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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为萤 第114章 有资格去争

    不知何时雪静谧着落在满目疮痍的世界,它轻柔的将火焰压灭,用自身的无暇洗涤着众人心头的怒火,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我们要亲眼看见他被处死”,众人扬起手中的武器,“对,如此我们才会退兵”,张牙舞爪的动作吓飞了落在他们头顶的雪花。

    邹屠成蹊眼神无波的掠过人群,从底层挣扎而上的人其实才是最看不起底层的人,他们的善意早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消磨殆尽,他看了眼身旁的护卫,立即有人将挣扎着的有安推上城墙,孩子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言语,只有铜铃般的眼睛中溢出泪水,他拼命的摇头想要逃离,可那双大手就如铁链般禁锢着他,明明他只是与妹妹在街边玩耍,明明他并未冲撞那些身着铠甲的人,他们为何要抓他?

    直到绳索套上他的脖子,死亡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栗,“不,大哥,求你别杀有安,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那么小应该被原谅的”,邹屠有仪哭喊着就朝绑着的人冲来,护卫手疾眼快的抓住他,“有安”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为自己求情的女子,那一刻好似上天派来了神女来救他,他目光期盼的看着,可身后成蹊仅一个眼神,他就被悬挂在城墙上,窒息与死亡扑面而来,耳边隐隐是神女的痛哭声。

    邹屠有仪的痛苦完全坐实了有安的身份,人群中沉寂片刻,直到那孩子再无半点挣扎,他们心中竟升腾起胜利的感觉,强大如神族还是要妥协,只有那些死了孩子的父母心中是无尽的悲凉之感,邹屠有安死了又有什么用?他们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场尚未成势的反叛宛如闹剧谢幕般结束,众人又披上良民的外衣回归枯燥又平淡的生活,他们好似没发生过什么般收拾着残局,就像偶然释放了被压抑许久的天性,随后又回到熟悉的屋檐之下。

    邹屠有仪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闺房,意识回归现实她双手捂着脸默默流泪,她辜负了母亲的嘱托,没有护好子安,忽然怯懦带着哭腔的声音唤着阿姐,她震惊的扭过头便瞧见子安跪在邹屠成蹊面前,连鞋都来不及穿,跪倒抱住子安,“我不是在做梦吧,子安你还活着”。

    成蹊声音冷冷传来,“他的确该死,若非姓邹屠,你觉得他还能活吗?”有仪抱着他开心的哭起来,有安却惊恐的看着自家大哥,“阿姐,你帮我求求情,求大哥不要将我送走,我不想离开母亲”,他伏在有仪怀中难过的哭起来。

    “别哭了,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要么今夜就走,要么向替你死去的孩子偿命”,邹屠成蹊愤怒的将茶杯摔在地上,两人的哭声骤停,有仪怯怯的扯了扯他的衣袍,“大哥,要将有安送去哪里?”

    “离平洲城愈远愈好,从此邹屠氏再无邹屠有安这个人,你们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不介意将你们全部逐出”,成蹊冰冷的宣判了他的命运,有仪默默流泪,心中无尽伤悲。

    忽然,啼天哭地的声音响彻遍城主府,邱迎曼脚步踉跄地跑来,“娘的宝贝啊,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她将有安紧紧圈入怀中,眼神如淬毒般看向成蹊,后者却未看她一眼,而是对有仪说,“话我不想再说一遍,如何抉择看你们”,他说完踱步向外走,邱迎曼不知哪来的勇气,拔出利刃就朝成蹊的后背刺去。

    “娘”,有仪惊恐的喊出声,成蹊只是轻微躲闪,抬脚便将她踹入阶下,他眯着眼灵力隔空掐上她的脖子,“当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我不介意送你去向我母亲赔罪”,他手上的灵力慢慢缩紧,妇人的哭喊声好似被夹在缝隙中,她四肢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有仪扑过去抱住成蹊的腿,“大哥,求你,求你放了娘亲吧,她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她梨花带雨的说着。

    有安躲在门边恐惧的看着这一幕,成蹊看着有仪,这个他从小护着的妹妹,终究是心软的将邱迎曼甩开,他多么希望她是他的亲妹妹,这次他没有再扶起她,而是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心中苦痛,她想大哥要对她失望了,邱迎曼剧烈的咳嗽着,有仪忙上前替她顺着气,“母亲,你感觉怎么样?”后者却死死盯着她,原来她在邹屠成蹊心中这般重要。

    随后推开她,爬向有安,“乖孩子不怕,有娘在”,将有安紧紧搂在怀中,眼神中满是阴狠,她的有安只有成为这平洲城的掌权人才是真正的安全。

    营帐中烛火轻柔的摇曳,偶尔随着钻进来的风轻轻一颤,景禅将信件拿在手中看了许久,就好似从未见过的新世界需要他仔细端详,难怪父王与母亲从小对他总不如其他孩子,难怪母亲总说他要努力护着弟弟妹妹,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他嘴角扯出难看的笑容,他有何资格要求母亲一视同仁,什么高阳王的位子,想来不过是给老三铺路,这一刻他既轻松又孤独,轻松的是他再也不用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亲情,孤独的是这世间当真只剩他一人,这么些年的痛苦难熬好似没了半点意义。

    “来人”,他的嗓音在这夜里听起来低沉又沙哑,“吩咐下去,天一亮开始攻城”,神将虽有些惊诧,却恭敬领命,揭开营帐溜进来的寒风,让营帐中的光东倒西歪,既然没人给他助力,那么他便自己去挣军功,他从不比穷桑的哪个王子差,他也是高阳王的儿子,自然有资格去争上一争,蜡泪顺着蜡身缓缓流下,凝结成冰冷的形状。

    “大王子,我们刚攻下?阳城,将士们尚未休整,此时再进攻翼望山怕是不妥,那里是兽族的天堂”,兰庭人未至声先到,现在的她看起来更自信,景禅镇定自若的将信收起来,“这是军令执行吧”,他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无二,兰庭半晌无言,烛火不紧不慢跳动良久,她缓缓弯下腰,“属下遵命”,她恭敬的退出营帐。

    晨光中的翼望山好似即将展翅而飞的鸟,它裸露的表面被镀上金灿灿的光,各种异兽趴伏在其表面好似大小不一的起伏,临牧乘着飞兽,阴阳怪气的朝兰庭说道,“这回的兽族战力很强,不知我们的女将军可有何应对之策”,兰庭浅淡的瞧着他,“依令行事”。

    临牧浅笑着,“莫被兽族踏平便好”,兰庭收回目光,带着东曦城的神将前往战场,临牧忽然垂下嘴角,恨恨的拍着自己,他明明想说平安回来的,怎么话到嘴边竟成了这,副将奇怪的瞧着自家将军,临牧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看到东曦城的人已经出发,还在等什么”,副将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即刻去领兵。

    飞兽如遮天蔽日,重兽甲趴遍每个山头,鵸鵌的笑声传遍百余里,两方以极快之势冲撞对立,千子彧目光灼灼看向高阳的神将,伊祁川坐在最高峰,讥笑着说道,“不管他们的神兵多么厉害,今日他们都过不了此山”,千子彧未搭话,伊祁川顿感无趣的半躺着,不满的自言着,“不知道伊祁泽阳怎么想的,将我派到这样荒芜之地,就算夺下又有何用!”

    果然如伊祁川所言,这里的兽族不管灵智、战力都乃上乘,它们的飞兽灵活的攻击善用灵力的神将,而重兽甲则奋力破坏着敌人的防御,此战直打到午时也未分出胜负,而双方损失相当,兰庭杀红了眼,身旁朝夕相处的将士陆续倒下,可她只得强咬着牙继续战斗,因为她知道若她倒下,那么整支军队便如同散沙,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有降低损失的办法,为何大王子会以如此惨痛的代价去战斗。

    忽然,鵸鵌振翅高飞,逃命似的远离此山,脚下的山忽然轰隆隆作响,兰庭眼看着大山从中间裂开,黑暗在它底部流动,除却逃跑的飞兽,其余许多皆在猝不及防中落入黑暗,好似山张开口将它们吞入腹中,兰庭忙命令神将们远离地面,兽族也反应过来,它们集体凝聚着灵力与山体对抗,缝隙忽大忽小,景禅从天而降,土灵幻化的巨刃劈散兽族汇聚的灵力,大山好似愤怒般从缝隙中涌出火焰,她从未见过有人能驱动大山的力量。

    “不好了,快召唤兽族撤退”,千子彧焦急的扯着御兽师,后者却看向伊祁川,吵闹声让他皱起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高阳景禅出现了?我去会会他”,伊祁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信心十足的持剑前往,千子彧在心中暗骂着蠢货,却还是跟了上去,若伊祁川死了,战事失利之责怕要落在他头上。

    土色的元素漂浮在伊祁川周围,它们化作密集的利箭就朝景禅飞去,他脸上是不屑的笑意,眨眼间整个空间都呈昏黄之色,密密麻麻的土元素险些让人喘不过气,他们连成网状,将利箭包裹揉碎,随后以更快的速度返回给伊祁川,怎么可能?他震惊的瞳孔中映着箭雨,却仍旧没忘记将土盾加身。

    “快召唤兽族撤退,我们打不过他们”,千子彧推着御兽师,而他则快速扶起倒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伊祁川,兽群们奔跑间亦有不少被利箭射中,可它们的同伴连头都未回,踩着它们的躯体逃命。

    兰庭终是松了口气,可瞧着死去的诸多将士,她心中是麻木的沉重,夺目的日光刺激的她想流泪,临牧与她并立在景禅身后,少见的没有出言讥讽她。

    三人终于从罗酆山漫长的黑暗飞出,韶雪闭目呼吸着清爽的空气,什么都没有光明美好,她瞧着身侧唇线紧绷,脸上还笼罩着阴霾的男子,笑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不要生气了,当时也是没办法才装作相繇的,毕竟他们太惨了”。

    连山越闷闷道,“我也挺惨的,喜欢的人迟迟不愿嫁我,独留我一人相思”,他何时变成这样了,韶雪无奈的抹把脸,“我答应你,帮大哥夺回城池回到穷桑我便请父王定日子,可好?”连山越一脸惊喜,“当真?”韶雪愈加无奈点点头,连山越又开心了,他也是没办法,韶雪身边俱是豺狼虎豹,他自然得抓紧些,目光不自然的看向一旁的路寒衣。

    “嘁,谁乐意看你们恩爱,我要去北地了,就不与你们同路了”,他朝连山越挑了挑眉,顺手将晶莹剔透的珠子递到韶雪面前,“这个宝贝想来我也用不上了,就送你吧”,韶雪欢喜的接过,放在手心多看了几眼,“那你打算何时回来?”她自然的问道。

    路寒衣看向连山越,不怀好意的问道,“阿雪这是舍不得我?若你不想让我走那我便不走了”,连山越的神色又开始不悦,韶雪拨动着珠子,“再怎么说你不远千里来救我们,还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自然是要客气些”。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个财迷”,路寒衣本想摸摸她的头,刚抬手又理智收回,“没想过什么时候回来,以后能否再见都随缘吧,走了”,说完他拍着白鸟行于落日之下,不知为何,韶雪觉得他很难过,遂目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连山越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以后若想要什么便去九空城拿,不要老垂涎别人的宝贝”,韶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遵命,相公”,连山越瞪大了双眼,脑海中仿佛有烟火绽开,忽地凑近韶雪,温热落在她的唇边,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变成火热的蔷薇,神魂好似于云间起舞,又如璀璨的山火让她沉沦。

    待他说完要去寻长生上神,韶雪逃也似的从他眼前溜走,远在天边的落日也无法让她的心平静,脑海中俱是那个吻,她坐在南妦背上捂着尚且滚烫的脸,心中却是被喜悦溢满。