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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却无端恨转长 第十七章

    01.

    轻纱帷幔后边,侧躺着一个媚眼如丝,身姿曼妙的女人,她一只手轻撑脑袋,另一只手慢慢的将樱桃送入鲜红如血的口中。

    “娘娘,我回来了。”

    听见玉容的声音,她放下手中的樱桃,缓缓坐起来,声音清冷,“如何?”

    玉容脱下黑色外袍,忙说“回娘娘,那沈天跟太子妃说,身体已经调的差不多了,让她这些时日和太子抓紧些,下个月便会怀上孩子。”

    “哦?”苏珏冰瞬间来了精神,“这么说,他还真有些本事?”

    玉容谨慎地说:“娘娘,他有没有本事,还是得下个月才能见分晓。”

    苏珏冰若有所思:“他能治好门罗的脸,还敢对俊如夸下海口,应该有十足的把握。”她起身走到床边,月如钩,宫里的女人如笼中鸟,这些年,她已经不爱照镜子了,皇帝的恩宠也只是在给自己弟弟面子,四十三岁,哪怕再养尊处优,白发还是爬上了她的鬓角,哪怕再努力不笑,皱纹还是死死地抓着她的脸不放,入宫二十六年,她没有孩子,无依无靠,侄子是个无脑的,弟弟将所有的心血压在了侄女身上,侄女做了太子妃,她自然为了家族,更为了自己,成了太子的棋子,可她也清楚,若是哪日她无用了,除了冷宫,就是死。

    可沈天给了她新的希望,若是她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就不怕了,立后有望,那么无论谁继承王位,她都能很好的活下去,皇帝身子骨还硬朗,若是自己能诞下龙子,那么她的孩子还有做皇帝的可能。

    “玉容,你准备准备,十日后,我们去给太子庆生。”

    玉容应下后,便去准备了。

    终于,偌大的寝宫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不喜欢寝宫里很多人,总是将其他人赶去院里,只留玉容一人在身边侍候,一滴泪从她的左眼流下,忽然之间似乎所有的委屈都朝她扑过来,如洪水猛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可她却笑了。

    02.

    太子生辰这日,王公贵族,朝中重臣都来了,皇帝虽然没来,执掌后宫的苏贵妃却盛装出席,给足了太子面子。

    太子段寒霖一身绯红的长袍,袖口处是梅花暗纹,衣服正中央是绣着猛虎下山,栩栩如生。太子妃与他同坐,笑颜如花,穿着淡粉色的襦裙,头戴金钗,纤细白嫩的手上戴着晶莹透亮的翡翠镯子。而他们的有侧方,单独有套桌椅,坐着侧妃林雅涵,相比他们两,林雅涵素净得多,雪白的罗裙,毫无繁重的金银首饰,只是随意在头发一侧别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

    莫白坐在马车里,死死地抱着土灰色的罐子,段楚逸无奈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还真拿来了?”

    莫白得意洋洋地说:“这可好吃了,再说十日前我可是当着全府的面说要送太子这个,自然不能食言。”

    段楚逸一时语噻,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听说生辰礼物送腌芒果,腌菠萝,腌草莓的,还配好了酱料。好在自己还准备了许多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否则全靠“门罗”准备的话,恐怕今日要丢脸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主场,段楚逸和莫白都打扮的很普通,夫妻两都是一身白衣,莫白只是在头上戴了一只步摇。然而,无论怎么打扮,都掩不住那张惹眼的脸。

    从他们一同步入太子府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们,尤其是莫白,传说中的丑八怪竟是天仙模样的美人,一颦一笑尽倾城,哪怕她抱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土罐子,也不让人觉得突兀了。要是说之前所有人都为出云第一美男子段楚逸扼腕叹息,那么现在他们只会觉得佳偶天成,这两个人在一起,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宛如冬日的暖阳,山间潺潺的清流,一切的美好在他们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段寒霖望着莫白,一时竟失了神,,苏俊如心里不满却也不好明说,只好陪着笑脸,先开了口:“羽王和羽王妃能来,真是为今日的宴会增色不少。”

    苏俊如的声音似一盆冷水,把神游中的段寒霖一下子泼醒了,他想起第一次见莫白时,她脸上那道醒目又可怖的瘢痕,本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注意到她抱着的罐子,便问:“弟妹手里这罐子不知是何物?”

    莫白憨厚一笑:“这是我亲手腌制的水果,里边还有自制的酱料,是给您的生辰礼。”

    还没等段寒霖发表意见,段楚逸便抢先道:“这只是她自己想送给大哥的,”然后拍了拍手,“我送大哥的是萧先生耗时一年所做的皇城一览图。门罗不懂规矩,又刁蛮任性,还望大哥海涵。”

    两名小厮将巨幅名画当众展开,画里亭台楼阁,大小商铺,各个人物惟妙惟肖,连女子头上的珠钗都清晰可见。

    段寒霖拍手叫好,“有劳弟弟和弟妹费心了,不管是弟妹制的吃食还是羽王这幅画作都深得我心,来人将东西收下,请羽王和羽王妃入席。”

    开席后,莫白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侧妃林雅涵,同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林雅涵并不像段楚逸说的那样,对太子有多么倾心,相反,从她的眼神里,莫白甚至看出了恨意,不明显,若不是莫白一直盯着她看,都难以发觉。

    林雅涵感觉到似乎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自己就像个展览品,一举一动都不能松懈。她看着太子,今晚的他也是在假笑,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有人假笑的那么自然,不过路是她自己选的,怪自己当时太倔强,又有些自以为是。

    林雅涵想起自己跪在父亲面前,声泪俱下,一定要嫁给太子的样子,真是难看极了。所有人都以为她爱太子,爱到深入骨髓,实际上她每天看着太子只觉恶心,进了太子府之后,看到太子的真面目更觉得反胃。

    那她做这一切又是为什么,那是因为她想扳倒太子,她想报仇。

    在太子肃清不属于自己的人时,林家幸免于难,是因为暴乱需要自己的父亲镇压,然而自己的爱人,自己这一生唯一想嫁的人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当她满心欢喜去赴约时,只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爱人,不止她的爱人,全府上下五十六口,全部死亡,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那触目惊心的画面总是在她梦中出现,而她醒来时,只能看着湿漉漉的枕头,暗自悲伤,却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起先,段楚逸以为莫白是看歌舞出了神,但方向好像不大对,后来他发现,莫白看的是林雅涵,正想问她,却不想,段寒霖抢先了一步:“羽王妃盯着雅涵看了许久,不知是看出了什么?”

    莫白和林雅涵被这一问同时震惊,林雅涵没想到盯着自己看的是个女人,莫白没想到太子的眼光如此敏锐。

    但仅慌张了一秒,莫白便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太子,您的侧妃长得有些像妾身的妹妹莫白,妾身自嫁过来对她甚是想念,不小心便失礼了,还望太子和侧妃海涵。”

    段楚逸松了口气,虽然心里知道不是事实,但这回答却是滴水不漏。

    太子似乎对这个说辞有所疑虑,但也不好得反驳什么,毕竟没有人见过羽王妃口中的这个莫白,只知道她确实有个妹妹,“无妨,你从水真远嫁过来,思乡心切,我可以理解,这样吧,”太子转过头,看着林雅涵,“雅涵,你不是给我准备了一个节目吗,节目完了你同羽王妃去后院好好聊聊,以慰她的思想之苦。”

    林雅涵起身,回太子:“臣妾明白了。”

    林雅涵准备了一只独舞,她腰肢纤细,舞姿婀娜,如同湖水中新盛开的荷花,与刚刚在席间不同,林雅涵的每一个眼神都变得勾魂摄魄,虽说长得不那么艳丽,却媚态万千。

    一曲舞罢,全场人无不叫好。

    太子自然是最得意的,一场生辰宴,他能知道自己的人可有二心,想投靠自己的人诚意是否足够,有没有什么新势力是他可以拉拢的。林雅涵这一支舞,他要赏,当然这一切是做给她父亲林将军看的,虽说林将军的立场一直不明朗,既没有投靠自己也没有投靠段楚逸,可他手里的兵权却不可小觑,他唯一的软肋,便是女儿林雅涵。

    段寒霖也清楚的知道,林雅涵不是真的想嫁给自己,她想报仇,却又没有机会,她没有计划就匆匆将自己送进来,恰好免去了自己绞尽脑汁去娶她,杀她的情人,不过是缓兵之计,怕她嫁过去,没想到她自己送了上来门。

    段寒霖拍了拍手,全场寂静,“爱妃真是风华绝代,舞姿倾城,那本太子就将出云的国宝霓裳羽衣赠与你。”

    林雅涵表情依旧淡淡地,“多谢太子。”

    见林雅涵没有再回到席上,莫白与段楚逸打了个招呼,便悄悄去了太子府后院。

    林雅涵果然已经站在桃树下等她了。“桃花是好看,可惜现在是夏日,早就败了。”

    莫白不明白她是何意,只好顺着话说:“娘娘可是不喜欢桃花?”

    林雅涵摇摇头,“我还未嫁时最喜欢桃花,只是现在愈发喜欢花期长的花了,可以不惊艳,但求长久。”

    莫白对花没有研究,或许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没等莫白说些什么,林雅涵便说:“羽王妃适才说我长得像你的妹妹,旁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不信。”

    莫白走得进了些,“娘娘为何不信?”

    林雅涵倒也不绕弯子,“羽王妃如此美艳动人,这貌若天宫仙子,而我长得一般,扔到人群里恐怕没人能寻得出,说我像你妹妹,岂不是牵强?”

    “原是这样,”莫白摆了摆手,“娘娘不知,我长相随阿娘,妹妹长相随阿爹,我阿娘生得俊俏,所以我沾了光。”

    林雅涵轻轻一笑,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那你还真是好运气。”说着她拉着莫白坐下,“你可还习惯?”

    这个问题太过于模糊,可见这个林雅涵是真的不爱说话,莫白点点头,“这边除了吃辣少,衣服穿起来复杂些,都挺好的。”

    “不觉得委屈吗?”

    莫白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将军的女儿,句句扎心,隔墙有耳的道理她不会不懂,那么她是太子派来试探我的,还是她想做什么别的。“没有哪个孩子离开阿娘不委屈。”

    显然这不是林雅涵想听的答案,她只听说羽王整日不务正业,闲游浪荡,要想对付太子就得找对大本营。可放眼望去,能继承皇位的除了段寒霖就只剩段楚逸了。一开始看见羽王妃,觉得虽然容貌惊人,但就是个天真的孩子,可刚刚这一句,她便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简单,是个聪明人,就是不知道羽王是不是也一直这样深藏不露。

    “我听说羽王都不怎么在府上,整日逛花街柳巷,你就不气吗?”

    “气呀,我还因为这事和他狠吵一架呢。”莫白说得手舞足蹈,尽力情景再现,“可我又能拿他怎么办,烂泥扶不上墙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瞎说。”林雅涵嗔怪道:“哪有这么说自己夫君的。”

    莫白一脸天真地说:“我可羡慕姐姐了,你看太子对你多好。”

    原始想给她下套,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掉入了陷阱,一瞬间,林雅涵懂了,他们都在互相试探,这是太子府,就算羽王有点什么,羽王妃断然不会坦白,而要拉拢自己的父亲,从自己下手最好,“有什么羡不羡慕的,你嫁的可是出云第一美男,等再过些年,他收了心,你的幸福日子还长着呢。”

    莫白将信将疑地说:“但愿吧。”

    回去的时候,莫白思来想去,林雅涵确确实实对太子毫无情意,那么这就是一枚可为我所用的棋子,于是同段楚逸商量起来:“我觉得林雅涵值得好好查一查。”

    段楚逸点点头,便差暗卫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