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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恶,想要拯救世界 第2章 火自天空坠落

    德国,某河川附近的山岳地带。

    白茫茫的雪原上,遍布着被雪覆盖的针叶植物。

    而在那森林的中央,有一座宏伟的白色城堡,正屹立在不断飘落的大雪之中。

    这座城堡名为冬之城。

    若是这个名字过于陌生,那么它还有另一个称呼——爱因兹贝伦的魔术工坊,被魔术师们所遗弃的人造人们聚集之地。

    由于最初的魔术师们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里,城堡中所留下的只有一代又一代自行发展的人造人而已。

    从外人的视角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但人造人并没有这种感情。

    他们出于机械的纯粹性而发展,为了完成作为自身创造者的魔术师们的遗志作出各种各样的努力。

    而此时,远在日本冬木的圣杯战争的系统,正是那个夙愿的结晶。

    也许是因为前几次圣杯战争的失利,作为爱因兹贝伦家族第八代族长的阿哈德——尤布斯塔库哈依德·冯·爱因兹贝伦对这一届的圣杯战争势在必得,绝不容许失败。

    换言之就是急了。

    然而爱因兹贝伦一族的魔术特性并不适合战斗,在对决之中总是会落于下风。

    就算他再怎么急也不可能改变这一点。

    于是,为了确保能取得胜利,他将自己的孙女,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许配给了传说中的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让他代表爱因兹贝伦家参与圣杯战争。

    不止如此,阿哈德还近乎是指定一般地,给两口子送来了将要用到的圣遗物。

    从康沃尔出土的,传说中骑士王的剑鞘——阿瓦隆。

    用这个圣遗物召唤出来的英灵会是谁,根本想都不用想。

    “传说中的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

    卫宫切嗣坐在教堂第二排的空位上,空洞的眼睛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令咒。

    “阿哈德翁的做法并没有错,用这个剑鞘召唤出来的肯定是最强的从者。”

    “至于和我这个御主的相性如何,是放在第二位去考虑的吧。”

    他沉声道,目光从令咒上移开。

    没错,这样的话,得到的肯定是足以称作王牌的战力。

    但是自己该怎么去驾驭这张王牌呢?

    卫宫切嗣觉得至少在这一点上阿哈德是失算了。

    但是也没办法。

    毕竟他的本质就是“以无法进步为代价,得以永远持续运作”的自动人偶,就算思维永远慢人一步也没什么稀奇的。

    反倒是受雇佣的自己应该想尽办法完成任务才对。

    出于这一点,卫宫切嗣不会对阿哈德的决断进行反驳。

    “但是,在从者召唤出来之前,再怎么担忧也无济于事吧?毕竟我们并不知道骑士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空旷的教堂内,除卫宫切嗣外仅存的第二人笑着说道。

    那是一名白发红瞳的女子。

    和沉着脸的卫宫切嗣不一样,她的神情要轻松得多。

    两人一对比,她身上的积极气息就变得更加明显。

    这正是卫宫切嗣的妻子,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也是这一届的小圣杯。

    “不用担心的,切嗣。”

    爱丽丝菲尔用手轻轻抚摸着躺在盒子中的剑鞘。

    “无论你的战术是什么样子,只要明白了你的梦和理想,他也一定会理解你的吧。”

    “就和我一样……”

    她垂下眼眸,停下了抚摸的动作。

    “……”

    卫宫切嗣怔了怔,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站起来,看向爱丽丝菲尔。

    “……?”

    爱丽丝菲尔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

    日本,冬木,远坂宅。

    “老师。”

    言峰绮礼从门外走进来,看向背身站在窗前的那个男人。

    听到言峰绮礼的声音,男人转过身来。

    他的五官十分端正,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言峰绮礼。

    那头棕色卷发打理得很好。

    不止如此,他下巴蓄着的胡须也一看就是精心裁剪过的。

    身上穿着的则是深红色的西服套装以及蓝色丝带领结。

    这人气度沉稳,无需多说。给人的感觉就像中世纪的优雅贵族一般。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师母和凛呢?怎么走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们。”

    言峰绮礼用他那始终平淡的语气问道。

    在他对面的这个时刻保持着优雅的男人,是言峰绮礼的老师,远坂时臣。

    他是这一代远坂家家主,同时也是圣杯战争的七位御主之一。

    “我已经叫她们去收拾行李了。”

    “圣杯战争很危险,她们如果留在这里的话,很可能会被当成人质。”

    “你不是也已经看过那个人的资料了吗?那个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

    远坂时臣拿起桌上的高脚杯,优雅地摇晃了两圈后,抿下一口红酒。

    “这届圣杯战争有那种使着下作手段的家伙,周围人的安全可不能保证。所以我让凛和她母亲暂时回到禅城的老家去避避风头。”

    “你也一样要小心,绮礼。”

    “就算你是出色的代行者,但若是被英灵抓单了,也极有可能丧命。”

    远坂时臣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我明白了。这确实是必要的举措。”

    言峰绮礼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记住了教诲。

    “那就好。”远坂时臣放下酒杯,“说起来,绮礼你还记得吗,为什么会跟在我的身边,以并非御主的身份参与到圣杯战争里面?”

    他扫了眼言峰绮礼干净的手背,随口提起往事。

    “为什么……”

    言峰绮礼愣了一下,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为情。

    “抱歉,老师。是因为最近杂念太多了吗……我居然把自己参与进来的理由都给忘记了……”

    “……?”远坂时臣露出和蔼的笑容,“哈哈哈,不必自责,绮礼。这反而说明你的症状已经在好转了。”

    “为什么这么说?”

    言峰绮礼心里一紧,困惑道。

    面对他的疑问,远坂时臣自信满满。

    “你看,面对圣杯战争的紧张感已经让你有了清晰的方向,所以才会集中精力到这种程度,连一开始的目的都忘记了。”

    “不过,这虽然是件好事,但还是该把一开始的出发点找回来才行,这样才能有所收获。”

    “既然你自己没办法想起来,那就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远坂时臣双手背在腰后,徘徊在言峰绮礼面前,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三年前,绮礼你怀着痛苦向父亲倾诉了自己人格上的缺陷,试图从父亲那里得到指引。”

    “然而,即便是你的父亲言峰璃正,对你的情况也束手无策。”

    “他带着你走访了各个教会中的能人,也试图依靠现代医学来找到治疗的方法。”

    “但是很不幸,这些举措全都失败了。”

    “言峰璃正因此感到很苦恼,最终找到了我,希望能够通过远坂家在魔术界的人脉,寻找补全你内心的办法。”

    “我答应了,并且收你为徒,将你带在身边。”

    “有一日,我偶然间向你提起了圣杯战争的事情。”

    “怀抱着各种各样愿望的人们齐聚一堂,并且为之厮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绮礼你认为在这场愿望的盛宴之中,也许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愿望,所以打算与我一起赢得圣杯战争的胜利。”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远坂时臣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

    言峰绮礼皱着眉,但是很快就放松开来,微微颔首。

    他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表情豁然开朗。

    “全都想起来了。没错,我确实是抱着找到答案的想法来给老师辅助的。”

    “不过您有一点说错了。”

    “——即便没有这个理由,我一样会帮助老师赢得圣杯战争。”

    言峰绮礼义正言辞地摊开双手。

    “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是相信着你会这么做的,绮礼。”

    “放心好了。”

    远坂时辰低头,示意言峰绮礼看向桌上的东西。

    “只要有这个,那我们就绝对不会输。”

    “……”

    言峰绮礼看着桌子上的那张蛇皮,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

    “……”

    远坂樱——不,现在是间桐樱了。

    阴暗的地下室,楼梯口处,樱看着下方的景象,眼中满是惊恐。

    尽管樱已经竭力克制,但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

    四肢和心脏无止境地颤抖着,宛如受惊的幼兽一般,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缩成一团。

    嘶——嘶——

    下方的阴影中,是数不尽的虫子。

    无数条虫子挤攘着彼此,将楼梯下的空间全部占满。

    它们蠕动着,发出令人恶寒的嘶鸣声。

    明明这里昏暗得不成样子,但樱却还是能看清楚虫子们的模样。

    她甚至能够看到它们张开的口器、头上的触角,以及滑腻的身体上甩溅出来的恶心黏液。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下室,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虫仓。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樱只感觉到刺痛。

    这是……要干什么?

    ——看着它们丑陋的模样,一股剧烈的呕吐欲望从腹部蹿升到喉咙处。

    樱拼命地忍住了。

    哪怕真的很想吐,哪怕害怕得已经无法呼吸了,樱还是梗着脖子,忍耐着脊骨发寒的瘙痒感。

    因为不想被讨厌,因为不想再被抛弃了。

    所以,不能够任性。

    “爷……爷?”

    樱眼中含着泪花,乞求一般地望向牵着自己手的老人。

    这是一个驼背的矮个儿秃头。

    他的四肢如木乃伊般干瘦,深陷的眼窝中露出矍铄的精光。

    那双眼睛和人类简直搭不上边。

    和正常人类完全相反,他只有瞳孔是白色,而周围的眼白却是一片漆黑。

    他身上穿着群青色与深灰色搭配的和服,没牵着樱的那只手里还拿着木头拐杖。

    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无论外貌或行为都异于寻常的怪物,身上还总是伴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

    樱也知道这不好看,而且还很怪异。

    但是却不能讨厌他。

    因为这是自己,是间桐樱的爷爷。

    ——间桐脏砚。

    “哼哼哼。”

    间桐脏砚发出好像很慈祥的笑声,但是放在这个场景下,给人的感觉就只有诡异和阴森。

    “下去吧,樱。”

    他戏谑地扯了扯樱的小手,示意她自己走下去,投入虫群的怀抱。

    “——欸?”

    樱僵住了。

    最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摆在樱的面前。

    面对着陌生的新爷爷的要求,樱仿佛掉进了冰窟一般,瑟瑟发抖。

    “不……不要……求求你……爷爷……”

    樱不自主地摇着头,微微向后退去。

    但她可怜的恳求眼神非但没有让间桐脏砚产生任何一丝怜悯,反而变得更加愉悦。

    间桐脏砚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嘴角阴冷地上扬着。

    他就是想看这个。

    就是想看到她拼命挣扎,在虫子的蹂躏下痛哭、惨叫。

    不知道远坂家的这块材料能支撑多久呢?

    若是结果足够好的话,那么下一届的圣杯战争就手到擒来了。

    间桐脏砚愉快地想着。

    因为间桐雁夜的逃离,间桐家这一代基本是废了,更不可能和其他人抢夺这一届的圣杯。

    所以,间桐脏砚只能把目光放到下一届上。

    区区六十年而已,他完全等得起。

    “好了,下去吧。”

    间桐脏砚拉扯着樱的手,拖着她一步一步向楼梯下走去。

    不……不……

    不要……

    樱无声地哭喊着,眼角却始终憋着,没有流下泪水。

    一步,两步。

    下面的虫子已经开始扭动、欢呼,甚至飞跃到阶梯上来。

    嘶——嘶——!

    虫鸣声不绝于耳。

    “——?”

    突然,手背上传来的强烈灼热感打断了樱内心不断蔓延的恐慌。

    鲜红色的令咒显现在樱的手背上,引起了间桐脏砚的注意。

    “令咒?”

    他意外地喃喃道。

    “!?”

    内心的危机感瞬间达到顶峰,间桐脏砚立刻甩开樱的手,往后面退去。

    ——!

    呼——!

    金色的细小光柱从天空坠下,打穿了樱头顶的天花板,化作暴烈的火焰四散开来。

    金色的火点燃了爬向樱的虫子,顺着空气蔓延、将虫仓内所有的虫子全部点燃。

    嘶——嘶——!

    燃烧起来的虫子全都疯狂地扭动着,发出惨烈的尖啸声。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使魔被肆意焚烧,间桐脏砚坐不住了,看向与那火焰同时坠落在樱面前的身影。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那人的样子,就发现自己的身上也冒出熊熊烈火。

    强烈的灼热感令间桐脏砚也不禁发出惨叫。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这火灼烧的不只是肉体,甚至不只是灵魂。

    就连更深层次的东西,都在这火焚烧的范围之内。

    这名从者究竟是谁?怎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火焰?

    间桐脏砚想不明白。

    若是从这冰山一角倒推这火真正的模样,恐怕已经抵达了超越神域的境界。

    这样的,简直与魔法无异的可怕存在,怎么可能会是如今的圣杯能够召唤的?

    “啊……啊——!”

    嘶吼着,间桐脏砚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模糊的轮廓究竟是什么样子。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的五感都被灼烧成了残骸,全部几近报废。

    不行——

    这样下去的话,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这一次是真正感受到了恐惧,间桐脏砚挣扎着,想要与留在某处的刻印虫取得联系。

    他挥舞着双臂,整个人在火中难看地抽搐着。

    终于,间桐脏砚发动了术式。

    紧接着,他的视觉开始恢复。

    间桐脏砚知道,这是他回到了刻印虫的体内。

    成功了!

    间桐脏砚感到由衷的欣喜。

    虽然这一次元气大伤,但是只要没死,那就一切好说。

    然而……

    呼——!

    在间桐脏砚绝望的目光中,金色的火凭空燃起。

    滋,滋——

    刻印虫的身体发出剧烈的响声。

    在痛苦中,间桐脏砚放弃了思考。

    火还在燃烧。

    恐怕实际上是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吧。但是在间桐脏砚看来,却是那样漫长。

    漫长到足以回忆起过去的一切。

    可惜,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名为玛奇里·佐尔根的年轻人了。

    “嘶……嘶嘶……(羽斯……提萨……)”

    如哀叹般,刻印虫发出最后的嘶鸣。

    火焰熄灭,间桐脏砚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

    “啊,烧成一堆灰了啊。”

    穿着漆黑铠甲的女人用剑扒拉了一下地上的那滩黑灰。

    在她的身后,樱保持着懵懂的姿势和表情,一动不动。

    “嘛……早来个几百年的话,说不定还能去伽尔扎曼呢。”

    “不过现在就别想了,老东西。哈哈,这就是因果报应啊!”

    英姿飒爽的那个英雄背对着年幼的樱,说着很刻薄的话语。

    她救了自己。

    虽然是救了自己,但是却杀死了自己的新爷爷。

    这样的话,樱应该生气吗?

    ——樱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脑海中被说不清楚的情绪充满了,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因为没办法看到她的脸庞,樱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集到唯一看得清楚的地方。

    苍白色的头发……

    不,硬要说的话,其中还带着些耀眼的金色吧。

    樱只觉得,那色彩实在太过美妙了,不像是自己能够触碰的东西。

    “嗯?”

    在迅速消退的火光之中,樱的英雄——非常,非常帅气的女性骑士,转过头来。

    “哟,晚上好,小master。”

    “berserker,莫德雷德·Alter,向你报道。”

    她向着樱,露出美丽的微笑。

    那微笑实在好看过头了。樱觉得一定还有着更好的形容,但是搜肠刮肚地想到最后,却还是吐不出任何字眼。

    “……”

    嘴唇轻轻颤抖着,樱的眼角终于流下泪水。

    好温暖……

    不行,不能任性,不能哭……

    “晚上……好……”

    嚅嗫着,呜咽着。

    樱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