诊所看病。

    等两人抱着沈行的蟹酱赶回医务室,门口已经等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头发做了锡纸烫,穿小脚裤和豆豆鞋,鞋面有个大大的金属‘h’。大约也参加了谷雨祭,鞋面沾了细沙。

    看见两人,他眉头皱起,厉声说:“上班时间竟然擅自离岗,耽误我家宝宝的病情,你赔得起吗!”

    刘悦川觉得这人偶像剧看多了,很想吐槽几句,但想到自己离岗在先,只能咽下这口气。她问:“患者是这位女士对吗,哪里不舒服。”

    女孩染成黄色的头发烫成大波浪,发根太久没补,已经黑了一片。她虚弱地倚在男人怀里,气若游丝地说:“我,感冒了。头,好痛,身体,也痛。”

    刘悦川推开医务室的门,示意两人进去。

    沈行也抱着她的蟹酱进去了。刘悦川假装没看见,找出温度计递给女孩,“先量一下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

    刘悦川才用酒精棉给温度计消过毒,女孩夹在腋下,凉得倒抽口气。

    她吸吸鼻子,眼眶微红,带着哭腔,用细细的声音对男人说:“体温计好凉,真的好凉,医生是不是故意拿这么凉的体温计害我?要是以后宫寒,怀不上宝宝该怎么办呀。人家还要为你生三个宝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